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人偶易做人心難成】
對於這個跟自己長的一樣的女孩找過來，墨夙一點都不感到意外，真要說的話…就是她離開端木祺身邊的速度，快到有些想像不到。墨夙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個喜歡把一切都儘可能掌握在手中的人，對方自然也會是，這段時間她不沾在端木祺身邊，怎會突然獨自一人跑了出來？
隔着大約二十來米的距離，夙兒揪著長裙的手緊了又松，好一會兒才深吸了一口氣，儘可能平靜地問道：「為何要離開？為何要造出我？」為何…你還要活着？
性格…怕是不大一樣。墨夙暗自琢磨了一下，表面卻絲毫不在意地輕描淡寫：「你該回端木祺身邊了。」
仿若本能般，夙兒右手一翻，冰藍的光隱約在掌心內出現：「回答我的問題。」
墨夙沒有回答，反而多問了她一個問題：「何以嫉恨？」見對方僵住，她歪過頭，眉間微蹙似不解，「何以眸中存有殺意？」
夙兒沉默了許久，這才聲音有些黯啞地答道：「只要你一天還在，祺一天都不會正眼瞧我，我亦永遠都是你的替代品。你我本是一體，卻又完全不同。我若要堂堂正正活於這世界，只能取代你。」
「……我的七魄，在你身上。」墨夙連神情都沒有變一下，完全不像對方的隱忍，「我若身死，七魄散，情根即毀，到時消失的，只會是你對端木祺的情。」
「！」
「吾已決定作為白澤存活，亦不會再見端木祺，汝…何不作汝自己？」
「可他眼裏、心裏全都是你墨夙而不是我夙兒！！！」
千算萬算，竟然算漏了端木祺的執著。
墨夙終於愣住了，手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爾後緩慢地撫上了自己的心臟位置。那裏…停了一瞬，暖暖的……情根明明不在自己身上，卻還是會為他而顫動，她想不通，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
作為半身的夙兒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股隱晦的喜悅，腦子一熱，竟是想都不想直接沖了上去。墨夙從容不迫地看着她，直到將近近身時，她周圍的雨忽而化為冰刺飛向了夙兒，將對方釘在了地面上，任其掙扎就是起不來。
她不是自己，也做不了自己，為何？
腦中回想起那個跟生前完全相同的木偶人姬滿，墨夙更是不解。到底是哪裏出現了差錯？是因為偃師的手藝退步還是她自身的問題？
問題還沒想出答案，墨夙突然抬了頭望向天空，毫無徵兆地消失不見了。冰刺化為雨水散開，夙兒卻還是躺在那裏，咬緊了下唇，忍耐著不想哭泣。她的出世是因為墨夙，愛端木祺愛地那麼突然、深刻，也是因為墨夙，愛之深卻永遠得不到，還是因為墨夙。
她的出世，竟然只是別人的代替品……
「你不去追？」
突然而來的聲音，遙遠卻也近在咫尺。她猛地坐起身望了過去，首先進入視線中的，是那抹漆黑的側影。端木祺一身黑衣，雙手收入褲袋中，頂着小雨遙望着墨夙離開的方向，嘴角勾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改變主意了，不讓阿夙自己認識到錯誤，她永遠都不會改變自以為是的壞習慣的。」
偃師撇了撇嘴，滿臉無奈：「你直接告訴她不就行了么，搞這麼複雜幹什麼啊真是的。」
「你說服的了她么？」他反問道，「這世界上能說服她的人少之又少，別到時候被她問的啞口無言就不錯了。」
「可讓她自己想通，得花多長時間啊~」
「阿夙向來最會直面問題，花不了多久的。不過，」話語一頓，端木祺嘴角邊的笑意更深，「這次由我來主導。」
說完，他轉身就走，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夙兒一眼。倒是偃師回頭看向了她，見她一臉慘白連嘴唇都咬出了血絲，無可奈何地走了過去蹲下，撓撓頭：「好吧，我也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不過估計除了端木祺，誰都沒猜到會變成這樣。事到如今，你安分守己地當『夙兒』好了，別去費心思想着怎樣取代白澤，不然不等白澤出手，端木祺就不會放過你。」
夙兒垂下了頭，聲音恢復了平時的淡漠平靜：「我知曉了。」
「……」是真的知道還是以退為進？
偃師嘆了一聲，抬頭望天。
人偶跟克隆人果然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啊~人偶易做人心難成，本來還以為克隆人彌補了這一點，卻原來這人心吶…也複雜過頭了。
好好的幹嘛要取代原主？就當做是基因差不多的雙胞胎不行么。
*****
另一邊，墨夙自遙遠的小巷子裏走出，身上不沾一點雨水。隔壁玻璃窗后掛上了幾具人偶和服裝，因為剛入冬，全都是冬裝。余光中瞥見了那抹黑，無意識地就停了腳步，轉眼望過去。
玻璃上隱約可見她身上的白毛衣，襯地裏面的黑色毛領大衣黑白分明。
記憶中，她從未穿過黑衣，倒是端木祺很喜歡黑色，就像她…習慣了白色。從前她不知道什麼是喜歡，自然也不會去在意衣服的顏色，只是對於習慣了素色的她來說，深色的衣服顯得有些刺眼。
不知道是心境起了變化還是養成了新的習慣，如今這麼一看，黑色…倒也頗為好看。看着看着，如霧般的冰藍色從她指尖出現纏繞着她的上半身，一件與玻璃窗內一模一樣的黑色大衣從下往上出現。她扯了扯過臀的衣擺，又摸了摸脖子旁邊的柔順絨毛，眼眸中忽而含了笑。
——不知端木祺會不會喜歡她穿這件黑衣？
腦中突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墨夙一愣，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而她不知道的是，角落的陰暗處，端木祺身姿挺直的站在那裏，聚精會神地遙望着，漆黑的眸似在發亮。他不知道一身雪白的祥獸忌不忌諱黑衣，但是…這真的是第一次，見她穿黑色的衣服，而且…還一副很喜歡的表情。
「犯傻的時候還是這麼可愛，倒學會自我娛樂了。」他忍俊不禁地輕笑了一聲，「那麼，該找些什麼給你煩惱一下呢~作為你玩過頭的代價。」
他沒有再跟着她，反而是回去了偃師的實驗室兼房子，悠閑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歪著身子單手撐著臉頰，垂下眼帘沉思的樣子倒挺像個品學優良的乖學生，可惜的是…骨子裏壞到極點。
「偃師。」
「啊？」
「你說，有什麼辦法讓天道降下一個無傷大雅的劫？」
「……」偃師削著人偶手臂的動作猛地一個停頓，抽著嘴角問道，「你確定你要連天道也一起利用？」
「有何不可。」端木祺嘴角一勾，露出了魅惑十足的微笑，「不能弒神，那傷了神身邊侍奉的，總可以吧。」
「哇哦~」偃師驚嘆一聲，滿臉佩服就差沒當場鼓掌了，「你的心到底是有多扭曲？這種事都想的出來。」
「呵~」
幾天後，端木祺將原型為青鳥的玉青給捉了回去，還拔光了它一身的毛倒吊在了瑤池邊的樹枝上，只差沒用滾水燙過。為此導致的結果是，玉青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飛出來，而天空中的烏雲快速地凝聚在一起，隱約間…閃電雷鳴。
「惡劣程度不錯，我可以叫你變太么。」
「呵~當然可以，不過相對的，我也不介意扁你一頓的哦。」
「……真不知道白澤到底喜歡你哪一點，樣子還是抖s？」
「所以你要將阿夙定位為m么。」
「你別不說還真有點像，徹徹底底地為人類服務的絕世好m了有木有？」
「……」反駁無能的感覺是鬧哪樣？
「咳咳~根據追蹤器的顯示親愛的白澤大人在隔壁鎮，你確定來得及？」
「呵~你以為我是誰？」
「呀啊~這個時代的科學真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