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方森傑見霍百裏面上神情不對,探頭去看,亦是一驚,細細看過一回,同他記憶中書冊互相印證一番,長長一嘆:「這幾個小子有心了。」

霍百里只覺心和眼都是熱的,前回他幾個學生言語間再度試探如何留他在京,他當時手上正捧著本遊歷雜記,隨口道說要行遍山河印證書冊古籍中採金尋銀諸事,不想今回那一干小子就替他將那一時之念做來。

棉錦上墨線勾勒出大齊山河,點點黛墨註明考證金、銀、銅、鐵礦產所在。兩份棉錦,一份處處詳盡,另一份則是邊陲各處尤其密密麻麻。

一份予皇帝豐盈內庫,也好變通行事;另一份,正可堵上聒噪用兵不智的朝臣之口,思慮周全,不遜於他與方森傑。

後輩如此體貼,若得他與方森傑傾囊相授,洞悉為人道理,承前人十數年閱歷感悟,再修上乘武功,來日必是傳世松柏,而他如今已年近不惑,或許真的可以歇一歇。

這般留師的手段方才是可算大手筆,即便是水郅也無法拒絕。方森傑笑了笑,執壺斟茶,嗅得竹香甜蜜,不由輕笑,白玉杯中淺青蜜釀,着實賞心悅目。

推了茶盞到霍百裏手邊,方森傑正欲偏頭去看窗外正繁盛的花朵,心念一動,細細打量案上榻邊,月白單曲深衣配以水藍鶴氅,竹青深衣搭了雪緞半臂,雙綉素色錦囊、扇套、絲絡、抹額、髮帶、手帕、腰帶一式兩份,案上紫檀架勾了狼毫湖筆皆為新制,畫卷書冊比昨夜時多了六卷八冊。

他二人這是一年過兩回生日了。方森傑搖頭輕笑,拿過絲絡換到玉扇上。

霍華星指尖在棉宣上點畫遊走,直至門外有侍從來請二人洗漱用膳,方才嘆了一聲,將棉宣收於錦盒中,緩緩拍手三聲。

青衣小廝捧了水盆入內,跪地聽過霍華星吩咐,並不接人遞來錦盒,沉聲回道:「老爺請兩位先生今日往星樞樓一聚。」

皇帝微服出宮倒不是什麼稀罕事兒,水郅的本事他們都知曉,動起手來可與水臻平手,只是這般大張旗鼓的微服私訪卻是頭一回。霍華星與方森傑對視一眼,見彼此眼中皆是茫然,便也不再猜,左右過會兒便得解惑,何苦糾結這一時。

這一日因是霍百里的生辰,胤礽、胤禔、胤祉、水清四位入室弟子皆得了假,陪着霍方二人用罷早膳,趁著兩人心情尚好,乍著膽子請人同往星樞樓小坐。

不知是這幾人商量好的,還是當真心有靈犀。霍華星覺得眼皮子蹦了幾蹦,撩起眼皮瞅了胤礽一眼,轉頭去看方森傑。

方森傑對他師兄瞳中問詢之色笑而不答,只等霍百里來做決定。

胤礽幾人自是不知水郅已遣人來邀,卻也早有幾分揣測,現下見了霍百里這般反應,旁人尚罷,獨胤礽被人那探尋之意深重的一眼瞧得委屈非常,他又不是大師兄,做什麼凡事兒都是他頂在前頭?

年前方森傑開堂焚香告慰前輩,與霍百里一同將霍青、胤禔、穆誠、胤礽、水清與胤祉六人收在門下,這一回按著年紀排定名序,胤礽排行第四,原以為日後可仗着排行多得些護寵,不想如今霍青在北疆領兵,穆誠閉府奉葯,而胤禔,胤礽偏頭瞅瞅身邊人,悄悄嘆了口氣,他大哥這輩子好容易事事順心,偏生有體虛之症,雖有葯食等物供養滋補,到底仍需時日固元,他這做弟弟的哪裏捨得叫人當真費心勞神?

胤礽念著好歹他這算得上綵衣娛親,頂着方霍二人明顯戲謔的眼神,舍了臉面做稚子纏磨之態,花言巧語勸人往星樞樓一行。

胤禔捧茶在旁,眉眼彎彎,他自是曉得胤礽一番心意,這般護寵,他很喜歡。

水清瞧著,若有所思,日後仿來勸哄父兄母妹,叫胤禔好一番感慨自個兒弟弟竟是將胤礽做派學了十成十。

胤祉執盞藏笑,尚有心算著胤礽這是第幾回食言——頭前剛說要以理服人,轉頭就使了十八般纏磨詭言,半點兒顏面都不給自己留。

待得方森傑瞧夠了熱鬧,霍華星被哄軟了心腸,方才啟唇喚了侍從來吩咐備車出府。

幾人各去更衣,胤禔與胤礽並肩綴行在後,待先行的水清與胤祉轉過迴廊迂迴處,抬手揉了揉身量已至他眉間的少年的脖頸,悄聲道:「保成這般體貼,哥哥曉得。」

胤礽抬手握住胤禔的手,笑道:「弟弟做這些不是為求個人情,只想大哥好。」

胤禔怔了怔,忽的笑道:「望聞問切,保成如今不用切脈就可斷人病症,杏林之術想是大成了。」

胤礽不理胤禔佯作嗔怪之言,道:「大哥眼下青黑半點不掩,叫人想做不知都難。」

胤禔笑了一笑,強辯道:「年下便要往金陵下場一試,便是不得案首之名,廩生一榜卻是要入的。」

「自謙過頭就是自傲,這可是大哥你說過的!」胤礽到底綳不住,甩手先行。

胤禔笑眯眯的背了手踱著方步行在最後,瞧著前行之人袖裾微揚,忍不住輕笑出聲,胤礽,他這個弟弟今生樣貌雖與前世無半點相同,只是一旦平眉靜色,總叫他憶起人前世那叫人瞧著就累得慌的模樣,還是這般跳脫些好,即便不過是片刻。

管家備下的是兩架馬車,方霍二人同乘,四小兒居后。

馬車上,水清與胤祉絮絮各自妹妹讀書女紅進益,胤礽與胤禔並肩盤膝坐,默然不語。

胤礽心中頗有些緊張,他雖常言算心無畏,到底世間人心哪裏那般就叫人分毫不差的算著?星樞樓中蘭室中那人所做的決定他無法斷定。

建星樞,重塑一方泰斗之言,三月之期,到底有些託大急躁了些,然而機會難得,時不待我,此一事背後利弊,他比誰都清楚。

旁人猶可抽身退步,他與胤禔已是同水泱綁在一處,註定了同生共死,霍百里與他二人有師徒之誼,若是仍領着皇帝心腹暗衛的統領之職,只要日後皇帝同太子之間生出星點嫌隙,波及朝堂,第一個被牽扯進去的定是霍百里;若霍百里棄武從文,星樞樓主明晃晃的戳在那兒,言論皆是光明正大,星樞樓中考察諸生品性者不知幾何,誰人心思如何皆可聞達上聽,很能減三分猜忌。

不過,這只是他自個兒的一廂情願,將來會是如何模樣,總得走到眼前才能看清。

打從星樞樓建成,水郅便有心前來一觀,只是諸事繁瑣,倒是直至今日借霍百里名頭方才頭回來得。

聞得三樓七室之名,觀過名號位置,水郅心下嘆過這佈局之人玲瓏心思,抬步往蘭室而去。

瞧著屋中器具典雅,並無焚香爐鼎,卻似有歲月沉香,頗有靜心之能,木榻矮桌,簾幕半垂,一應器具皆隨秦儀漢韻,水郅難得開口問詢,待曉得皆為胤礽佈置,忍不住笑了笑,道:「倒是顯得乾元宮佈置小氣。」

待水郅翻過一章書冊,方霍一行人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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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太子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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