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王爺詐屍了

1王爺詐屍了

煙花三月,正是春日好時節。

去歲鎮國大將軍打退了兇殘善戰的蠻夷,安了衛國臣民的心。如今都京的王公貴族正換上輕薄艷麗的春裝,樂呵地踏青去了,都京大街上到處可見華貴的馬車,跟着的車夫護衛臉上皆是欣然的笑意。就是販夫走卒都是一臉滿足的笑意,偶爾閑談幾句,說這都是鎮國大將軍的功勞。

偏在這一片祥和之中,城東王府大街一處顯貴的府邸掛上了白幡,府門大敞,哭聲傳出去老遠。此處府邸為奉陽王府,主人正是去歲因退敵有功才被封為奉陽王的鎮國大將軍6華濃。白幡是才掛上的,消息也才送出去,是以還沒人來弔唁,只有奉陽王府的下人跪在正廳里對着棺材哭得傷心。

大管家6成哭得最是傷心,恨不得隨主子去了。他是老將軍帶出來的副官,一輩子沒娶妻,老將軍戰死沙場之後,他就進府做了管家,沒兩年老夫人過世了,他又看着小主子6華濃長大。眼看着6華濃軍功赫赫,終於封了王,這才沒幾個月,6華濃在自家府里不明不白地不省人事,請太醫來看,卻說是中了劇毒,無葯可解,用名貴藥材吊了三天三夜,終是沒醒,剛剛才咽了氣。太醫看過,確認斷了氣,急急回宮中報信。6成傷心之餘,想到王公貴族得了消息就要來了,連忙張羅著給6華濃穿戴好,放入三日前就備下的棺木中。此時,府中上下他已經安排好,這才得了空閑哭上幾聲。

6成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連個正經披麻戴孝的人都沒有,越想越傷心,不由大聲哭道:「我的王爺呀,您早早就這麼去了,連個血脈也沒留下,如今竟無人送您上路,這等凄涼,教老奴日後黃泉之下如何向老將軍交代啊……我的將軍呀,老奴有負你的託付,沒有照看好王爺,老奴該死啊……」

6家出武將,算上6華濃,已是三代襲奉陽王爵位了。在衛國,這奉陽王可不是亂封的,只有軍功赫赫的異姓將軍才有資格,爵位不世襲,上一代奉陽王的子孫若想承襲,只能自己去掙,整個衛國也只有一個奉陽王,掌管虎符。

這是太祖定下來的規矩。太祖出身草莽,全靠一位異姓將軍相助才能建立衛國,將軍率直,是個純粹的武將,太祖感念其恩,封其為奉陽王,掌管虎符。然太祖又怕將軍子孫心懷不軌,遂定下爵位不世襲的規矩,宣告天下說,衛國武士,不論出身,只要軍功赫赫,便可被封為奉陽王。

6家並非望族,祖籍邕州,嫡系便是6華濃這一支,可惜自6華濃的祖父開始便是一脈單傳,子息不旺。6華濃的父親過世得早,只留下一門孤寡,很是不易,6華濃僅憑自己掙下這赫赫軍功,其中艱辛,難以言說,以至於他二十有五還未娶妻,更因常年征戰在外,連一房妾室都未納,遑論子嗣。尋常人家或以族中侄輩戴孝,三日前太醫診斷之後,管家6成就給6華濃的族人的送了信,可6家旁支遠在邕州,路途遙遠,6華濃又只撐了三日就死了,6成實在找不到人為6華濃戴父孝。

「我的王爺啊,您走慢些,待老奴處理好後事就下去陪您,老奴去給您賠罪……」

小廝丫鬟們大多是家生子,見大管家哭得傷心,又想到自身前途茫茫,不由悲從中來,也大聲哭起來,一時間整個正廳哭聲迭起,就連棺木中響了一聲也沒人聽到。

緊接着,棺木里又響了兩聲,大管家身邊的丫鬟小刀終於察覺到不對了,連忙拽了旁邊侍劍的手,低聲道:「你聽,那棺木里是不是有動靜?」

饒是侍劍一身武藝,膽大無比,聞言卻是有些發寒,一時忘了哭泣,呆愣愣地看着眼前放着自家王爺的棺材,只聽「咚」的一聲,她心裏一跳,震驚地看向小刀,見小刀朝她點頭,她連忙拽了旁邊的侍書侍畫,又是「咚」的一聲,幾人面色驚惶地互相看着,卻不知怎麼辦是好。

小刀當機立斷,扯了哭得傷心、一無所覺的大管家袖子一下,可大管家還沉浸在悲痛中,竟不理她。她大著膽子又扯了幾下,大管家終於察覺,卻是生氣這丫頭不知好歹,一臉怒氣地轉過頭來,正要開口訓斥,卻見幾個丫頭都恐懼地看着前方。他深深皺眉,以為這些丫頭見主子死了就不服管教,正要怒喝,卻見所有人都停了哭聲,一臉驚懼地看向前方。

膽子最小的侍棋結結巴巴地叫了聲:「將……將……軍……」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6成終於反應過來,轉過頭去,卻見自家已經斷了氣的王爺好端端地竟從棺木中坐了起來。6成驚得連忙起身,其他人也終於反應過來,連忙站起來退到一邊,有膽小的已經走到門邊,打算一有不對就逃跑。

6華濃此時還閉着眼,揉了揉額頭,迷迷糊糊地站起身來,欲從棺材裏出來,卻被絆了一下,摔倒在地。他爬了幾下,終於又站了起來,這才睜開眼,雙目無神地掃視四周,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似是不知道往哪裏去。

此時,一個丫鬟尖叫:「王爺詐屍了!」

此話一出,尖叫聲一片,下人們都跑出正廳,在院子裏遠遠地看着,有幾個甚至已經逃出了王府,只有大管家和平日裏伺候王爺的幾個丫鬟還留在正廳里,就是這幾個貼身丫鬟也退了好幾步,不敢和大管家一樣留在原處。

6成又驚又怕,顫聲問道:「王爺,王爺您是人還是鬼?」

6華濃聞言,偏了一下頭,右手捂住胸口,久久不動,也不說話,微微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6成大著膽子,進前幾步,伸出顫巍巍的右手,小心地觸了自家王爺的胸膛一下,縮了縮手,又觸了一下,這次都不縮了,右手貼在6華濃的胸口好一會兒,終於露出喜色,大喝道:「來人!快請太醫!」

小刀有些遲疑:「可是王爺……」

6成此時已經上前扶住了6華濃,連聲吩咐道:「快去請太醫,王爺還活着!」

院子的下人不知誰說了一聲:「這不是詐屍了罷?」

6成頓時怒喝:「大白天的哪裏會詐屍,王爺這是心脈未斷,還留着口氣呢。」

小刀此時已然反應過來,連忙招呼侍劍去扶王爺,又吩咐兩個小廝去請太醫。侍書侍畫也回過神來,吩咐大家撤白幡,收拾棺木,再命人重新送消息。府里的家生子老一輩都是隨前兩任主人上戰場打過仗的,都有些功夫在身,此時倒是動作麻利,不一會兒靈堂和白幡都撤了個乾乾淨淨,看不出才死過人的樣子。

6成和侍劍扶著神思不清的6華濃到卧房躺下,小刀也緊跟着來了。見自家王爺還睜着眼,獃獃愣愣的,也不說話,不由擔心道:「成叔,王爺渾渾噩噩的,別是傷了腦子。」

6成嘆了口氣,道:「太醫說過,只要能醒,就有的救。王爺中了劇毒,現在毒未排清,難免會神志不清。只要活了就好,總比沒了好。」說罷,又是抹了一把淚。

侍劍接着說道:「肯定是活了。我剛剛摸到王爺的胸口,那心還跳着呢,肯定是活了。」

剛剛安排好事務趕過來的侍書侍畫聞言鬆了口氣,直道:「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王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6成此時已經安下心來,連忙吩咐幾人道:「別都杵在這裏。小刀留下伺候,侍書侍畫看着其他人,該收拾的收拾,廚房裏也別停,無論第二批信送沒送到,等會兒賓客們怕都要來瞧瞧,甭怠慢了客人。剛才好像有幾個小子遛出去了,侍劍派人去把他們抓回來,捆了關進柴房裏,派人看着,待客人走了再發落。侍棋,侍棋呢?」

侍書笑着回道:「早嚇暈了。成叔您也知道,她不比我們,膽兒小,我讓人抬進她房裏去了。」

幾人聞言都露出了笑意。自家主子沒死,他們有了主心骨,都鬆了口氣,連走路的步子都輕快了起來。

不一會兒,太醫先到了,被侍書一路拉着急匆匆地跑進王爺的卧房。

老太醫皺着眉頭探了半天脈,才對着忐忑不安的幾人說道:「奇哉奇哉!明明毒氣滲入五臟六腑,已絕生機,不料心脈留了一□氣……」

6成急道:「沈太醫,我家王爺可還有救?」

沈太醫撫了一把白花花的鬍鬚,慢吞吞地說道:「無妨。既然有這□氣在,就死不了。待老夫為王爺紮上幾針,再配一副解毒的方子,假以時日,毒素排清,就無大礙了。」

6成心中生疑,卻不敢再問,先讓沈太醫為6華濃施針。不過小半個時辰,6華濃就咳嗽起來,緊接着吐出大口大口腥臭的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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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拂檻露華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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