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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需要信任一個人,而這個人選必然是夏臻。他是她準備攜手一生走下去的另一半。這些心理諮詢錄音都是在她失憶之後發生的,他也有權利知道那段時間裏,她發生過什麼。而她不明白的地方,也許他可以幫助她一起尋找答案。

夏臻推開卷宗,看着電腦屏幕,有點不確定:「你的意思是,把這些內容讓我也知道?」他皺着眉,轉過頭看着她,他的眼窩有些深,據說這是心思深沉的面相:「你覺得這有必要?我是說,這些比較是你的**,你可以不告訴我。」

趙思語點點頭,堅定地回答:「我覺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我需要你的意見。」

如果她真的如第五次心理諮詢中所說的,用自己的辦法尋找到一個催眠師,並且對自己的記憶進行了清洗,那她就是天下最白痴的人!有什麼問題是不能堅持一下熬過去,而非得用如此極端的手段,直接把存在心中不愉快的心事,還連帶過去的所有記憶一起清洗,這個方式真的太殘酷愚笨了。

夏臻沉默片刻,問:「應該從哪一個開始聽?」

「先聽編號是oo5的那個,別的順序就按照你的喜好來。」趙思語見他點開了第五段錄音,覺得自己還是沒有那個膽量留在原地跟他一起聽,便又道,「呃,我還是出去好了,我幫你關上門,你聽完以後再叫我。」

夏臻拉住她的手腕:「既然你把你的這些**拿出來讓我知道,為什麼又要迴避?」

「我十分懷疑我做了件蠢事,你聽完以後就知道,我、我還是不聽第二遍為妙。」

她走出去后又輕輕帶上門,如果她的失憶,她混亂的記憶,都是被她自己折騰出來的,那麼柏玥其實也是在幫助她一起折騰,那麼她就是錯怪她了。

她在客廳里轉了幾圈,坐立不安,便又打開那個放了從外地快遞迴來的、肖像畫的柜子,那幅肖像畫里的人明明跟她有一樣的臉型五官,看上去卻像個陌生人。她取出畫來,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又把剩下的那半邊畫框一起掰掉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張畫板。

剩下的那半邊畫框下面露出了另外的字,只是那行字寫得模糊而又潦草,她努力辨認了半天才看出來:「你好,二十歲的我自己。」

趙思語再也忍耐不住,直接把畫撕扯下來,撕扯不規律的碎片。當時畫這幅自畫像的人是她自己,而能夠在畫框背後寫字的人還是她自己,她寫在畫框背後的那行字卻暗示着她早已知道她會回到二十歲的狀態!

這是不是在間接證明了,她如今的失憶,其實根本就是自己折騰出來的?

趙思語越想越氣,直接把畫板也給砸了,全部裝進垃圾箱,扔進安全通道的垃圾桶里。她這一口惡氣還好不容易有些緩過來,有點無力地回到屋子裏。

只見夏臻已經站在玄關門口,手臂上還掛着西裝外套,臉色緊繃。

趙思語猜想他如果知道她這一系列異常情況都是她自己一個人折騰出來的,他可能會生氣,可是沒有想到他會無法待在同一個屋檐下面。她立刻拉扯住他的衣袖:「你可以生我的氣,但是不能不要我啊……我連以前做過什麼都想不起來的,就算做錯事也該有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夏臻摸了摸她的額頭,輕聲道:「你胡說什麼?我剛接到我父母的電話,他們說今天早上爺爺就覺得身體很不舒服,現在送去醫院了,可能會很麻煩。」

——

夏臻的爺爺病重。

這個消息還是讓趙思語有點吃驚,她跟夏臻的爺爺接觸過,知道他身體硬朗,喜歡打理花園,退休后在家裏就自己把整個花園都打理得井井有條。

夏臻道:「你再帶件外套吧,可能外面會冷。」

趙思語直接把他推出家門,反手帶上大門,急道:「你還管我帶不帶外套,我們趕緊走吧。」

每次着急的時候,總覺得時間走得飛快,而自己卻快不起來。趙思語看着電梯慢悠悠地從樓下上來,好不容易等到了,連忙走進電梯,按下去地下停車庫的樓層。她一邊看着電梯的樓層顯示屏上的數字不斷變小,一邊問:「你東西都帶了嗎?」

「現金和銀行卡都帶了。」夏臻見她急成這樣,不得不反過來安慰她,「爺爺身體向來都很好,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更何況我父母都已經在他身邊了。你不用這麼着急。」

「你不知道,正是身體硬朗,常年沒什麼小病小痛的人,一旦生起病來才會很嚴重呢。」趙思語說到一半,立刻改口,「呸呸呸,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

夏臻失笑:「迷信,說一說也不會成真的。」

趙思語斜睨了他一眼:「當然不會成真,那還要你說?」

這個時間已經有些晚了,路上變得很空,連續過了幾個路口都沒碰上一個紅燈。趙思語有時偷偷轉過頭打量他,霓虹燈的光芒透過玻璃窗傾泄在他的側臉,隨着燈光花樣的變化,變換著各種光彩。

夏臻把車開到醫院附近,找到一個計時收費的停車位挺好,忽然問:「你之前偷看我至少三次。」

竟然被他發現了。

趙思語語塞片刻,硬著頭皮回答:「我不能看么?再說看了就看了,你還要按次數對我收費啊?」

夏臻則回答:「沒有,你隨便看。」

他真是很正經的人,她還以為他會邪魅一笑,回答:「當然要收費,收費的方式由我來定。」

誰知道他只是簡單地說了句「隨便看」。

他們剛停好車,夏臻又接到他的母親的電話,他開了揚聲,只聽夏母語氣急促:「你們到哪裏了?能不能再快點,你爺爺的情況不是太好。」

夏臻簡短地回答:「已經在醫院停車場了,馬上過來。」

「你停好車,就直接來急救室吧。」

趙思語跟夏臻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讀出了一種不安的意味:如果爺爺在急救室,恐怕就不僅僅是普通的身體不適了。

——

當然他們來到急救室門口,只見醫生剛剛從裏面出來,渾身都是汗:「病人家屬都到了么?」

夏臻走上前:「我們就是病人的家屬,情況如何了?」

醫生搖搖頭:「情況很不好,如果你們有什麼想跟病人說的話,現在就可以進去說了,病人因為年紀大,心臟衰竭,恐怕撐不過今晚。」

急救室里,一次不能進去太多人。夏臻和趙思語留在原地,先由夏臻的父母進去,可是沒多久,他們就從急救室里出來。夏母顯然有點驚訝,看着趙思語:「你先進去吧,老人家指名要先見你。」

「我?」趙思語也很驚訝,這個節骨眼上,夏臻的爺爺卻要先見她。她真的沒有預料到這個結果。她也不推辭,直接走進病房,只見那位身體向來十分硬朗的老人插著氧氣管,臉頰深陷,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她幾乎就要認不出來。

爺爺目光無神地看着她,似乎隔了半分鐘才認出她來,艱難地朝她伸出一隻手:「你……過來……」

趙思語坐到床邊,握住老人的手,低□輕聲道:「爺爺,我在這裏。」

老人家呼吸急促,氧氣罩上很快就佈滿了水汽,他握着她的手,有些用力,那力道都捏得她有些疼了:「別露出這種……表情,我跟你見過沒幾次,你不用傷心的……」趙思語只是搖搖頭,說不出話,她的確不會有那種痛失至親之人的傷心欲絕,畢竟她記不起從前的事,這樣算來,她跟夏臻的爺爺實際上才見過一個周末而已。可是不知為何,她卻覺得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握住了。

「別傷心,人都是會老,然後死去……」他說了幾句話,開始變得有些精神,臉上也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這是迴光返照的現象,趙思語想。她握了握老人乾巴巴的、粗糙的手,輕聲道:「爺爺,你會好起來的。」

「我會不會好起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跟夏臻,他一直都跟着我生活,從小到大他的父母都不太負責。你會答應我的吧,跟他好好在一起,不要吵架,一起扶持着走下去?」

趙思語乾脆地回答他:「我們不會吵架,也會一直在一起的。」

「那我就放心了,」老人家說完這些話,已經有些累了,「你去把夏臻叫進來。」

趙思語連忙應是,轉身出去,只見夏臻跟他們的父母都等在門口,她輕聲道:「夏臻,爺爺叫你。」

夏臻抬手按在她的肩上,語音低沉地回答:「好。」

他的動作有些重,讓她感覺到壓力,但是他還是很冷靜,冷靜得就像是戴着一個堅不可破的面具,將他的所有情緒、所有愛恨都封存在其中,不為外人所見。趙思語從醫院裏醒來第一眼看見他,他就是一直是個外表光鮮的成功男人,他喜怒不形於色,好像永遠不會生氣也永遠不會高興。

她忽然覺得,她可能是想錯了。

在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只是她沒有看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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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私語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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