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1章 圓

葉無缺大概記得一種定論，說這個世界是由無數的圓組成。所有的事，不管中途怎樣的曲折，首尾必定相應，甚至相同。就像一個圓。

葉無缺不記得是誰告訴葉無缺這麼奇怪的定論。但在這個時候葉無缺忽然覺得很有道理。如果將我的人生比作一個圓的話，那葉無缺從桃花村出來的那一刻起，葉無缺命運的跡象就開始划起圈圈，一直在太城兜兜轉轉，待到我的成熟或者時機的成熟，再按照圓的痕迹，用另外半圈路線的方式回到過去，回到圓的起點，回到桃花村。

這種定論最好的證明，無疑於曾經與葉無缺分離的人，其實他們都會在圓圈內等葉無缺，等葉無缺按照原來返回時與他們一一相遇。只是多年以後，他們必定也變了模樣，大家之間原本的情愫也會因此變化。

這種定論最好的證明就是葉無缺身邊的靈靈了。在我的起點，第一個對葉無缺生命起到重要影響的人就是靈靈。而當決定按照軌跡行事，第一個陪在葉無缺身邊的人就是靈靈。

她像是一個無憂無慮，並且神經大條的天使。沖淡著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陰謀詭計。讓葉無缺看到這個充滿罪惡的世界還存在着單純美好的希望。

她陪葉無缺一起走着回去的路，單純無暇的笑臉深深感染著葉無缺。搞得葉無缺好像也不那麼緊張。甚至也隨她一般放鬆警惕，放慢腳步。這本不該是一個高手該有的因素。

隨着圓的軌跡，葉無缺很快遇到了第二個老友。

靈靈體力極差，老是走不了一截路就要休息，並且強行要求讓葉無缺坐下來陪她一起休息。其實靈靈還沒有意識到葉無缺其實已經從小時候那個男孩變成了一個武林高手，日行百里根本就是小兒科。但作為正常人的靈靈還不行。葉無缺第一次意識到，大家需要買一匹馬了。

就在我們這段走走停停的過程中，天色已晚，葉無缺幾人竟然還沒有走出太城邊境的範圍。四周仍然還有不少來往太城的行人，我的耳朵也依稀還能聽見太城內的繁華熙攘。

大家在路邊看到一家奇大的驛站，驛站周圍停了很多馬車，後面好像還圈了一個馬院。幾個人決定今晚就在驛站歇息。最好能給靈靈買匹馬，好在明天趕路的時候加快腳步。

當葉無缺帶着靈靈一進驛站的時候立馬就發現不對勁。驛站的大堂里坐了很多看似兇惡的壯漢，他們赤著胳膊，露出虎豹紋身，在大堂里肆無忌憚的一邊喝酒，一邊談著殺人的買賣。就連沒有眼力勁的靈靈都看出來這是一群土匪。

一個小二帶着尷尬的笑臉跑到我們面前說：「兩位客官你們快走吧，往前十里還有一家驛站，今天本店不方便接其他客人。

靈靈本想拉着葉無缺走，一聽小二說還要往前十里才能休息立馬不幹了。她對着小二說：「十里！不行不行，太遠了。你們這家店這麼大，難道就沒有多的客房了嗎？我們雖然兩個人，但是只要一間空房就行了。」

小二用眼睛瞟了瞟身後的豺狼虎豹，很尷尬的說：「空房倒是多的是。就是怕兩位不敢住啊。」

靈靈揮手毫無顧忌的說道：「有什麼不敢住的，你開驛站，我想休息，我們住你這裏天經地義，名正言順。」

靈靈說完，就跟着小二去櫃枱辦理手續去了。葉無缺想笑出聲，看來武士這些年真的對靈靈不錯。

靈靈也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的豪言壯語早就引起了那些土匪的注意。大半的土匪都已經停止喝酒，用帶着敵意的眼光看着葉無缺和靈靈。葉無缺觀察著這些人，大概有三十多個土匪，雖然都是人高馬大很是兇狠的樣子，但是大部分人在葉無缺手裏走不過三招，其中有五六個還算有些資本，但依然對葉無缺沒有威脅。總的看來，這些人雖然樣子很是可怕，但實則並不能威脅到葉無缺和靈靈。

但其中有一個年輕人，他夾雜在這群壯碩的土匪之中顯得格外瘦小，但眼中的精銳氣息，即使是普通人也能一眼看出，這個年輕人不簡單。事實上，葉無缺可以確定這個年輕人就是這群的頭頭，那年輕人那一桌的其他三個壯漢，也都這群土匪中的高手。

葉無缺在看那個年輕人的時候，他正好也一邊喝酒，一邊打量著葉無缺。葉無缺不知為何，總是覺得他很眼熟，非常非常的眼熟。而且葉無缺也從他眼中的波動看出，他也認為葉無缺很眼熟。大家彼此眼熟，但卻都很無奈無法立即想起對方是誰。

掌柜還在好心的勸靈靈去前面十里的客棧住宿。最後那個年輕人開口發話：「他們兩位既然這麼想住在這裏，掌柜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只是待會兒兩位最好老老實實的待在房間里，聽到任何動靜都不要出來。如果出了什麼意外，可別怪我沒有提醒啊。」

土匪頭頭總結性發言：「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人就是圖一時的方便，做錯了選擇，最後枉送了性命啊。」

葉無缺看到靈靈眼睛看着土匪頭頭髮愣，但並不是在考量他的哲理。直到靈靈突然恍然大悟，興奮的大聲吼道：「百徒大哥！」

百徒司茂，這個最早離開葉無缺幾人的人，也是葉無缺除靈靈外，最早遇到的一個故人。

百徒司茂吃驚的程度當然也不壓於葉無缺幾人。最後在所有吃驚的表情下，百徒司茂帶着葉無缺和靈靈一起進了驛站的一家客房。

百徒司茂又驚又喜的說：「你們怎麼在這裏？」

靈靈也激動的說：「百徒大哥，我們要回桃花村，路過這裏啊。百徒大哥，你怎麼也在這裏？怎麼還跟一群土匪在一起？你好像，你好像還是個土匪頭子？」

百徒司茂靦腆的笑着，用自豪的語氣說道：「土匪只是我用來掩飾身份的手段。下面那些人也都不是土匪，他們都是三義會最優秀的戰士。我現在是三義會三個護教之一。」

靈靈顯得更加激動，眼冒晶光：「哇，三義會的護教。大人物啊！百徒大哥，你現在這麼厲害了！」

百徒司茂假裝謙虛的說哪裏哪裏，然後轉頭看着葉無缺，問道：「好多年不見了，葉無缺你也長大了，現在過的怎麼樣？」

葉無缺笑呵呵的說還行。

百徒司茂對葉無缺微笑點頭，教導似的說道：「像你這個年紀的男兒就應該給自己定下個目標，要有遠大的抱負，才不枉來這世上走一趟。

葉無缺說：「我暫時還沒想那麼多，就想帶着靈靈先回桃花村。然後洞個房，生個娃什麼的。」

靈靈臉兒一紅，低頭害羞，但沒有反對。

百徒司茂哈哈大笑，然後拍拍我的肩膀說：「你們兩個居然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誰都離不開誰。不過說真的，葉無缺，我們男人不同女人，男人要有自己的擔當。如果你自己沒有規劃，不如加入我們三義會吧。我看你身板精實，肯定也是個打架的好手，到時候我安排你當我副手。怎麼樣，就這樣決定了吧。我們三義會幹的可是了不起的大事啊！說出來絕對會讓你熱血沸騰。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三聲謹慎的敲門聲。百徒司茂看了一眼門外，對我們說道：「葉無缺，作為好男兒，不單單要只想着自己的幸福，還要儘可能為天下蒼生着想。這樣才能算一個真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好好考慮一下。

說罷。他獨自朝着門口走去。開門的時候轉身對我們微笑說道：「待會下面可能會很亂，你們待在屋裏千萬不要出來。等葉無缺處理完外面的任務，再來聽聽你的新決定。葉無缺希望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他說完，露出耐人尋味的古怪笑容。葉無缺總覺得現在的百徒司茂，已經相比小時候的孩子王，變得有些更加可怕了。

靈靈歡喜的往床上一坐，自顧自的說道：「真是沒想到啊，居然遇到百徒大哥，這樣我們三個小時候的好朋友又聚在一起了。更加沒想到啊，百徒大哥居然成了三義會的護教大人，我從小就看出來了，百徒大哥長大了絕對會是個了不起的人。」

葉無缺想起小時候的百徒司茂，整日的惶恐不安，無休止的折磨自己。那時候的百徒司茂只知道，只有強大的人才有資格生存。現在的百徒，他變得更加強大，眼中閃爍的光芒充滿異彩，像是真正找到了活着的意義。

葉無缺說：「靈靈，三義會到底是幹什麼的？」

靈靈像看一個怪物一樣的看着葉無缺，說道：「哥，不會吧，你連三義會都沒聽過？這七年你到底跑到哪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去了？」

靈靈從不關心我的過去，亦如你從來都沒有問過葉無缺為什麼會一身血跡的出現在她面前。葉無缺知道，葉無缺只要在她身邊，其他一切都不那麼重要了。對於靈靈如此寬厚的對待，葉無缺反而覺得有些慚愧，葉無缺說：「你就當我坐了七年的牢吧。

靈靈皺着眉頭：「我猜也是。不然怎麼會連三義會都不知道。青葉哥葉無缺告訴你喔，三義會是個了不起的地方。私底下大家都說朝廷昏庸無道，三義會才是普通百姓能過上好日子的唯一指望。三義會也是公然反抗朝廷最大的聯盟，他們到處劫富濟貧，殺貪官，除惡匪。三義會的每一個人都是百姓心中的大英雄，特別是三義會的三大護教，對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來說，更是神明一樣的存在。」

然後靈靈神秘兮兮，小聲的對葉無缺說：「哥，我聽說哈，三大護教在三義會的地位非常高，僅次於三義會教主。你要是能當護教的副手，那還真是草雞變鳳凰，出人頭地了！很不錯喲。

葉無缺摸摸靈靈的頭，心想難道葉無缺在你心中就這麼不堪嗎。葉無缺問道：「你真的希望我跟着百徒去當副手嗎？」

靈靈顯得很恍惚，很猶豫，胡亂說道：「這樣好像也不錯啊。這樣青葉哥你就不用再怕以前把你關起來的那些人了，青葉哥也不用在帶着我到處逃跑了。只是恐怕以後，青葉哥去辦那些正義的大事，也不能帶上我了。不過只要青葉哥想去做，我也沒有關係，我會乖乖的等著青葉哥回來。」

葉無缺知道她在說謊。葉無缺笑笑說道：「你把我想的太厲害啦。我才沒有那麼遠大的抱負，也當不了英雄。我就是一普通人，只想帶着你個丫頭片子，平平凡凡的過完一生。」

靈靈抬頭，對葉無缺甜甜的微笑。

就在這時，葉無缺聽到一行馬隊停在驛站外面。葉無缺知道，百徒司茂所說的任務到了。葉無缺向房外走去，提醒靈靈不要走出房門。

我們所在的客房在二樓，葉無缺在眾目睽睽之下站在二樓的圍欄上，大堂的三義會幫眾立即警惕的看着葉無缺，其中有人想呵斥葉無缺，但被百徒制止，百徒對葉無缺自以為會意的微笑點頭。

客棧走進來四個全身套在風衣里的官爺，這四個官爺的帽檐壓的很低看不清面貌，腰間都掛了一把月牙彎刀。在他們踏進客棧之後，三十幾個土匪全部都站了起來，用堂而皇之的仇恨眼光狠毒的盯着他們。但四個官爺熟視無睹，依然旁若無人的走到櫃枱叫掌柜給他們安排客房。期間，他們四人也抬頭有意無意的瞟了二樓的葉無缺一眼。

葉無缺其實無意站在這麼晃眼的位置，葉無缺也不太喜歡這種受人注目的感覺。但介於下面那群土匪里有百徒司茂，葉無缺不得不站在這裏。

在王府那群怪物里生活了七年的葉無缺，對於打架雙方實力的估算，幾乎有着與打架結果相同的精準。這無關其他，只是經歷無數高質量打架的後遺症，那群怪物中的每一個人都有這種估算的能力。從那四個官爺踏進這個驛站起，葉無缺就看出那四人都是皇城頂尖的錦衣衛。而按我的估算，雖然百徒司茂這邊有三十多個人，但只有百徒司茂有實力牽制住其中兩人，剩下的那群豺狼虎豹則完全無法阻擋剩下的兩個錦衣衛。

葉無缺不知道百徒司茂的任務是不是在預測對手的實力上出了問題，還是根本上三義會就是要百徒司茂來送死。總之，如果葉無缺不在這裏的話，樓下的所有人，包括百徒司茂，都會死在這四個錦衣衛手裏。

大戰一觸即發，四個錦衣衛卻依然旁若無人的在櫃枱站着，刻意放慢動作等待百徒司茂出手。

百徒司茂站起身來，自顧自的喝了一口酒，輕聲說道：「上。」

所有的嘍啰們提起刀大叫着朝着四個錦衣衛衝去。四個錦衣衛拔出腰間的彎刀，幾乎同時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最靠近錦衣衛的四個嘍啰立即腦袋搬家，鮮血橫灑。但無人退縮，後面的嘍啰們更加瘋狂的大吼著，提着刀，踩着他們同伴的屍體沖向錦衣衛，一時間驛站大堂血肉橫飛，充滿了嘍啰們夾雜着痛苦的哀嚎和被殺紅眼的壯膽怪叫。

再看百徒司茂，他還紋絲不動，冷靜的看着他的手下們一個個的死去。葉無缺心裏瞭然，原來這他媽就是一群用來浪費四個錦衣衛體力的死士。

不過炮灰是決定不了這場戰鬥的勝負的。

或許是因為不忍，或許是不想再等，葉無缺決定出手。葉無缺從二樓一躍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嘍啰間穿過，奪下其中一個嘍啰的大刀，衝到錦衣衛面前，在錦衣衛還沒有完全警惕防禦之前，在最靠左側的錦衣衛的左手臂上劃過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傷口，算是葉無缺給他們先打個招呼。

他們立馬變得警惕，相互對視後派出兩個人與葉無缺對視。

場面一下安靜了下來。嘍啰們也因為我的出現而冷靜了許多。百徒司茂也提着刀，用刀尖摸着地面，發出刺耳的鳴聲，緩緩的走到另外兩個錦衣衛面前。

此時大堂已經死了十多個人，到處都是嘍啰們的屍體殘骸。而真正有必要的戰鬥，才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