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千棲小鎮,寒風瑟瑟,凄冷如踏煉獄。

天棲客棧內,各路高水雲集,各門弟子雜燴,空氣中夾雜着金屬兵器的硝煙味。

一素衫男子坐於廳首,青絲隨意的挽起,抬起的茶杯遮住半面俊顏。

他的眼角,也有嘲諷的味道。」

「幾夜謝謝各位的配合,一盞茶後方可繼續。」素衫男子優雅起身,頷首,如此禮貌的舉止讓人很難相信,他就是那嗜血的魔頭。

聽到這個名字,允玳渾身一僵,仇恨在眼中一閃而過,剛想拔劍想像,手就被一旁的青衫男子不動聲色的拉住。

執離搖搖頭,「先觀察。」隨即又笑,「怎麼,仇人?」

允玳嘴角輕扯,「江曲夜,人稱『幾夜』,十三歲時隻身挑滅一大幫,曾是江湖第一人『雲老』的唯一弟子,卻在十六歲時挑斷了雲老的手腳筋,如今也是數一數二的狠角色,」允玳咬牙吐出四個字,「殘暴狠毒。」

「你和他很熟?」執離問。

「他不認識我。」

有意思,執離笑,「你們有血海深仇?」

「不共戴天。」允玳頓了頓,「不許攔我。」說罷,提劍跳到了方台,直對江曲夜。

江曲夜看了看來人,嘴角揚起玩味的笑,「姑娘好生標緻,可也是來比武的?」

允玳點頭,清冷的眸子裏沒有一絲雜色,「是。」

「如此傾城的美人兒,誰都不捨得動手呢。」輕佻的語氣與江曲夜真正的性格成了反比,他看了看台下,「哪位要和這位姑娘比試?」

「你。」一個字的回應,面對江曲夜,她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冷漠的顧允玳。

「好,那幾夜就陪姑娘玩玩。敢問姑娘芳名?」江曲夜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嘴角升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詭異的笑。

「顧笙歌。」允玳輕吐三個字,隨機給自己報了名字。

江曲夜輕吟這個名字,抬眸,眨了眨他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姑娘,開始吧。」

江曲夜故意不用任何武器,任何招數都輕鬆躲過,那輕浮驕傲的樣子,讓允玳怒火中燒,每一步都下了殺手。

感到了對方濃濃的敵意,卻讓江曲夜心情大好,躲到允玳身後,手掌輕輕拂上允玳的頭,手指輕輕一勾,青玉簪子就被江曲夜捏在指尖,一頭烏絲散落。

這種動作讓允玳極為羞恥,劍鋒直逼要害,卻傷不到江曲夜。

允玳惱羞成怒的樣子讓江曲夜大笑出聲,挑起允玳的一縷烏絲挽在耳後,在耳邊輕聲說,「可還要比試?」

允玳趁勢用力一刺,卻被輕鬆躲過,只刺破了袖子,並無傷及江曲夜。

江曲夜看了看破損的袖子,嘴角上揚,「袖子破了,姑娘是應該為我縫補呢?還是縫製一件新衣?」

見允玳還不放棄,江曲夜用那隻青玉簪子抵上允玳的秀頸,低笑,「姑娘,你輸了。」

允玳閉上眼睛,把心一橫,向那青玉簪子撞去,想了結了性命。

執離見此,提起劍,剛想上台相助,卻見這江曲夜眼疾手快的一收手,然後微笑,「姑娘,有禮了。」

「哼。」允玳轉身,下台,出了天棲客棧。

剛出客棧大門,一隻大手就撫上了允玳的肩。

允玳看了看執離,無言,繼續低頭向前走。

執離見允玳落寞的樣子,並不出生安慰,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讓她安心。

——無需惆悵,有我在。

「見過打過了,回去嗎?」執離詢問。

「我已成年,誓要報仇。」允玳割破手指,點在眉間那顆火紅的硃砂上,以血灌溉硃砂痣,以血為證,面對曾經的誓言。

執離看了看允玳那堅定卻愚蠢的動作,笑了笑,縱身一躍取了些樹上潔凈的積雪,放在流血的指上。

「敵人不亡,你卻讓自己受傷,真是愚蠢,蠢的可憐。」卻也讓人心疼。

「以免你被自己的愚蠢害死,報仇的事情,加我一份。」執離揉了揉她的髮絲,唔,很柔順。

允玳用眼神訴說自己的疑惑,「他很厲害。」

即使與江曲夜是敵對的關係,這也使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你是擔心我敵不過他,還是擔心我把他打傷?要不要立下字據?」

執離輕嘆:你什麼時候才能對我卸下防備呢?

「謝謝。」允玳很努力的擺出了一個讓別人看起來自己很開心的微笑,這是她的第二次感謝了吧。

「去哪兒?」執離問。

允玳搖了搖頭,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現在不能離開千棲鎮。

「我知道。」她們身後想起一個陌生的男聲,帶着笑意。

江曲夜一瞬到了二人眼前,執離下意識的向前邁一步,給允玳一個安全區,而江曲夜卻直接忽視了執離,「又見面了,允玳姑娘。」

「你認錯人了,我叫顧笙歌。」允玳輕輕啟唇。

話音剛落,江曲夜就繼續接到:「難道你還是選擇隱瞞?」

「你又想怎麼樣?像當年一樣滅口?」允玳忍不住諷刺道。

「很好,你猜對了。」江曲夜舔了舔嘴角,眼前的女子對他來說,是血的誘惑。「你不是也要報仇么?那開始吧。」

允玳只手拔劍,想要出戰,卻被執離攔住。

對上允玳眼底未及轉變的寒冷,執離看出了允玳眼底必死的決然,他笑笑,「先交給我。」

然後對着江曲夜禮貌的笑笑,「江曲夜是吧?敢不敢和我試試?」

「有何不敢。」江曲夜倒是完全不在乎。

「很好。」執離轉過頭,對允玳溫柔的笑,「相信我,交給我。」然後巧妙地躲過了身後江曲夜的偷襲。

「不錯。」江曲夜整了整衣衫,似乎剛才的卑鄙行為不是他做的,「只不過很可惜。」語罷,又是一記狠招。

執離接下,然後借力打力,攻向江曲夜,被躲過。

幾場下來,兩個人誰都沒有受重傷,卻也沒人佔到便宜,允玳才知道,原來慎執離是深藏不漏啊。

這兩個人的武功不分伯仲,在此情況下全拼耐力,執離選擇了以守為攻,存貯體力。江曲夜也把狠招逼迫變為了陰柔攻擊,減少透力。

正當執離參透了江曲夜的招數時,他卻轉了劍鋒。

千猜萬測,執離參透了江曲夜的招數,卻沒看出他的性格。很可惜,江曲夜不是君子,他把劍伸向了正在走神的允玳。

執離急忙衝過去。

或許是看準了執離一定會救允玳的,亦或者是江曲夜的性格本就是殘忍的,總之這劍是刺中了執離。

在劍鋒刺入皮肉之時,一掌打開了江曲夜,回過神的允玳也刺傷了江曲夜。

「希望還能在千棲鎮看到你們。」江曲夜嘴角一勾:時遇到對手了,很好,既然遇上了與自己旗鼓相當的人,那就好好玩玩吧。於是他放下話,轉身消失在了密林中。

執離快速的封住了正在流血的傷口,然後雲淡風輕的問,「傷到仇人了,開心嗎?」

允玳低着頭,不作回答,反而問,「你怎麼樣?」

「我?感覺不錯。」執離揉了揉允玳的頭,唔,摸頭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動作,「英雄救美也上我碰上了,不錯不錯。」

隨即又不正經道,「我這英雄都受傷了,美人兒你是不是要考慮一下以身相許啊?」

聽到這話,允玳什麼感動都沒了,確定執離無大礙之後,換回了一貫的語氣,「回客棧,給你包紮。」

「好。」執離笑,「美人兒給包紮,受傷也值得,……誒呦呦,你打我幹嘛啊?」

回到客棧,允玳熟練的包紮了一下,然後坐到榻上,嘆氣。

「其實你本可以調查我的身世——以你的本事也容易,可為何要問我?」

「我不想逼你,所以我等,等到你願意說的那天。」執離的眸子裏一片清澄。

允玳悄悄嘆息,開始打開那封住的回憶——

「我本是孤兒,后被閣主收養。閣主待我很好,認我做乾女兒還收了我做入室大弟子,甚至有意把水閣交給我管理。但我不想做閣主,所以謝絕。」

執離沉默的聽着,心中暗暗地高興:他開始願意講她的事了,很好的開端。

「但後來,江曲夜來提親了。那是我並不認識他,彼此沒有交際,況且早聞他的殘忍,自是不同意的。閣主也不願意,所以拒絕,但這都是沒用的,面對江曲夜的再三逼迫,我萬不得已才繼承了水閣的閣主位置。」

「水閣規定,新閣主需閉關十日,以凈身凈心。可在我閉關第二日,水閣被全滅,閣主也被江曲夜所殺。水閣被毀,唯一所剩的,就是陪同我閉關的鎮閣之寶——蒼隱。」

「接下來,我用數年的時間重建水閣,並立下誓言,成年之後為閣主,為水閣報仇。」允玳憶起當時的誓言,「我,以燈之名發誓,成年必殺江曲夜,以渡我水閣上下之亡魂,如有違背,以血祭之。」

「噢。」執離點點頭,這就是致使她性子太冷的原因啊。

「既然你願意告訴我,那麼也就是真正相信我了?」唔,執離頭一次發覺,被人相信的感覺是這樣的好。

「也許是吧。」

「夜已深,月已高掛。

黑衣男子舉起酒杯,飲一壺月光。

幾年前的一場玩笑之戰,換來的今日的一次邂逅,故人?朋友?亦或者是攜手一生的伴侶?

他該如何感謝著該死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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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入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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