第三百九十三章 山都山雜事

時間一天天過去，木藤下探的速度越來越慢，眼看已經在黑土地邊緣逗留月余，如今一天只能前進半丈。即便無從知曉山都的那場風波，因為行動大大超過預期時間，齊休開始擔心起家中安危。

「我們越長時間不露面，靈木那邊就越能回過味來……」

他不知道，因為樂川的無心透露，柴藝不但推斷出自家行蹤，而且早已行動。

他更不知道，因為刑劍這位『大恩人"，靈木盟來鬧事試探的人一個都沒能活着回去，這雷霆手段把柴藝給驚到了，後續陰謀概不敢出，眼下楚秦之地已悄然轉危為安。

「老古，到你啦！」

燕南行被木藤裹着升上地面，即便身為此間修為最高者，還是累得夠嗆。

到現在這個深度，築基修士已經在下面呆不住了，靠齊休、楚無影、齊妝、路古四個金丹初期實在太慢，三家聯姻之事確定下來之後，又看楚秦眾人在黑土地里上上下下多日，沒出現啥危險，燕南行和古熔便加入進來，就當是給親家幫忙了。

何況南邊還有個魔血井遺跡，把楚秦門的事情早點辦妥，便能早點過去安心探尋。

「你們幫我照看着點，越往下，重土裏的氣息令我越發不舒服。」

古熔的純火系本命，在重土地底被壓製得厲害，每次堅持的時間還不如旁人。

距離目標已很近了，齊休不敢放鬆，一直守在陣中觀察感應。

他下去之後，沒一會兒就轉回地面，雙眉深鎖，一臉嚴肅地將齊休叫到僻靜處，「老齊，展仇怕是……」手掌攤開，上面托著撮重土，其中夾雜着點點細小的黑色晶體，隱隱浮現令人難受的魔水氣息。

「你要節哀啊！」

手一翻，召出本命火焰將黑色晶體中的魔氣燒去，灰白色的骨灰現出原型，一一挑揀出來，從自家儲物袋裏取出個小罐收納，然後鄭重地遞到齊休面前。

「這……」

齊休看他施為，心直發顫，雙手軟綿綿地垂著，半天都抬不起來接那裝着骨灰的小罐子。

難道展仇，真沒了？

那地底呼喚自家真名的，又是誰？

可這是展仇早年收納的魔蚓之水氣息，錯不了。

古熔誤會了，以為帶有魔氣，就肯定是血刀魔修的，能逼展仇使出這壓箱底的手段，只怕當時情況真不妙了。

「不！這不是！」

齊休忽然想起，那魔蚓之水遇骨即化，能在裏面剩下來的，不太可能是展仇的遺骨……

終於鼓起勁，一把將古熔手中罐子推開。

「哎呀，你我修真多年，生死之事有什麼看不開的？人死都死了，幹嘛還接受不了呢？」

古熔摸摸自家光頭，只當是齊休在逃避現實，一門心思嘮叨開解。「當年殺那個姒毐，我家不也死了一位門人？生死有命，我們生者悲傷可，逃避則不必。」

被他煩得不行，齊休乾脆借口輪到自己，順着木藤躲了下去。

在漆黑地底緩緩下行，整個木藤大陣已被驅使到極限，青濛濛的木靈力被重土擠壓，越到下面越狹窄不穩。

「呼……呼……」

臨近盡頭，不光靈力身體，甚至精神都像是背着一副沉重的枷鎖，感覺和思想開始運轉不靈，人昏昏沉沉的，呼吸愈發艱難粗重。

一邊要用修為意志對抗，一邊還得掛心展仇的生死。

那在銷蝕之力無比強大的魔蚓水中還能殘存的骨灰是誰？

呼喚自家真名的又是誰？

這黑土下面，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

難道展仇真的遭遇不幸？而現在呼喚自己的人，是個是敵非友的存在？

『齊休……齊休……"

離呼喚自家真名的地點已十分近了，現在無論如何，都要先把人找到再說，求一個答案，把一切了結。

收攝心情，驅動靈力艱難離體，導引陣法之力，木藤向目標繼續前進。

『坷坷垃垃的"異響聲從靜謐的地底發出，這聲音果然不對勁。

和古熔一樣，很快發現了更多被魔蚓水包裹着的骨灰，而且數量越來越多，在黑土地底積了薄薄一層。這種被魔蚓水、重土等物混合而成的一種泥狀物，【查寶光】竟然可以鑒定出來，二階【喚魔土】，是魔修用來召喚魔物降臨的一種介質，頗類似白山元嬰那酥油青燈的功能。

「這種喚魔土的成分，除了魔蚓水和重土外，似乎還由不止一種骨質，和許多靈魂碎片組成。」

齊休拿容器全數收取，又挖掘到一件較大的完整骨頭，獸類頭蓋骨模樣，才終於確認不可能是展仇的了，心中希望重燃，大為振奮。

一路收拾，遠遠超過了下探時間都不自知。

「看樣子展仇幹掉了一隻大傢伙！」

控制陣法的明貞連連傳下訊息催促，齊休渾然無覺，興奮地將這快獸骨翻來覆去的看，骨頭邊緣處十分光滑規整，其餘部分應已被全數腐蝕，只有這塊像是倒扣小碗的頭蓋骨殘存，【查寶光】無法鑒定，那起碼是四階的好東西了。

東西價值不重要，最關鍵的，是展仇還有生還機會！

根本不理明貞的催促，而且到達這塊地層后，重土之力反有削弱，不知疲倦地拚命收取，期望得到展仇的丁點訊息。

等到一顆黑色珠子從【喚魔土】中現出真容，那一直縈繞耳邊的靈魂呼喚陡然清晰起來。

「這是！【黑河珠】？」

看清楚珠子，齊休怎麼可能忘記，那是百多年前從王清身上得的，藉此還取了王家的百年積蓄，算當年發的第一筆橫財。

後來懷着展仇的白慕菡靠它，從血刀主導的黑河坊之亂中倖存下來，展仇長大后，對他有重大意義的此珠便一直不離身，如今出現在外，人已不見影蹤，只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齊休剛剛燃起的希望被迅速澆滅，心頭一痛，御使靈力將黑河珠捲起。

「唯……唯喻？！」

靈力和珠子剛一接觸，便認出了珠子中靈魂主人的氣息，齊休當下的心情，簡直難以描述，悲傷、喜悅、失望、希望，林林種種一齊湧上心頭。

「齊休……齊休……」

秦唯喻微弱的靈魂還在機械的呼喚著。

眼含熱淚，輕輕傳去訊息，「唯喻？是你嗎？」

「齊休……齊休……」

「你還認得我嗎？」

「齊休……齊休……」

【黑河珠】的由來，當時齊休用【見人性】對王清讀心時，探查出來的不過是一件從黑河低階靈獸身上獲取的物事，後來展仇發現它不僅對黑河水，還對死亡沼澤之水都有防護作用，只是效能差一些而已。

沒想到在這魔蚓水中仍舊能不被腐蝕，而且還能保存秦唯喻的靈魂，同樣，效能更差，現在秦唯喻的靈魂之力，被消磨得只知道呼喚齊休真名，別的思想和交流通通不能了。

「齊妝就在上面，我帶你去見她！」

即便這樣，對齊休自己，對一直思念亡夫的齊妝來說，肯定是個絕大的好消息，擦乾眼角，小心地捧著黑河珠，向地面直升。

快行到地面，才『哎喲"一聲，止住行動。

【明己心】剛剛悄然運轉，將自家從激烈的情緒中冷靜下來，仔細一想，秦唯喻已是魂體，對此界的規矩來說，只有放歸天地，令其超脫才是正道。

這樣的話，先不論齊妝舍不捨得，自己就先捨不得了。

「唯喻啊……」

齊休輕輕撫摸這黑河珠，「我本以為，陪我南下的除了那何玉，就沒剩下人了。沒想到你還以這種存在留在世上，只是以後，該如何是好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