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94章 恍若
看看周圍的場景，巴克大概能明白在嚴控槍支的國內這是怎麼一回事，特別是看見牆角那一袋袋白色顆粒，和其他人抓着顆粒往彈匣裏面填裝的動作：「這是玩……野戰模擬槍么？真是夠逼真的。」
洪奇很得意：「真人CS嘛，很帶勁吧？」
巴克有些遲疑的轉身，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腳脖子還能自如扭轉不，還好，別人看不太出來，接過方靈穎的水瓶咕嘟嘟的灌了一半大瓶，才壓抑住劇烈的呼吸不在別人面前顯露出來，臉上也露出了好奇的神情：「都是模擬槍？不是違法的么……」再看看洪奇，意思很清楚，你好歹也是個警察吧。
洪奇習以為常：「各地玩這個的，都有警察組成的戰隊……其實這個真沒什麼社會危害性，只是現在做得越來越模擬，拿着搶銀行的傻帽還真有！」看巴克的眼神在掃視槍支，就爽朗的摘下胸前的M4步槍遞過來：「這是保險，別打開，別對着人……分量感十足吧？感覺跟真的似的吧？看看這瞄具，這槍栓，這槍管……」
巴克盡量用笨拙的手法掂量手裏的模擬槍，真的，從分量和外觀上都跟真槍沒兩樣，金屬槍口都在泛著幽幽的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在手指尖滑過，觸碰那些斑駁到冰冷的外部零件，巴克的手開始顫抖……
這也是他為什麼在小島上寧願不用那破手槍殺人的原因，他拿起槍真的會發抖！
洪奇就奇怪：「這不重吧，才七八斤，試試這手槍？」接過步槍從自己的大腿槍套拔出一支同樣外觀斑駁的M9手槍遞到巴克手裏，巴克甚至要雙手去拿，才能忍耐住自己快速拉開槍機檢查彈膛的下意識習慣！
洪奇熱情：「步槍是充電的，打這六毫米塑料BB彈，手槍是充氣的，喏，跟這打火機氣體差不多的原理，裝在彈匣里，也打一樣的彈……」
早就在他介紹的時候，那邊圍牆邊一個穿着一身綠色軍裝頭戴鋼盔的蒙面男子站起來：「時間差不多了……第三局進場……老規矩，聽哨音開始作戰，各自歸隊分別進場……」
數十號人馬真的就跟當年巴克他們那些散亂的雇傭軍一樣，罵罵咧咧的起身，開始整理身上的裝備戴面具，挎著槍一點軍人的氣質都沒有，有幾個還穿着西褲皮鞋，但上半身還是有民工穿的那種廉價迷彩服，跟着大部分裝備精良的土匪們往裏面走，裏面明顯有女性，貌似數量還不少。
還有人在招呼洪奇：「旗飄飄！走了！」
洪奇拍巴克肩膀：「一起去感受一把？男人的愛好！」
巴克艱難的搖搖頭：「我……先看看，什麼旗飄飄？」遞迴那把手槍。
洪奇插自己槍套里解釋：「這裏大多是網友，都叫網名……方醫生，你呢？」
方靈穎笑着搖頭：「我還是再看看，不是沒裝備么，下回……」
洪奇就趕緊點頭跑了：「那邊牆角有風鏡，一定要戴上才能靠近圍牆……」屋基背後就是一堵石頭砌成的長長圍牆，大約間隔六七十米有兩個缺口，分成兩撥兒的人，就陸續從兩個缺口進去，很快這一大片空地就只剩下巴克跟方靈穎，還有各種丟下的水瓶、裝備和幾支槍，當然還有撒了一地的白色顆粒，嗯，就是玩兒這個的子彈了。
方靈穎伸手在巴克眼睛前晃了晃：「真沒想到你是這麼個反應？我覺得你應該接觸這些東西會很喜歡的……感覺你應該很熟悉的樣子？」
巴克終於能笑着轉身邁步，走到牆角下的石階坐下：「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在那些地方多少也接觸過一些戰亂么，嗯，其實跟東歐中亞一帶很多的軍事俱樂部差不多，只是這裏是地下的，國外是正兒八經允許的。」而且國外是真槍實彈。
方靈穎也過來坐下，但揀了兩個透明的工具房風鏡過來兩人都戴上：「戰亂給你留下一些陰影？」
巴克猶豫一下點頭：「我有戰爭後遺症，比較嚴重。」伸手摸過身後靠在牆上的一支步槍，這是一把M14EBR，屬於東歐戰場很罕見的美式高端裝備，單手抓起來，很重，平放在大腿上，略微遲疑但還是熟練的推開了步槍的彈匣，拉開槍栓觀察一下彈膛，這個結構跟真槍其實只是外觀模擬，裏面完全不同，巴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端起來朝着池塘做了個抵肩瞄準的動作，果然手就開始抖！
也許是方靈穎的職業關係，又也許是她把自己撿回來，巴克似乎沒有太多的防備心理，當然他覺得自己曾經的雇傭兵經歷也沒什麼需要防備的，只是對大多數人來說很難以理解罷了，那些在國外造下的殺孽，又沒人追查。
方靈穎輕輕的靠在身後的磚牆上，看着這個高大男人有些迷茫的放下步槍，卻又慢慢摩挲槍身的模樣，聲音很輕：「戰場真的很可怕？」
巴克把槍靠回牆根，轉頭看那破敗的池塘景色，感覺就好多了，笑起來也很真實：「拿來騙無知少女還是很有滄桑感的，不過……戰場和我們現在的環境最大區別是什麼？」
方靈穎雙手抱着水瓶在思考：「殺人？允許殺人？」
巴克點頭：「戰場首先就顛覆了人的一個基本信念，也就是自己不會受到傷害的信念，無論在哪個正常的社會，基本都在灌輸差不多的概念，這個世界是公平和有意義的，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有理由，對吧？」
方靈穎認真點頭：「只要遵守法律和社會規則就能活得正常。」
巴克沒表情：「遵守這些遊戲規則的人就是好人，反之就是壞人……而戰場，就徹底推翻這種基本信念，我有槍，就能殺掉你，奪取你那瓶可以救命的水，沒人懲罰我，甚至不為什麼理由，你高興或者不高興，也能殺掉我，前提是你有這個殺人的能力……」
方靈穎努力在構想那個世界，有點難：「所以崩塌的世界觀會導致心理疾病發生？」
巴克點頭：「處在那個環境就是高警覺性，只有防備才能活下來，防備一切……」
方靈穎艱難的喝一口水，沒注意這是巴克剛喝過的：「這幾年你都這樣過的？」
巴克卻搖頭：「絕大多數時間我都以為我已經習慣了，假模假樣的還以為心理狀況調節得不錯，臨到最後爆發的時候，我才明白我早就病入膏肓了，如果不是……嗯，所以後來才會步行那麼久……」
一聲尖利的哨聲突然響起，急促而雜亂的槍聲突然就從圍牆后茂密的叢林里傳來，雖然比真實槍聲小很多，但在巴克耳里也就跟裝了消音筒的槍聲差不多，再夾雜着不停的叫喊衝鋒跟咒罵聲……
恍若一切都在身邊被喚醒！他真的以為都忘記，都遠離了！
他痛苦的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