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紅火
戶籍是個比較麻煩的事情，只要出國留學，大多都把戶口從原籍遷到教育部留學服務中心掛着，等學成歸國再隨人回去各地方。
但巴克在國外只假模假樣的念了半年的書，剩下時間就離開了外校，更是很快就獲得烏克蘭國籍和多個國家的假身份，方便他進出各種北約以及前蘇聯國家完成雇傭任務。
華國是不承認雙重國籍的，理論上來說巴克有了烏克蘭國籍就算是放棄了華國戶籍，但實際操作中只要不重疊出問題，也一般不追究，可現在如果要按照流程辦理，有出境記錄的巴志明同學，不管拿什麼護照和簽證，總要有個入境記錄才能辦理國內戶籍手續吧？
除了一身嶄新的運動服，巴克回家以後啥都沒有，巴大成和妻子早就把衣服偷偷捏摸了一個遍，知道其中肯定有隱情，但就一口咬定：「老紀！來來來……這邊說！」伸手就把在派出所上班的老街坊拉到一邊，劉淑芬趕緊抹平轉移注意力：「倒酒！倒酒！志明再喝一杯就夠了！你們別灌他……」
巴克也想起這茬兒，有點撓頭。
可酒足肉飽以後歡樂散場，巴大成給兒子篤定：「你別管，就是鬧到鐵道部里去，我也要把兒子留在身邊！我就不信了，誰都知道你是巴家的兒子，難道還沒戶口了？」
劉淑芬也寬慰：「沒戶口就沒戶口，我們學生中間黑戶口的多了……哎呀，以後結婚咋辦？還是得鬧回來！」這當媽的想得真夠遠，但這也是個挺現實的事情。
巴克就只能暫時把這件事拋開，既然眼前有個可以分解自己和父母注意力的事情，那就專心做好，他就是這麼個簡單的性子，就好像他一貫在戰場和訓練場中體現出來的專註一樣。
第二天一早，巴克就真的去買了個車，不是巴大成準備的十來萬什麼好車，一輛二手破三輪摩托車，兩千塊！
正好能把烤爐掛在後面，再把一疊塑料桌椅放在車斗里的那種，巴大成完全就是帶着主觀情緒給老婆炫耀：「看見沒！有出息了！踏實！」
劉淑芬使勁點頭。
所以說這樣家庭父母的心理期待真的很容易滿足，似乎只要兒子努力起來，那就夠了。
昨天晚上的烤肉派對很成功，剩下的烤肉都被各家各戶分了去，巴克也算是收集了一下國內特別是西南內地口味是否需要調整的反饋意見，今天既然是要開張營業，那就要更仔細一點，所以巴大成一直坐在烤爐邊給烤爐加上四個輪子，劉淑芬就給兒子打下手整理各種食材跟配料。
巴克捨不得母親勞累：「你坐着看！」還伸手抱住母親按到小板凳上。
劉淑芬跟個小學生似的，坐得扭來扭去，老想伸手幫忙，沒得逞以後就滿帶溺愛的看兒子忙碌，間或還得回答她的問題：「一直都在國外打工么？累了吧，再休息一段時間，家裏也不缺這個錢……晚上我去給你幫忙好不好？」
巴克低着頭只嗯嗯，手上快速的把木炭敲成小塊，聽到最後一個才抬頭，正要讓母親好好在家別累著，可看見劉淑芬眼裏流出的慈愛，一下就吞回去，再嗯嗯的低下頭繼續。
劉淑芬就高興了，使勁給偷聽的丈夫眨眼睛。
酷夏天的午後太陽剛偏西，巴克就開着三輪摩托車上路，幾個泡沫箱子裝着的食材和塑料桌椅堆在車斗，烤爐給拖拽在後面當拖車，巴大成含含糊糊的和幾個鄰居幫兒子裝車以後，厚著臉皮也抱着拐杖混上車坐在車斗和老婆一起抱住桌椅：「幫你按著，免得顛掉了。」
巴克撓頭就坐在前面，盡量把速度放慢，劉淑芬還催：「加油啊，快啊，慢點那些好地方都被人佔了！生意就沒得做了……」
巴克哪裏在乎生意呢，這種點點滴滴的家庭溫情才是他撫慰傷痛的良藥，讓父母高興是他現在最簡單的心情。
那就稍微快一點點。
地方是昨晚大家一起推薦的，就在沒多遠的大馬路邊集市口，因為這裏有兩所中學一所大學，外加整個城市的鐵路系統跟火電廠都在這一帶，雖然不是繁華的商業地帶，早就有很集中的各種夜市擺攤和路邊大排檔的存在。
只是這樣一個初來乍到的烤肉攤不會受到排擠么？
這種擔心早就被昨晚的七嘴八舌給解除了，都不用巴克自己想什麼主意，馬路邊藥店上班的一個街坊家姑娘早早的把藥店的紙箱扔在門前路邊佔了塊地兒，隔壁樓楊叔的老婆在工商所上班，也給同事打個招呼，派出所的那幾個更是打包票，白天他們就給相關人等通個氣兒。
鐵路子弟自己開個路邊攤，多大回事兒？
鐵路系統是華國最奇特的一個群體，這是個自己有公檢法系統，自己有燃氣供水部門，完全儼然一個獨立王國的體系，抱團的傳統也比建國的歷史還長。
這也許就是整個華國都在突飛猛進的時候，這個角落依然破舊如昔的原因吧，還保留着以前大鍋飯年代的濃重痕迹。
也就因為這點，巴大成才有把握把兒子的戶籍問題給抹平，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街坊鄰居同事，看着長大的娃，有什麼原則問題是不能通融的？
這種標準的華式人情思維在這裏體現得格外清晰。
果然，三輪摩托車突突突的剛靠近熱鬧的集市，那街坊姑娘就跳着揮手，父子倆七手八腳的把烤爐架給搬下去，劉淑芬忙着拉家常的說幾句感謝的，人家姑娘不錯，還幫忙擺桌椅，說反正都要下班了，劉淑芬就熱情的邀請人家順便吃個烤肉再回家去。
姑娘嘻嘻笑着跑了，這高熱量高脂肪的烤肉，大多數城裏姑娘還是有點怕。
巴大成沒幹過這樣的店面生意，雖然就是個路沿上的露天大排檔，還是悶着頭幫兒子收拾好東西，就靠在路邊抽煙，劉淑芬當老師的，不怕站枱子上，想幫兒子吆喝，巴克都拉住了：「你們就坐一張桌子，裝着是來吃東西的好不好？」
夫妻倆一想也對。
巴克沒少偽裝路邊攤販干殺人或者盯梢的勾當，那叫一個駕輕就熟，幾下把炭火扇旺起來，就先放一個鐵釺在烤爐上慢悠悠的轉，自己另一隻手就開始炒調配料，不多一會兒，香氣就開始四散飄逸了。
等第一份兒烤肉弄出來，淋上醬汁以後，還特別在上面放了切出來的黃桃跟西紅柿各一片，再墊上一支芫荽，搭配特別買的白色一次性盤子，頓時就有點西餐的那種色香味俱全擺盤感覺，立刻上升無數個檔次，起碼這盤食品似乎就應該配上雪白的餐桌布跟香檳酒和燭台了。
其實這是歐洲人在做飯做菜時候的基本習慣，做菜本身比較簡單，吃個本味或者加點調料汁，喜歡花功夫搭配最後的擺像，特別是色彩，巴克沒少服侍人，早就習慣順手就做了，昨天因為後半程都是鄰居做的，也就沒這一茬。
兩隻盤子端到父母的塑料桌前，巴克還是左手疊著拿，右手背在身後裝模作樣跟個穿小馬甲的侍者：「歡迎品嘗……」
天可憐見，這是兒子第一次正兒八經給父母做飯，劉淑芬居然有點哽咽了，使勁伸手捂嘴，可翹起來的眉毛透出的喜悅，巴不得跳起來拉着兒子笑。
巴大成好點，早就扔了煙頭巴巴的看着，伸手拿過桌上散放的方便筷，掰開以後居然把筷子在盤上晃悠好一陣才不好意思：「好看，好看，不好下手了！」
巴克撓撓脖子：「試試吧，應該還不錯，不過我就會做這個。」
劉淑芬使勁點頭，也拿筷子：「夠了，夠了，足夠了！」
其實巴克也有點那什麼呢，就覺得自己該多盡點孝道了，以前做得不好，從今以後多彌補點，那就行了，他從沒後悔的習慣，包括這一次……
所以直起腰來，從兜里抽出香煙給父親桌上放一顆，自己就回到烤爐前，隨便在炭火上點燃，叼著煙捲就開始吆喝：「俄羅斯烤肉啊！開業酬賓，便宜得很！」如果說有人做點路邊生意張不開嘴吆喝，巴克是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干那些殺人勾當時這就是最好的掩護了，誰叫他這一張樸實誠懇的臉就像個做小買賣的呢？
手上還一邊鏟動配菜調料醬，一邊滾動烤肉釺子，讓香味散開去，心裏琢磨明天買倆小風扇，一個給炭火鼓風，一個就把烤肉香氣吹開。
但顯然這些功夫都是以後了，隨着太陽下山，出來找飯吃的學生和下班以後出來轉悠的人越來越多，光是個俄羅斯烤肉這外國噱頭，再經過看見倆老夫婦面前放着的漂亮肉食，最後價格是十五塊錢一份！
六張桌子，一忽閃就坐滿了！
巴大成立刻拖着老婆站起來，端著盤子讓座位給別人，結果反而成了種示範，找不到座兒的就乾脆也端著盤子蹲路邊吃！
老實說這烤肉真好吃到哪裏去不見得，而餐飲業有個很簡單的原則，就是吃個新鮮，特別是帶點異域風情的口味，完全迥異於常見烤肉串的味道跟方式，就憑這路邊攤擺出個西餐廳式的裝盤，就不止十五塊錢了。
實際上這樣一份就幾片肉，成本滿打滿算六七塊，對半的利潤是飲食行業的基本門檻，可現在一份盒飯都得十來塊錢不是？那當然讓生意打一開始就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