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棋河

就在幽藍色火焰點亮的瞬間，渡靈堂外忽然捲起了一層勁風，將古琅他們九名參試弟子全都推入了渡靈堂內。

砰！

渡靈堂的大門也在那勁風中關上了。

四下，變得一片漆黑。即便是將手伸到眼前，古琅也看不清自己的手指。

便是在這樣的一片黑暗中，頭頂忽然亮起了一團藍色的火焰。

那火焰如同墨水一般扭曲變幻起來，最後變化成為了一個字：進。

不進則退的進。

正在眾人猶豫不決時，有過一次進入渡靈堂經驗的高遠開口道：「先往前走吧。」

黑暗中，又傳來了一個平靜而清亮的聲音，古琅判斷這應當是空愚和尚的聲音：「說的是，我們暫且向前吧。」

眾人沒有異議，於是黑暗中響起了一陣陣窸窣的腳步聲，在空幽幽的渡靈堂內迴響起來。

古琅每走一步，都會多加謹慎一分，直到現在為止，他都仍然不知道第一場品英試的主題是什麼，唯一的線索就是起初看到的那「定鼎乾坤」四個大字，可那究竟意味着什麼，高遠與宋世傑又為何都不願說？

思慮之時，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急切的聲音：「小心！」

古琅回頭一看，只見身邊陡然亮起了一道藍色的光柱，在黑暗中籠罩住了一名弟子的身體。

法善？

只見法善被包圍在了一片藍光之中，那道光柱衝天而起，連接着頭頂深邃的黑暗，彷彿其上是億萬幽冥所居之地，散發着一種恐怖的氣息。

只是一瞬之間，那道光柱驟然縮小，有一圈光柱變成了一道光線，而法善的身影也完全消失不見了。

等到藍光消卻時，四下陷入了一種恐怖的寂靜中。

沉默良久，黑暗裏有個人開口道：「聽聞浮華門的高師兄曾進過此地，不妨與我們講講，方才那藍光是什麼東西，法善師兄又去了哪裏？」

聽這聲音，應當是薛昊。

耳邊還有人在發出不滿的沉吟之聲，古琅心想這應該是空愚和尚，青龍寺中的弟子中自命清高者不在少數，對於這種泄密之事，大概是不屑一顧的，即便被拉入棋河的人是自己的師弟。

只聽高遠沉吟片刻，嘆道：「好吧，我便告訴你們吧，這渡靈堂的堂頂之上，乃是一片黑暗星河。」

眾人聞言齊驚，古琅也仰頭看去，只見那深邃的黑暗深處，果然透著一星半點兒的光亮。

「那叫做乾坤棋河，我們現在所走的每一步，都對應上面的一個星河棋格，我們每個人所走的軌跡，都是獨立的一條棋河軌跡……」

「我上一次來到這裏時，從門口開始數，一共走了六十步，才走進棋河中，所以我本想等到過了六十步再將此事告訴你們，但沒想到現在才走了五十二步，??步，就有人因為走岔了路被拉入了乾坤棋局中。」

「這就是說，這一次的棋河，與我上一次所走的，是不一樣的……」

等高遠說完，眾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一種緊張的情緒，開始在這片黑暗中瀰漫開來。

正如高遠所說，他們現在所有人，都踏入了一個棋盤之中，而稍有差池，就會有人重蹈法善的覆轍。

高遠又道：「只要你們不走偏路，就不會被拉到棋河中。」

沉默多時的古琅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我們要如何在黑暗中保持一絲一毫不偏差地筆直向前？這近乎是不可能的事吧？」

高遠喃喃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只要控制靈力，平緩地輸入腳底，腳下便會出現一條筆直的亮線。」

話音未落，便聽那邊薛昊拍手叫道：「果然如此！」

古琅奇道：「我怎麼看不到？」

高遠道：「每個人都只能看見自己的，而且靈力必須維持恆穩，不可有半分波動，否則那條線便會消失，再也不會出現，上一次我便是因為不慎打了個噴嚏，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黑暗中，響起了幾聲竊笑，高遠也沒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這出插曲，倒是緩和了一些此間緊張的氣氛。

過了一會兒，薛昊又問道：「那麼，劉師兄回不來了嗎？」

高遠道：「被拉入棋河中的人，會經受十七乾坤鼎銘文之中一種銘文的考驗，通過考驗的人，便可以直接通過棋河……這聽起來像是一條捷徑，但據我所知，至今為止還從沒有人能經過銘文的考驗，即便是上一屆，青龍寺的空智師兄，也沒有敢於選擇這個捷徑。」

「所以說，」古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一場試，考的是對於靈力的掌控力。」

高遠道：「不錯，只要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靈力，就能始終沿着那條明線行走，最終走出渡靈堂。」

話音未落，那邊薛昊忽然微訝地驚呼道：「師妹？」

眾人齊聲問道：「怎麼了？」

薛昊苦笑道：「沒什麼，只是我家小師妹耐不住我們一幫大老爺們兒在這兒侃天，自己先走了。」

眾人哈哈大笑，便是青龍寺那三位弟子也忍俊不禁。

這時但聽空愚發話道：「既如此，那我們也出發吧，祝各位好運。」

「好運。」眾人齊聲道。

腳步聲一個個響起，然後走遠。

忽然，有個聲音在他耳畔惡狠狠地低語道：「你給我當心了！」

這個聲音，是劉沛……原來他一直悄無聲息地藏在自己身邊。

古琅立在原地，注視着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冷冷地一笑，隨即催動靈力灌入腳下，漆黑的地面上，果然出現了一條明亮的紅線，筆直地連接向遠處。

渡靈堂的黑暗空間中，沒有絲毫的空氣流動，卻莫名颳起了一陣噬骨的寒風，如鋒利的刀子般割裂著脆弱的皮膚。

古琅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神，腳下踩着那條紅色的亮線，開始向前進發。

起初，還能感覺到身旁的幾道氣息，但走了一會兒，其他人的腳步聲驟然在耳畔消失了，只剩下他獨自的腳步聲，彷彿這黑暗的空間中只剩下了他一人。

四周靜的可怕。

他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回頭看去。

身後的紅線，竟然是彎曲的！

「這是怎麼回事？」他不禁驚訝出聲道。

他看到的路分明是一條直線，為何到了身後，卻變成了一條彎路？

古琅開始回憶方才高遠所說的，他確實是將靈力平穩的輸入腳下，那到底是什麼地方出問題了，怎麼會變成這樣？

「高師兄？」

他試圖呼喚了一聲，但沒有人回應。

「宋師兄？薛師兄？」

仍然沒有人回話。

他的聲音，彷彿在傳入黑暗中后便被徹底吞噬了，連一絲迴音都沒有。

恍然之間，他意識到了一個事實，在這一望無際的黑暗中，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了。

惶恐，開始在心底不受控制地瘋狂滋生。

他下意識地拔出了腰間的墨回。

但就是這一個微小的動作，令他的氣息發生了一絲顫動，身下那條紅色的明線瞬間消失不見。

古琅有些慌亂，他心頭想着只要按照方才紅線的方向繼續行進就行了，於是朝前邁了一步……

一道藍光從頭頂的乾坤棋河中陡然降下，籠罩住了他的身軀，就像方才的法善一樣。

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那道藍光就將他捲入了一個黑色的漩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