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見過高潮擁有私人飛機，及旅遊勝地的一座度假別墅，那麼莊子欣一點也不訝異他居住的是幾百坪大的豪華別墅。
別墅里年近五十歲的劉總管，要僕人們尊稱她為太太，而高潮的弟兄們則是喊她為大嫂。
管他們叫她什麼，她還是覺得「莊子欣」最順耳。
不過如果他們知道她現在其實是有名無實的太太、大嫂，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樣，還會對她這麼尊敬嗎？
她不知道他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從愛麗絲到度假別墅的那天開始，到回來台灣至今兩個星期了，他一直和她分房睡，不曾再抱過她。
他們本來就因為交易而結婚，目的也只是為了生個孩子，那麼他現在和她分房睡一點也沒錯。反正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等她懷孕、生孩子了。
如果高潮沒有問題，那麼問題就出在她身上嘍！
沒錯，她不該喜歡上他的。
原先她也一直對愛麗絲說過的話感到懷疑，她怎麼可能會愛上還要追殺她哥哥的男人。
但他的刻意與她保持距離，兩人冷淡的關係，在她感到落寞不已的同時，才發現自己原來是那麼渴望和他在一起。
她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喜歡上他呢？
拍婚紗照的那天應該是關鍵吧，穿着新郎禮服的他真的很帥，且又貼心的替她拉裙擺。
「子欣，回神啦！」
看見巫亭玉搖晃的手，莊子欣回神困惑地問：「什麼事？」
「什麼事，我們才要問你發生了什麼事？是你忽然跑到人家家裏來，然後一個人皺着眉不知道在想什麼？」
「對呀，我也覺得自你度蜜月回來，就變得怪怪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是你擔心庄大哥不知道過得好不好？」周玲瓏以為子欣的沒精神是因為太擔心哥哥的事。
「拍婚紗的那天，我哥哥就已經打電話跟我聯絡了。」
「庄大哥那時就跟你聯絡了！那你怎麼不叫他將盧佩〗膟〗帶回來呢？這樣你就不必嫁給高潮了。」
「我怎麼可能叫哥哥他們出面，我早就已經決定用我的青春來換得哥哥一生的幸福，到現在我從沒有後悔過。」對於這事，莊子欣相信她一輩子也不會後悔的。
「那你為什麼看起來這麼不快樂？難不成是……高潮對你要求太多，讓你每夜都體力透支？」巫亭玉猜着。
「你忘了，我和他自從巴里島回來就分房睡了。」
「對喔！」巫亭玉也覺得自己太過緊張了。不過也是因為看見一向活潑話多的好友，像只懶蝦般的軟弱無力，她擔心嘛。「那你究竟怎麼了？」
「我沒事。」莊子欣這才發現兩個好友打扮得很漂亮，「穿這麼美，你們兩個要去約會喔？」
一聽到約會，周玲瓏笑得開心不已。「我們等一下跟王濰有約，要去聽一個大提琴演奏會。」
「王濰！怎麼最近好像常聽你們一起出去。」好友有了戀情，讓莊子欣提起了不少精神，「玲瓏，你跟王濰在交往嗎？」
「沒有啦，我們只不過偶爾會一起出去看電影，雖然我對他的印象很好，可是我總覺得他只把我當妹妹看。」如果他喜歡她的話，不是早應該說了嗎？
「把你當妹妹，那至少你還可以和他見面。但那個李一域，我們每次約他，他沒有一次答應出來跟大夥一起玩。」巫亭玉感到心痛不已。李一域是她喜歡的類型。
「要他們兩個人同時一起出來玩？那當然是不可能的，難道你們不知道王濰和李一域兩人不合嗎？」她就見過他們兩個吵過很多次。
巫亭玉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次我問王濰，李一域有沒有女朋友時，他竟然跟我說李一域不喜歡女人，而且早已經有對象了。我就說嘛，李一域怎麼可能愛男人，真要說同性戀的話，王濰還比較像咧。」
「亭玉，你不要亂說話，又不一定長得漂亮的男生就一定是同性戀好不好！」周玲瓏為王濰反駁。
「是，對不起。」巫亭玉為自己失言道歉。「子欣，你可以幫我問問李一域，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嗎？」
「當然沒問題，下次他若來別墅，我會找機會問他的。」她當然樂意幫好友牽線。雖然那個李一域脾氣是差了點，但不至於壞到哪裏。
「對了，子欣，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聽演奏會？」雖說是假日下午，但應該還有票。
「不了，我答應我婆婆晚一點過去看她。」
「婆婆？你叫得好順口喔，看來你這個媳婦做得挺稱職的。」
「沒有啦，我婆婆對我真的很好，很疼我的。」
想起魏如芝對她的好，莊子欣臉上才有了笑容。
這陣子她的情緒低落，哥哥又不在身旁，幸好有個媽媽疼她。
「子欣，你來了。」
「媽，這個送給您。」莊子欣將一本包裝精美的書遞給婆婆。
「這是什麼？」
「您打開看就知道了。」
魏如芝拆開包裝紙，看見書的封面，當場紅了眼眶。「子欣，這本書……你怎麼會有這本書？」
這是一本勵志小說，是她父親寫的，當年父親送給她的時候，她才八歲，因此只看了一部分。
後來發生很多的事，最終無緣見父親最後一面。
父親走了之後，她曾想過要買父親唯一的一本著作，但因為那是舊書，出版社已無庫存，當年她也找了好多舊書店，可是就是都沒有。
「我昨天剛好經過舊書攤，無意間發現有外公寫的書，所以我就把它買了下來。」
這本書其實費了莊子欣一個星期的時間，逛遍了許多大學附近的舊書攤才找到的，雖然有點辛苦，但看見媽這麼高興，她覺得一切都值得。
再說，這也正好讓媽打發時間，平常的她悶慌了。
嫁給高潮之後，她搖身一變成為黑幫大哥的老婆，再加上他要她專心在家生孩子，還要她將保險業務員的工作辭掉，整天待在家裏，她閑得沒事可做。
這次幫媽找外公的書，讓她很有成就感呢！
「子欣，謝謝你幫我買到這本書。」魏如芝摸著父親的著作，哽咽地說：「不知道你外公他……是不是已經原諒我當年的不孝？」
「外公一定已經原諒媽了，不然您當年買不到，可是卻在這麼多年後讓我買到，我想一定是冥冥中註定的。」莊子欣憨笑着。
「子欣，你……謝謝你，我真的很高興有你這個媳婦。」魏如芝伸手抱住貼心善良的媳婦。
「媽，我也很高興有您這個媽媽。」有媽媽抱的感覺真好。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婆媳兩人的情緒才復於平靜。
「子欣，你讓媽媽這麼高興，但是我卻擔心你。」
「擔心我？為什麼？」莊子欣不解。
「我總覺得你悶悶不樂，再加上每次你和潮兒都是分開來看我的，子欣，你告訴媽，你和潮兒之間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他們兩個度完蜜月後回來看她，她就覺得他們之間怪怪的。
莊子欣真的很開心魏如芝這麼關心她，不過為了她的病，她是不會透露任何可能會讓她受到刺激的事。而且她也不能再這樣下去，一定要好好振作，這樣才是莊子欣。
她露出開朗燦笑。「沒有出什麼問題，我們很好，媽您不用擔心。」
「真的嗎？」
「真的。」莊子欣用力的點頭。
「我知道身為虎幫幫主的老婆是很辛苦的，我希望你可以多多體諒潮兒，不要跟他計較，他需要有你在他身邊。」魏如芝是過來人，知道那種丈夫老是很忙碌、不能陪在她身邊的心情。
其實這陣子她不只覺得子欣怪怪的，連潮兒也變得怪怪的，這才最叫她擔心，他是那種有心事不說出來的人。
看來為了讓他們的感情好一點，兩人的婚姻可以更長久，她得好好的勸勸兒子。
高潮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看着外面火紅的夕陽——今天的夕陽，和他在巴里島所見相似，很美。
想起巴里島，他不禁想起莊子欣，一雙濃眉倏地微斂——他該拿她怎麼辦？
不再抱她，他認為這樣對他們兩人都好，至少不讓彼此沉淪於與對方親密的關係，也可以消去某些不該存在的情感。
但每次見到她小臉顯露出的落寞神情，就不禁讓他的心糾著。而那張小瞼在他身下所綻放的嬌艷，那迷人的模樣，更是他失眠的原因。
三天了，他足足有三天沒有見到那有着一雙靈活大眼的俏顏了。
兩人雖然分房睡，但他每天回家之後，都還是可以見到她。
可這三天來，他不但早上出門前見不到她，連晚上回家，她房間的燈也早熄了，很明顯的，她是故意避開他。
對此，他問過劉總管，劉總管的回答更是讓他百思不解。「太太這幾天的氣色很好，心情看起來也很好。今天中午的時候，還幫兩隻黃金獵犬洗澡，下午她從醫院探望夫人回來，還買了一些點心回來給大家吃。」
原來她沒有見到他的時候，日子過得這麼愜意，就像在巴里島時一樣。反觀自己，見不到她，心情煩躁得無法專註工作。
那她現在在幹嗎？不會又去舊書攤找書了吧！
雖說她習慣了獨來獨往，出門不喜歡有人在她身後跟着，但他還是派了人不動聲色的跟着她，才知道這一個星期來，她都出門逛舊書攤找書。
真不知道她要找什麼書，一個星期跑遍了台北市大大小小的舊書攤，不過昨天手下打電話給他，說她終於找到了。
幸好她找到了，不然再這樣找下去，他恐怕會看不下去的讓幫內的弟兄們去找她要的書了。
高潮瞄了眼桌上的電話，想了下，拿起話筒撥給手下，問莊子欣現在在哪裏？又在做什麼？
「大嫂稍早去了友人周玲瓏住處，現在人在醫院陪夫人。」
聽完他掛上電話。她幾乎天天到醫院看母親，但時間都與他錯開。
叩叩叩。
李一域開門走進辦公室。
「潮哥，所以有的資料我都看過了，沒有問題。」
「嗯，你先放在桌上。」
李一域將資料放在桌上。
「一域，阿濰今天下午又跟我請假，說要跟子欣那兩個朋友去約會，這陣子他好像和她們走得很近，你沒有關係嗎？」
「我無所謂，他快樂就好。」
「但我以為你們……沒事。」雖然他們兩人跟了他多年，但他還是不太了解他們之間的情感。
既然他弄不清楚，就讓他們兩個自己去解決。
「潮哥，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上次你不是說想再派個人手過去幫愛麗絲嗎？你認為我可以勝任嗎？」
「你想去美國？」高潮不是懷疑李一域的能力，而且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美國公司的作業，他的確是個絕佳的人選，但他怎麼會突然有這個想法。
「對。」李一域神情堅定。
有關想請調去美國工作一事，他已經想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決定離開台灣。
高潮思索了下，然後道：「如果派你過去，我當然很放心，只是……這件事你跟阿濰說過了嗎？」「我沒跟他提過，如果可以，我想請潮哥也暫時不要跟濰說這件事。」雖然他不太確定濰是不是會開口留他，但是看着他每次快樂的去約會，他就覺得自己該離開了。
「一域，你真的要這樣做嗎？那小子有時很任性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暫時不要告訴他。」有可能濰又為了好玩而捉弄他，讓他去不成美國。
這一次，他已經下定決定離開他了。
高潮看着李一域，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雖然平日他們兩人鬥嘴他都不太多管，但他看得出來，阿濰有意欺負一域，或許該是讓阿濰學會獨當一面的時候了。
「好吧！就照你說的。」
「謝謝潮哥。」
傍晚離開公司，高潮讓司機送他到醫院。
魏如芝一見到兒子，有些訝異。
「潮兒，你怎麼會這個時候來看我？」兒子每天上午都在固定時間來看她，若是出差，也會在同一個時間打電話給她。
「沒什麼，下了班，手上工作又告一段落，所以過來看看。」
「你要是早幾分鐘到的話，子欣還在呢！我看打個電話給她，說不定她人還在附近。」
高潮阻止母親打電話給莊子欣，「媽，不用了。」他瞄到一旁桌上的書，順手拿起來，「這本是外公寫的書，不是已經絕版、買不到了嗎？」
「沒錯，但子欣去舊書攤幫我找到了這本書，雖然她說是她昨天經過舊書攤時不小心發現的，但我猜她應該找了好幾天。」魏如芝真心謝謝她，特別是她說的那些話，讓她心情變得很好。
好幾天？那個小女人找了足足一個星期！
原來她在炎熱的大太陽底下找過一個又一個的舊書攤，就是為了幫母親尋找外公寫的書。
一股感動熱潮瞬間漲滿他的心胸。
她其實可以不用這樣做的，他們之間的交易沒有包括服侍他母親。
可是很明顯的，這陣子母親的氣色好了很多，人也變得健談許多，連醫生都跟他說母親的病癒來愈樂觀，過些時候或許可以出院了。
「潮兒，你老實說，你和子欣之間是不是出了問題？」魏如芝問著兒子。
看見他沒有說話，她又開口。「潮兒，子欣真的是個好女孩。」
「我知道她是個好女孩，不過，我好像不該娶她。」高潮嗓音低啞回著。「嫁給黑道大哥當老婆，未來不會有幸福只有痛苦。」
兒子的話，讓魏如芝驚訝又困惑。「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媽，您不惜離家出走嫁給爸，但他卻每天都很忙碌，甚至在您生病的時候也不能陪在您身邊。這樣的您，日子過得快樂嗎？」這些話他藏了許多年，現在終於說出來了。
魏如芝瞬間睜大了眼睛，原來這就是兒子多年來不談戀愛、不結婚的原因。只因為他認為她過得不幸福、不快樂。
她沒有生氣，只是淺淺的笑了。「潮兒，你見過你父親流淚嗎？」
高潮搖搖頭，父親哭過？
「全世界恐怕只有我見過他的眼淚。」她滿足地笑着。「當我告訴你爸爸我懷孕時，他哭了，但他不是因為高興，而是求我去拿掉孩子，因為醫生說過我的身體狀況不好，生孩子可能會讓我失去生命。」
「但我還是決定要生下你。果然，生你的時候情況危險，你父親跪着求醫生不要管孩子，一定要救活我。你說，他不在乎我嗎？」雖然孩子的爸已經不在她身邊，但她仍可以感受到他對她的深愛。母親的話，讓高潮整個人震懾住。
他真的無法想像嚴峻又威厲的父親，居然會又哭又下跪。
「打從我認識你父親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他是虎幫的幫主，在我決定嫁給他時，我就知道他將來不會只屬於我一個人的，但我不在乎，因為我知道他這輩子最愛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我。」
「對於我和你外公的事，我承認我內心是有着遺憾，但我從不曾後悔嫁給你父親，更不覺得自己不幸福，因為有你父親這個丈夫，是我這輩子最驕傲的事。」魏如芝覺得自己該早些告訴兒子的，不過現在應該也不會太晚。
「潮兒，我看得出來你很在乎子欣，那麼你就該順着自己的心意，放開你的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媽，您真的幸福嗎？」
「嗯。」她神情溫柔地點頭。
晚上九點多，莊子欣確認已經將房門上鎖了，才敢和哥哥講電話。
「子欣，你為什麼要搬家？是不是一直有人去找我，還是他們對你怎麼樣了？」電話那端傳來莊子亮擔心的聲音。
「哥，你不要這麼緊張啦！我只是覺得一個人住太無聊了，所以才搬去和珍瓏她們一起住。」哥哥還是神經這麼敏感。
「真的不是因為有人騷擾你的關係？」
「當然不是，而且我已經二十幾歲了，如果真有人要對我怎麼樣，我不會去警察局備案嗎？」
莊子亮人在外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照顧了十幾年的妹妹。「聽你這麼說，哥哥就放心了。」
「本來就不需要擔心我。」莊子欣覺得哥哥對她保護過度了！「哥，那你呢？你跟你女友一切還好吧！」
「嗯，沒問題。」
「那就好了。」
「子欣，當初哥哥是因為急着離開，而且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怎麼樣，因此沒有帶你一起離開，但現在好像一切都平靜了，你要不要到東部來，和哥哥一起住？！」
「不用了，我想我可能會不習慣住鄉下地方的生活，再說我現在和玲瓏她們一起住，生活有伴，你就不必擔心我了。」
「你真的不考慮來東部和哥哥一起生活？」
「真的，我喜歡台北的生活……啊！」突然傳來的敲門聲，讓莊子欣嚇了一跳。
「子欣，怎麼了？」
「沒、沒事，好像是珍瓏回來了，我去幫她開門，哥，我們下次再聊，拜。」她立刻結束與哥哥的通話，順了口氣道：「是誰？」是女佣人找她嗎？
「是我。」
聽到那低沉的嗓音，莊子欣一顆心不禁加速跳着。
他們已經很多天沒有見面了，而她也以為以後他們就要各過各的生活了，沒想到他會再來找她。
他找她有什麼事？
難道她剛剛跟哥哥說話的聲音太大聲，被他給聽見了？！
「有、有什麼事嗎？」
「我有話跟你說。」
他要跟她說什麼？她只覺得自己一顆心幾乎要從嘴巴蹦跳出來了。
不過，還是暫時不能跟他見面，因為她現在這麼緊張，很容易被他看出什麼，她不能冒險。
「那個……我已經要睡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了。」
「你快開門。」
「明天再說。」
「開門！」高潮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失去耐性。
他究竟要做什麼？「我真的很困了。」
「你快點開門！」
他的聲音變得嚴厲，好可怕喲！
莊子欣已經可以想像站在外面的他，此刻臉色有多難看。
不過她也很清楚，如果她今晚不開門，他會一直在外面敲門。
高潮老大，真是怕了你了！
她照了下鏡子，故意將頭髮及睡衣弄亂一些，顯示出剛起床開門的樣子，然後才去開門。
他究竟有什麼重要急事要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