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很醜嗎
第1章
三十年代，上海。
晚春的暮色中，斜陽透過，將那些新式的西洋建築染上一層薄薄的金黃，顯得格外奢華。
大光明影戲院門前，工作人員正在更換一副巨大的電影宣傳海報。
新的海報掛上，篇幅巨大，海報上面印有一個男子，只見男子面容俊秀，神采冷峻，一臉邪魅，煙灰色的西服加禮帽，嘴角叼著一支煙，用一種極具誘惑的眼神看着前方，在畫報的右上方印有男子的名字——葉青時，同時印有電影的名字——《狼血》。
「葉青時？我不喜歡他。」一個女孩隨意看了看海報，搖搖頭，她叫趙鳳丫，身材異常瘦小單薄，完全沒有發有絲毫的發育跡象，明明已經十七歲了，可看着卻只有十二三歲，她穿着很是一般，頭髮微黃，但皮膚白皙，舉止溫柔，眉宇之間透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出塵氣質，說話的口音較為剛正，不像上海人那般軟糯。
「什麼？你不喜歡他？我做夢可都是想見他呢，這電影一定很好看。」另一個叫陸小花女孩如痴如醉地看着眼前的海報，葉青時，上海灘的大明星，那種帥氣風流不知道迷倒了上海灘多少女人，「難道你不覺得他長得特別好看？全世界恐怕再也沒有比他更好看的看人了。」陸小花不理解地看着趙鳳丫說。
「我沒有覺得他好看，鄭玉輝都比他好看一百倍，就他，天天冷著臉，醜死了，我看全世界恐怕都再沒有比他更丑的人了，走吧走吧，再不走我們就要遲到了，會扣工錢的。」趙鳳丫說完拉着陸小花的手就走。
「小輝輝雖然長得也很不錯，但是，我還是喜歡我的小青青啦。」陸小花依依不捨地看再次看了海報一眼。
兩人一轉身，趙鳳丫的好像就撞上了一個人，「對不起，對不起。」她連連道歉，抬頭一看，撞上的人不就是葉青時，媽呀，那張臉，嚇死人，為什麼這麼冷酷，這麼嚴峻，難道這就是報紙上宣傳的「英俊無敵冷麵王」，趙鳳丫想拉着陸小花一起逃，可是她發現陸小花正一臉花痴樣子看着葉青時，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哪裏走得動路。
「我很醜嗎？鄭玉輝能比我好看一百倍？」葉青時開口問，他攔住了趙鳳丫的去路，從小到大他對自己外貌都是在意，也十分滿意，從來無論誰見到他的玉容都會「驚為天人」，可是今天……，這是他二十二年來第一次聽見有人說他丑，謊言，這一定是個謊言，所以，他一定要拆穿謊言。
媽呀，天天冷著臉也就算了，為什麼連聲音也是這麼冷，還有那眼神，簡直要殺死人。
「看着我，看仔細點，我很醜嗎？」葉青時摘下墨鏡，萬分自信地湊近趙鳳丫，抖抖眉毛，又問了一遍。
這眼神，的確可以迷死人。
趙鳳丫的心蹦蹦直跳，男子的氣勢太逼人，有種說他丑他就會殺人的氣勢，為了保命，能不說實話嗎？不行，他趙鳳丫的爺爺可是前清軍機處的大臣，學富五車，曾經做過皇帝的老師，當年就是不屈於權貴才最終被人陷害殺了頭，趙家人活得就是氣節，絕不昧著良心做事說話，想到這裏，趙鳳丫一咬牙，「對，你就是丑，就是丑。」趙鳳丫說完沒命地跑了。
葉青時的臉綠了，竟然有人說他丑，奇恥大辱，奇恥大辱……氣死了！
趙鳳丫回頭看看，幸好那傢伙沒追上來，因為他自摘下墨鏡的幾秒鐘后已經被所謂的「影迷」里三層外三層給包起來了。
趙鳳丫一口氣跑到了「凱撒」咖啡館，她在這裏有份差事，咖啡館的服務員。
「怎麼了，鳳丫，見鬼了？」咖啡館的經理是一個二十五的年輕人，名叫鄧飛。
「是，差不多，見鬼了。」趙鳳丫拍著起伏不定的胸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這個時候哪有鬼？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換上衣服開始工作吧。」鄧經理笑笑說。
暮色隱去，華燈初上，「夜上海」的歌聲響起，豐腴的上海灘開始顯露出她燈紅酒綠，紙迷金醉的一面，咖啡館的客人漸漸也多起來。
陸小花今天遲到了一個小時，被罰了工錢。
「只要能見到我的小青青，罰我一個月的工錢也願意。」陸小花臉上的花痴色依然沒有消退。
「五號趙鳳丫，六號陸小花，客人要續杯。」經理走過來敲了敲兩個人的頭，「就知道聊天。」
「來了來了，我去吧。」趙鳳丫受不了陸小花的樣子，自告奮勇地出去做事。
「三號包廂，記得微笑哦。」鄧經理招呼說。
趙鳳丫拿着咖啡壺，帶着經典的服務式微笑走到三號包廂，裏面有兩名男客人正在聊天，「哪位客人要續杯？」
一位客人轉身，趙風丫頓時驚悚，這不是葉青時嗎？鬼啊……趙鳳心中驚呼，第一反應：倒霉啊，他不會乘機給自己穿小鞋吧？
葉青時的眼神也明顯一頓，這個丫頭，不就是眼神有問題，硬說他長得丑的那個丫頭嗎？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動，冷冷說，「是我要續杯。」
冷，這聲音太冷了，好像冰雪覆蓋了趙鳳丫的全身，她戰戰兢兢地走到葉青時面前，開始給他倒咖啡。
「你很緊張嗎？」葉青時的眼睛盯着趙鳳丫，嘴角帶着一絲玩味。
趙鳳丫的心咯噔一下，聽葉青時的口氣，恐怕真的是要給自己穿小鞋啊，只要他隨隨便便說對她的服務態度不滿意，輕則罰工錢，重則丟工作啊，現在的上海灘找份工作不容易啊，她這份工作還是婆婆苦苦求人才得到的。
葉青時盯着趙鳳丫，眼神中儘是一種諱莫如深的陰鷙。
趙鳳丫心中只顧亂想，一則，怕葉青時會不會乘機報復，二則，被一個男子目不轉睛地盯着看，這太容易讓人面紅心跳，心猿意馬，做事也不專心起來，她可是有夫之婦，潑皮小子如此無禮，難道不知道男子這樣盯着一個女子有違大禮嗎？再說，趙鳳丫可是前清軍機大臣的孫女，今日被人用目光如此輕薄，也是家道敗落，落毛鳳凰不如雞啊！
趙風丫心中暗嘆一口氣，就在一時恍惚間，咖啡杯里咖啡漫了出來，現煮的熱咖啡撒到了葉青時的褲襠上。
「啊。」葉青時大叫一聲跳了起來，晚春時節，天氣乍暖忽寒，他穿的不薄，但也不厚，這熱咖啡……真的太燙了。
「對不起，對不起……」趙鳳丫手忙腳亂地拿起桌上的餐巾就要給葉青時擦拭，可是她蹲下來才發現，濕的地方正好是褲襠，趙鳳丫的臉紅了，這……太不好下手了。
葉青時忍着被燙的傷痛，牙縫裡冷冷蹦出一句話，「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