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在家裏像個外人
人家父子都已經決定好了，似乎沒她什麼事，她只要跟着做就成，光是這一點，方小姚就覺得很接受無能。
她才是那個該做決定的人不是嗎？兒子是她的，要不要嫁也是她說了算，怎麼到頭來，她似乎不能拒絕了呢。
卓太太也發現，要想認回孫子，就必須接受這個不太門當戶對的兒媳婦，不過，現在門當戶對已經不再重要，沒有什麼東西能跟她的大孫子比。
「小姚，陪我去逛逛街。」卓太太如是說，不是請求，只是隨口一提，還是讓人無法拒絕的。
「哦。」方小姚只能跟着，否則，就是不敬長輩，卓太太面子上過不去，別人也會很難過。
卓太太，卓希，方小姚一起到商場去逛，方小姚一路上跟着他們就當個看客，直到她們開始替靜言買東西。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包起來。」卓太太非常大方，只要覺得合適的手一揮，全都包起來，一個地址，直接送到家去，方小姚看着心虛，「夠了，卓太太，靜言用不了那麼多東西。」
「怎麼會用不了，」卓希應聲，「小孩子穿的，吃的，用的，玩的都不嫌多，靜言都長這麼大我們都還沒買過一樣東西給他，現在當然要一次買齊了。」
一次，買齊？
買齊五年的？
那得買多少，她可不可以不跟在她們後面。
方小姚一陣無語，本想提點意見，有些東西靜言真的不愛，不喜歡，就算買了，他也未必會用。
可卓家人並不打算聽從她的意見，她們有她們的意願，認為該如何便如何，反正卓家不缺這點錢，只要哄孫子高興，買什麼她們都願意。
逛了一天，方小姚很累，打從心底的累，臉上的笑已僵，再一次非常確定自己真的不適合與卓家的人交往，最好是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回到家便是不停的收東西，各式各樣的，他們的房子本來就不大，現地更是堆得滿滿的都是屬於方靜言吃的，穿的，用的，玩的。
卓太太說了，他們現在居住的空間在卓家只有一個房間那麼大，不，甚至一個房間都比這還大，往後靜言在卓家的遊戲室都有這麼大。
卓家越是顯赫，方小姚的心裏越是糾結，事實一再的告訴她，她與卓家，與卓律的差距。
「媽媽，你不高興了。」方靜言注視着方小姚的神情，他知道媽媽不高興，心裏也很愧疚，希望媽媽能早些習慣，「你真的不喜歡卓家嗎？」
「無關喜不喜歡，只是很難與他們自然相處，」遠觀還行，若是靠近了，心裏頭總是少不得有些不自在。「若是靜言真的喜歡爸爸，想回到卓家，媽媽也不攔你。」
不攔他，是什麼意思？
方靜言猜不出此時此刻媽媽心裏頭到底在想什麼，要是以前，他能猜出來的，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媽媽的心情越來越複雜，臉上的笑越來越少，心情越來越繁重，而這一切，都是他帶來的。
他對不起媽媽！
他做的事是錯誤的，如果媽媽不高興，物質條件再好都不會讓她開心，以前媽媽哪怕每天趕圖，趕得好幾天都沒能睡個好覺，可是，媽媽看到他，依舊笑得開懷。
現在，真的不一樣了。
方靜言的心裏很難受，他再聰慧，也是小小年紀，大人的世界，很多事是他不懂的，也不能理解的。
比如，感情這種事是不能勉強的。
「好吧，那我們離開這裏，」方靜言決定，跟媽媽離開，既然媽媽真的不喜歡，就不要勉強自己，他最愛的是媽媽，最不想媽媽難過，所以，爸爸，只好對不起你了，「去別的地方生活。」
「別的地方？」一時之間，方小姚還沒有反應過來，「你不想在這裏生活，」她已經存得差不多，也在這裏住的很習慣了，隨即她想到了卓家，「你不是想回卓家嗎？想要爸爸和奶奶嗎？如果離開了，就再也看不到他們。」
「沒關係，反正我以前也沒有看到過他們。」他已經很習慣了，有沒有爸爸和爺爺奶奶其實不是那麼重要的，他可以接受，「來吧，我們先收拾東西，到外婆家住幾天。」
「好，」方小姚很高興兒子終於不再執念卓家，可是轉念一想，若是回到爸媽家裏，又要重新找學校，他又要重新適應新環境，新同學，目前靜言所讀的糼稚園很好，老師很負責，同學和家長們都很友好，偶爾遇上頑皮打鬧也都是小事，誤會解開也就沒事了，孩子還小，合適的環境是最重要的，安定的環境有助於培養孩子的安全感。
靜言從小就沒有爸爸，這一方面無論她怎麼做都是難以彌補的，所以，她盡一切可能的從其他方面着手去補救。
目前為止，靜言的性格很好，她很欣慰。
「可是，糼稚園的老師和小朋友會捨不得你，還有李奶奶。」
「我會跟他們好好說再見的，以後會再見面的。」
靜言的這番話，讓方小姚又重新考慮，一整夜沒睡的結果是第二天決定搬家，先送兒子去辦退學，簡單的整理些行李，還有一些東西暫時放在李奶奶家裏，揮別熟悉的人，回到娘家。
伊娃那邊，她還沒有明確跟她提出來，想過幾日再說。
方爸方媽已經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見到女兒和外孫，兒子與兒媳不准他們去找女兒，每一次想要去看望他們，便會被突來的大事小事給牽扯住，一步也走不了。
孩子長得就是快，才一段時間沒見，靜言已經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長得俊俏，相信他爸也是個俊帥的主。
可小姚打死也不說靜言的爸爸是誰，讓他們兩口子拿這個固執的女兒一點辦法都沒有，明明平時不是這樣的性子，乖巧又懂事，是他們的驕傲啊，比起兒子，女兒的性子實在是好上太多。
可誰知，平日乖巧的女兒卻未婚先生子，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讓他們開始正視自己，是不是沒有好好的管教一雙兒女，所以，才會讓他們的性情發展到這種不可思議的地步。
「靜言，真是長大了，讓外婆好好瞧瞧。」方母拉着外孫是捨不得放手，心疼這苦命的孩子，打從一出生就不知道父親是誰，這輩子註定是沒有爸爸的，小姚更是不打算再嫁。
他們什麼法子都想過了，甚至是強行帶着她去相親，對方對她也挺滿意的，並不介意她帶着個拖油瓶一塊嫁過去，偏偏是小姚不肯。
方父也是激動得眼眶有些發紅。
方父和方母才與他們母子熱呼了一小會，方家長子方添便與妻子沈燕帶着兒子方子喬和女兒方子因回來了。
沈燕一踏進門看到小姚，臉色已經有些微變，冷哼了哼，「小姚回來了，怎麼不提前打電話通知我們，也好讓你大哥去接你們母子。」
話是好話，可出自沈燕的口，那異樣的語氣，讓這句好話着實是不怎麼好聽。
小姚一笑，「我們也是臨時起意的，就不麻煩大哥，回來住兩天就走，希望大嫂別在意。」她並不想爸媽為難。
「這是什麼話，」沈燕臉色發冷，連假意的表情也不肯給一個，「說得好似我巴不得趕你們走似的，這是你的娘家，有你爸你媽還有你大哥呢，跟你比起來，我才像個外人。」說完這話，沈燕拉着兒子與女兒的走進屋去了。
方添看了妹妹一眼，再看外甥，「長得倒是挺快，住兩天就住兩天吧，也有許久沒有回來，」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總不能一點情面也不給，「爸媽，外人問起來，別說得太清楚，」
小姚壓根就成了家附近各位鄰居的談資，茶餘飯後少不得一頓說的，他經過時還聽到了呢。
有些人壓根就不想隱藏，多難聽，多難看，小姚一個人可是把方家上上下下的臉都給丟盡了。
「你說的什麼話，」方爸低斥兒子一句，「小姚和靜言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能有什麼事。」外人要說，就讓外人說去，難道就為了外人會說三道四的，他這個當爸的就真的不準女兒和外孫回家來了。
女兒受得苦他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卻苦於沒有能耐改變現狀，無力之感讓方父很是自責。
「外頭有人一旦知道小姚回來，只怕又要趴在咱們家門外看熱鬧了，方家上下可不是猴，不需要別人上門來看猴戲，萬一嚇到子喬和子因，誰負責。」方添理直氣壯的說，他的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他的兒女可比妹妹金貴多了，妹妹是自己不自愛，怪不得別人。
他這個做大哥的，自認做得不算太差。
至少，現在沒有把人給趕出去。
「燕兒已經不高興了，媽，晚上多煮兩道燕兒喜歡吃的菜，」方添是個疼老婆怕老婆的人，只要老婆臉色稍微一有不對，他就立刻要先陪理道歉再加安撫，這會，他就要趕着進屋去安撫老婆大人，「我先進去了。」沒再看小姚一眼，方添徑自進屋了。
小姚只能苦笑，所以她不願意回家，即使是回來了，也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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