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話 誰用一世傾城，亂了誰的千年紅塵IV

鹿晗這一瞬間離開了，帶給了千歌翎無盡的落寞。

我愛你……

她已遺失了所有語言。

胸腔里疼的伸手抓不住，像被死神用鋒利的鐮刀劃過，如果真的有死神就好了，那樣死了也一了百了，總比失去鹿晗，躺在別人懷裏生不如死的好。

撐着實在太累，她像丟了魂魄一樣頹然倒地，絲綢裙擺像怒放的荼蘼一樣四下散開，披散的長發，輕輕帶動着幾縷髮絲拂過臉頰，眼神茫然的望着前方寂靜的空氣，閉上眼，腦子裏都是鹿晗的身影，那是一分開就止不住的思念。

本來因為皇城的一紙詔書，她被迫要進宮為妃，可她並不想嫁給一個身邊圍繞着三千粉黛的男人，即使他權傾天下，也無法讓她心動，她要的也就不過是兩個人的世界罷了，就這樣簡單，安然，平凡度過一生，難道這樣也辦不到嗎？

但跟她那惶惶擔憂不同的是，千府上下都雀躍不已，他的父親大將軍千清遠因為打了敗仗，被下到了牢裏，她至今都不明白到底父親是犯了多大的錯，畢竟打戰勝敗是兵家常事，她去牢中探望過一次父親，他被關進隔間，身上用大鎖鎖著，臉上身上被皮鞭打的皮開肉綻，看了直教人心疼，難過。

聖旨上言明，她進宮之日便是父親出牢之時，到時由父親親自送到皇宮，她又如何抗命，只能練好舞藝，望能在那座高牆之內有個可以喘息的地方。

但事事又怎能如人所願。

要不是在楊春飛花的季節里和他相遇，現在也不會這麼的痛苦了。

鹿晗。

不管你是否還會在乎我，只要在桃花盛開的季節，你還記得有一個人的名字叫千歌翎，那就足夠了。

淚水模糊了視線，打濕了發縷，良久都在痛苦裏掙扎不出來，一瓣桃花落在了她眼前的地上，突兀的，嘴角有了微微的弧線。

桃花再美，開了一春也是要敗的，就算明年再開，也已物是人非。

人生短暫，匆匆幾十載，愛得太深又如何，終究都要化作塵埃。

想到這，她才看開一點，用手抹去眼角的淚痕，收拾起思緒，等待出嫁的那一天。

那一天，你會來送我的吧。

……

中秋過半，千歌翎出閣的日子終於到了，那天的她好美，鳳冠霞帔，眉目如畫，儀態萬千卻冰清玉潔，金鐘大此次奉旨來江南就是要當護婚使者，和千清遠一道騎着駿馬走在出嫁隊伍的最前面，他雖然長駐宮中，後宮佳麗三千，美人也是見過許多的，可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還是驚為了天人。

千歌翎坐進了八人大轎里，城裏出了位皇妃，讓全城百姓為之喜慶，街道四處人聲鼎沸，鑼鼓喧天，好不熱鬧。

鹿晗。

你還是沒來嗎？

紅紗帳下，她垂眸，暗自神傷，明明想開了，卻理不清糾纏紛擾的哀思。

人本非草木，孰能無情。

一把匕首藏在袖口，刀鋒的星寒正滲入她白皙的肌膚里。

要不是因為這張臉，她怎麼會被選進宮，就算再美也只是副臭皮囊而已。

如果沒有這張臉，恐怕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會多看她一眼吧。

那麼鹿晗，你還會愛我嗎？

想着，她抬起手來，望着冰冷的匕首，心一狠，決絕的往臉上劃上一刀，頓時鮮血從臉頰流了出來，一道深深的刀痕讓人觸目驚心，血水混合著淚水，是她難解的情恨。

「哇~~~~~~~！」

這時從街道上傳來嘈雜的驚嘆聲，發生了什麼？

千歌翎一隻手捂著傷口，另一隻手輕輕撩開紅紗帳，從細縫中望出去，瞳孔瞬間顫抖的睜大，在這中秋時節，全城的上空竟然飄揚著粉色的桃花花瓣，晶晶瑩瑩，細碎如雪，簡直讓人不可思議，街道上的人們都仰頭看着天空，出現這樣的奇觀，一定是老天也在庇佑這位新的皇妃吧。

可只有千歌翎知道，這是因為鹿晗，是鹿晗在送她出嫁。

你還是來了。

她收回手捂住嘴唇，細細的嗚咽。

既然來了，為什麼不見我呢？我真的好想你。

「傻瓜，你這樣做值得嗎？」她的身邊傳來了靜靜憐惜的聲音，千歌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摟進了懷裏，聞着那熟悉的清香，她再也抑制不住的放聲哭泣。

鮮血染紅了鹿晗的白衣。

鹿晗低下頭，勾起她的下巴，讓她面對着自己，望着她的臉頰，心口隱隱作痛。

「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有點生氣的說：「憑你的樣貌，就算在萬千美人之中，也能栽得他的心，得到他的寵愛，你進宮后難道不想讓他離不開你嗎？」

千歌翎發抖的搖了搖頭，聲音哽咽：「我不想要他的寵愛，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那跟我走吧。」鹿晗牽住了她的手，她的臉上綻開笑容，即使刀痕在流血，可還是那樣的美，原來那些日子的惶惶不安都是多餘的，你還會愛我。

她側着頭，望向迎親隊伍的前端，那個騎在馬上的男人，頓時心緒複雜卻又身不由己。

「我不能跟你走，這樣我會連累家族的。」千歌翎回頭不舍的望着他：「現在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這樣就足夠了，毀了這張臉我不後悔，大不了被他打入冷宮，這樣也好，在那個冰冷的地方，我起碼不用違背自己的意願，做我不想做的事，我起碼還可以守住最後的尊嚴。」

「真傻。」鹿晗一雙漂亮的碧色眸子帶着隱隱的血色。

一個傷痕纍纍…一個淚眼朦朧…。

他從來就沒打算放棄過她，只要她點頭，他可以帶她去天涯海角。

可這輕而易舉可以辦到的事情，卻讓她步步退縮，明明是相愛的不是嗎？

鹿晗把她溫柔的擁在懷裏，低下頭，用嘴唇吻着她臉上的傷痕，傷口在慢慢癒合，很快恢復了之前的白皙細膩，他不想讓她傷害自己，嫁給別人也好，躺在別人的懷裏也好，他都無所謂，他只想靜靜的守護在她的身邊，這樣就好。

千歌翎抬起脖頸，她的唇在他輕薄的唇瓣間輕輕摩挲，而鹿晗灼熱的呼吸就落了下來，吻着她的嘴唇，讓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呼吸跟着變得急促，心臟幾乎要跳到喉嚨口了，如絲綢般的黑色髮絲和漂亮的銀髮相互糾纏，溫柔纏綿。

鹿晗，我此生註定逃不開對你的留戀，就像初次見到你時，那陽光滲透的湖底，你向我伸出了一隻手，把我抱在懷裏，就像此刻一樣，你身上的溫度，你懷裏的清香，和你像跳動的火焰般的吻，這會是我一輩子用來思念的牽絆。

出嫁隊伍走出了城郭，花瓣飛了一地，沒人願意去踩它們，層層疊疊，隨風飄香，直到看不到出嫁的隊伍了，滿地的花瓣就突然的消失了。

那天，誰都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