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扶桑一族

第十二章 扶桑一族

小玖玖抱着小本子,歡歡喜喜地離開了。

南瓜緊隨其後,歐陽旭看了一眼雙目含情的桑竹,然後叫住了南瓜,南瓜回頭,有些不解,只聽歐陽旭徐徐道,「桑竹,星兒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從今以後,你們一家三口可以在一起。」

歐陽旭的語氣恬淡而自然,一點兒都不像是臨時起意的模樣,南瓜和桑竹一聽感到十分震驚,他們的女兒星兒出生時身體十分孱弱,少主做主將星兒送往暖水山莊調養,這件事一直在他們心中擱置著,可誰也不敢開口詢問少主星兒的情況,沒想到少主今日竟然會主動提及這件事。

難道說少主一直都將星兒的事情放在心上?當桑竹和南瓜意識到這一點后,心中對歐陽旭的敬意更上一層樓。

歐陽旭並非不懂感恩的人,只是他不喜歡解釋,不喜歡將很多事情掛在嘴邊,在他眼裏,行動會證明一切,當年桑竹為了鳳玖瀾差點沒命,後來好不容易被救他救活了,不管怎麼說,他都欠桑竹和南瓜一份情,雖說下屬保護主子是天經地義的,可是在危急的時刻,並非每一個下屬都能夠做到無私。

「謝少主活命之恩。」南瓜和桑竹不約而同跪了下來,如若沒有少主通神的醫術,星兒恐怕……

歐陽旭點了點頭,示意他們起身,鳳玖瀾如今肚子已經很大了,如果沒有必要,他不會離開她太遠,所以很多事情他沒有辦法親自處理。

桑竹和南瓜離開后,歐陽旭便將鳳玖瀾抱了起來,安置在榻上,用枕頭墊在她後背,讓她保持最舒適的姿勢,鳳玖瀾有些不解他想幹什麼,於是問道,「阿旭,你在做什麼?」

歐陽旭回以淺笑,然後手指她的腰側輕揉着,「給你按摩呀。」

當她肚子裏的孩子有四個月大的時候,他便隱隱察覺到,孩子有些胎位不正,如今的她不能隨便吃藥,只能通過推拿之術來矯正胎位,他不願別人碰她,所以只好事事親力親為了。

當然了,這些事情,他不會告訴她,免得她擔心。

歐陽旭的愛,就是這樣潤物無聲。

鳳玖瀾不疑有它,在她心裏,他是最值得信賴的人!

天璃皇帝病入膏肓,後繼無人,民怨四起,這個盤踞了仙雲大陸中部的偌大皇朝,在這一年裏風雨飄零,歐陽旭派人從西南運來糧食,於洛城外賑濟災民,小玖玖親自給生病的災民們看病,絲毫沒有矜貴公子的架子,萌態十足的小臉蛋總是能夠將一群人迷得團團轉。

眼看着偌大的天璃就要淪陷在歐陽旭手中,宇文霽心中的不甘更甚,若不是長孫璟攔著,恐怕他的北霜鐵騎已然南下,爭奪一席之地了。

北霜是好戰的民族,地理位置居於仙雲之北,環境比其它四國要惡劣,因此養成了彪悍的民風。

「璟太子,難道一點兒都不擔心天璃落入歐陽旭手中?」

終於,在長孫璟第九次攔下他的時候,宇文霽終於忍不住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長孫璟眸色轉深,抿唇不語,宇文霽沉聲道,「要知道,若是天璃、幻城、東宇聯合起來,哪怕是我們合作,也未必是歐陽旭的對手!」

「宇文兄別忘了,東宇幻城進攻天璃,就算能夠在短時間內拿下天璃,也必定元氣大傷,正所謂江山易攻不易守!」長孫璟倒是沒有宇文霽那般着急,他瞧著屏風上那張地圖,眸光從南風掠過天璃、北霜、幻城,最後凝駐於那一塊什麼都沒有標註的土地上。

「璟太子的意思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等歐陽旭拿下天璃,我們再動手?」宇文霽劍眉蹙起,他只能想到這個可能性,只是覺得怪怪的,歐陽旭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想要虎口奪食絕非易事,這樣真的可行嗎?

長孫璟不語,既沒有認同,也沒有反對。

「或許宇文兄應該把眼光稍稍從天璃移開一丁點兒,別忘了碧雲島與幻城如今可是姻親!」長孫璟適時地提醒一句,不是他非要阻止宇文霽,而是如今的仙雲大陸,可不是一家獨大。

歐陽旭以幻靈誅殺大陣,雲淡風輕地滅掉了天璃五十萬大軍,還有超過半數隱世宗門的年輕一輩佼佼者,面不改色,當真是揮揮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一戰成名,讓幻靈山徹底成為了仙雲大陸之上數一數二的險地。

從此以後,恐怕再無一人敢擅闖幻靈山!

而且,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歐陽旭既然敢派兵直接攻打天璃,就必定做了萬全的準備,事到如今,那些多年不世出的隱宗竟然沒有半點動作,這隻能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都紛紛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就連雲水之遙和軒轅城都沒有動靜!

更令他好奇的是西雪的態度,西雪位於仙雲之西,那裏氣候奇特,不像碧雲島那般四面環海,島上的風總是夾雜着濕意,也不像如今的天璃被戰火與熱血染紅,西雪依舊是那樣草木葳蕤,花海無邊。

若不是經歷了一番調查,恐怕他還不知道碧雲島島主夫人西雪皇叔的親姑姑,怪不得西雪的反應一直都不慍不火的。

明確了這一點,長孫璟每下一步棋,都格外慎重,如果東宇、西雪、幻城、天璃、碧雲島抱成一團,那麼南風、北霜離亡國也不遠了……除非使用非常手段……

想到這個,長孫璟黑眸中染上一層陰霾,他看了宇文霽半晌,才徐徐道,「璟倒是有一計,不知宇文兄意下如何?」

「快說。」宇文霽早就為這件事發愁了,恨不得立馬揮兵南下!

只見長孫璟從自己的袖中掏出一個木製的盒子,遞給了宇文霽,宇文霽伸手取過,將這個木製的盒子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打量了好一會兒,並未看出什麼端倪,他搖晃着盒子,也沒有聽到裏邊傳來任何可疑的聲音,於是笑着問,「璟太子該不會是告訴朕,僅憑這個盒子可敵千軍萬馬吧?」

「不錯。」清冷的聲音從那銀袍男子的口中溢出,讓宇文霽嘴角邊的笑容瞬間僵硬,見長孫璟自信的模樣,他心中的詫異感更甚幾分。

就憑這個看不出個子丑寅卯的木頭盒子?這不是開玩笑嘛!

「不知這盒子有何特別之處?」

北霜與南風相隔何止千里,但是宇文霽對南風的風土人情並非一無所知,南風國,居於仙雲南端,從來都不缺少一些奇奇怪怪的詭異術法,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因而虛心求教。

長孫璟臉色淡漠,他身形隱在黑暗中,高深莫測,「知道太多對宇文兄沒有半點好處,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打開!」

說罷遞給宇文霽一張泛黃的紙條,叮囑道,「若是宇文兄不信,後果可不是北霜能夠承受得起的。」

宇文霽很不喜歡這種被人蒙在鼓裏的感覺,奈何長孫璟的武功深不可測,當日在墨畫林他與歐陽旭都有一戰的實力,可見平日裏那些溫和的性子都不過是障眼法罷了!

這也難怪,一國太子,若是溫和如水,那才叫奇怪呢!

「如果璟沒有猜錯的話,如今的北霜西部,恐怕已經盤踞了西雪的軍隊了。」長孫璟對局勢的敏銳性告訴他,以歐陽旭的謹慎,絕對不可能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一心一意攻佔天璃。

幻城與東宇絕大部分的兵力都用於攻佔天璃,那麼西雪的軍隊必然已經蟄伏在北霜西部,蠢蠢欲動,一旦北霜有任何異動,戰爭一觸即發。

而南風,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那位年紀輕輕便已征服碧雲十島的無憂公子也不是善茬,如今正把目光投向南風海域。

長孫璟銀袍隨風而動,更添幾分神秘,他再三叮囑宇文霽不可輕易使用這個盒子,得到宇文霽的保證后,方才離開。

春夜裏,暗香浮動,星光初盛。

歐陽旭和衣躺在鳳玖瀾身邊,有力的臂膀摟着她,哄她入睡,看着她的眼皮漸漸沉下,她的睫毛一根一根的,十分美麗,此時見她呼吸漸沉,心知她已經睡著了。

他掀開錦被,小心翼翼地起身,這個過程中他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鳳玖瀾那恬淡的睡顏,生怕她因為自己的動作而被驚醒。

歐陽旭穿好衣裳,月光從透過窗欞灑在他身上,更顯其尊貴如仙之姿,收拾好一切后,他站在床邊,凝視着自己心愛的女子,傾身在她的眼睛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只見她睫毛微微一顫,並未醒來,歐陽旭唇角邊不由自主勾起一抹幸福的笑意,然後轉身離開。

行至門口,修羅四鬼已然守候多時了,歐陽旭抬手示意幾人起身,「保護好她。」

只有簡短的四個字,便道出了這個男人對她的珍視。

修羅四鬼的默契程度無與倫比,在歐陽旭說完這句話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歐陽旭舉頭望月,今夜圓月高懸,他腳步生風,在素心莊裏穿行,如入無人之境,最後來到一片竹林前,雪松站在入口處,見到歐陽旭,正要行禮,卻被他阻止了。

「不必多禮,守在竹林四方,沒有本少主的允許,不準任何人靠近。」歐陽旭下達命令后不待雪松回話便隻身進入那幽靜的竹林中,他踏月而行,一邊走一邊在心中計算著方位,最後來到了一塊空地上。

空地的南邊是一條蜿蜒的河流,水流的速度並不是很快,卻在月光的照耀下閃動着粼粼波光,歐陽旭席地而坐,緩緩閉上了雙眼,和她在一起繾綣的日子裏,他並沒有忘記那日她喚他「阿旭」時那種久違的熟悉感,他從來都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巧合之說!

月光下的歐陽旭謫仙出塵,丰神雅淡,竹影婆娑,在風中搖曳,聲聲低語,不絕於耳,他專心致志,將天靈神功從第一層開始練,逐層遞進,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周身縈繞的純白光華越發渾厚了起來,他整個人好似被籠罩在一層光繭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的容顏。

那日在楚城城主府後山最高峰上,他突破了天靈神功第八層,時隔三個多月,即將觸碰到了第九層的門檻兒,可是他總覺得好像缺少些什麼,直到那日他聽到瀾瀾喊他阿旭時他才頓悟幾分。

這些日子忙於照顧她,才將這件事情給耽擱了,歐陽旭知道自己的對手有多強大,若是他不夠強,便無法守護他此生的摯愛,所以,他必須變得更加強大。

歐陽瑾曾在自己彌留之際,將月魄精氣封印在歐陽旭體內,是以歐陽旭在武學一途上進益很快,加上他本身天分極高,因此,能夠在自己二十二歲的時候將天靈神功修鍊到第八層,已經是數千年來前無古人的絕世天才。

如今,竟然還觸碰到了第九層的邊緣,沉浸在武學中的歐陽旭並沒有發現自己周圍的純白光華此刻正在以一個特殊的軌跡旋轉着,他光潔如雪的額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抹水滴形的印記,在月華的映照下若隱若現。

清幽的竹林里,月光如同調皮的精靈般徜徉在竹葉間,在空地上落下斑駁的剪影,歐陽旭周身的純白光華比那天上的月色還要皎潔幾分。

韶華流轉,月落星沉,直到天邊晨光出現,歐陽旭依舊沒有停止,竹林外的暗衛們各司其職,心中感到萬分疑惑,這幾年來少主每次閉關都是一個晚上,到了早上一定會準時出關,這一次怎麼如此之久?

不過,疑惑歸疑惑,少主的命令從來都不是他們可以質疑的,少主昨晚進入竹林前有吩咐過不許任何人打擾,那麼他們只需要在少主出關前將竹林守好便是,其餘的一律不管。

於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想來喜歡睡懶覺,懷孕后更是嗜睡的鳳玖瀾終於醒了,她下意識地往自己右手邊的位置摸了摸,沒有摸到自己預料中的質感,於是徐徐睜開眼睛,已經不見歐陽旭的蹤影。

這樣的情況在之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所以她並沒有感到慌張,以往歐陽旭喜歡在她起床前就做好了美味的早餐,這一次她想也不例外,於是朝着外邊喚了一聲,「墨玉。」

墨玉剛剛將暖水打好,此時聽到鳳玖瀾的聲音,連忙走了進來,伺候她起床,鳳玖瀾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有沒有見到少主?」

「沒有呢。」墨玉實話實說,這會兒才環視周圍,心中糾結,少主不是應該和公主在一塊兒的嗎?公主怎麼反倒問起自己少主的下落了?

鳳玖瀾眉毛一擰,覺得有些不尋常,雖說歐陽旭那麼大的一個人,怎麼着都不可能自己走丟了,不過她習慣了他在身邊的感覺,一時間有些不習慣。

於是在自己梳洗完畢后吩咐道,「去找南瓜或者雪松他們問下少主去了哪裏。」

「公主真是無時無刻不想將少主揣進兜兒里呀!」墨玉揶揄著說,歐陽旭對鳳玖瀾有多好,她這個做侍女的是看在眼裏了,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哪個男人能夠對自己的妻子如此體貼入微呢!

鳳玖瀾俏顏微紅,笑着反問道,「有哪個妻子不想時時刻刻將夫君綁在身邊?」

言下之意便是承認了,她就是想和他在一起,每當他在她身邊,她總是能夠感覺到一種安定,好似一艘在海上飄蕩的船尋找到了自己停留的港灣般,那種感覺,是無法用語言和筆墨來形容的。

墨玉適可而止,給鳳玖瀾梳妝后便吩咐下人將早膳送了過來,歐陽旭喜歡親自下廚給鳳玖瀾準備東西吃,但這並不代表素心撞中上百號人都不需要吃東西即使歐陽旭不在,他們也斷然不會忘記了這素心庄還有一個女主人的存在。

鳳玖瀾品嘗著精緻的點心,想念着他陪她用早膳時的美好時光,他總是用那樣柔和的眼神看着她,時不時為她擦去嘴角邊的湯漬,溫情似水的眸光足以讓天下無數少女為之傾倒,每每此時,她總是想着,真好,這樣的他只屬於她一個人!

辰時三刻,太陽漸漸升起,鳳玖瀾正要出門散步,墨玉便匆匆趕來,給鳳玖瀾急急行了個禮后,小聲稟報,「公主,奴婢聽雪尊使說,少主昨夜去了竹林,到如今還沒有出來。」

「哦。」鳳玖瀾凝眉細想,竹林?這素心庄西邊確實有一片竹林,那裏環境清幽,尤其是在夏天時,那裏更是清涼無比,是絕佳的避暑勝地,也是歐陽旭以前在素心庄待着時練功的場所。

鳳玖瀾猜測著,莫非是閉關去了?

想到這,她不禁小聲嘟噥了幾句,閉關了也不告訴她一聲,更可惡的是,還趁着她睡着的時候離開,簡直是罪加一等。

鳳玖瀾心繫歐陽旭,哪怕是知道她在閉關也忍不住想要去竹林外瞧瞧,能夠待在離他最近的位置,對她而言也是一種幸福。

「墨玉,我想一個人走走。」鳳玖瀾不動聲色地說。

墨玉本想說「好」,可是看見鳳玖瀾那圓溜溜的肚子時,她猶豫了一下,最終大著膽子道,「公主,您懷有身孕,要不還是一個人走了,萬一發生什麼事,少主一定會責備奴婢沒有照顧好您的!」

歐陽旭寵妻愛妻之名,在這素心莊裏恐怕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若真是再有個什麼意外,恐怕他們要迎接的就是歐陽少主的雷霆之怒了。

見墨玉為難的模樣,鳳玖瀾將自己心中無數的說詞咽了下去,「那好吧,你陪我走走。」

「是。」於是墨玉取來一件披風,給鳳玖瀾披上,這春天一到,最是容易感染風寒。

行至竹林處,本來隱在暗處的雪松一見是鳳玖瀾來了,立刻旋身而落,行禮,「少夫人。」

「少主在裏邊?」鳳玖瀾向前走了幾步,指了指竹林,小聲問道。

這竹林的清幽,的確不是傳言,在這裏,即使是十分輕盈的腳步也能被人十分清晰地聽到,雪松認真地點了點頭,「從昨晚開始就一直沒有出來過。」

鳳玖瀾皺起眉頭,心想,照雪松的說法,那歐陽旭豈不是還沒吃過早飯?

雪松見鳳玖瀾凝眉的的模樣,便知她心裏在想什麼,於是解釋道,「少夫人不必擔心,少主閉關時間長短不一,短的時候六個時辰,長的時候就是十天半月也是有的。」

「那他不需要吃東西?」鳳玖瀾表示自己聽到「十天半月」這四個字時華麗麗地被驚呆了!

雪松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其實他對這個問題也十分好奇,不過聽說少主出生時便被前修羅殿主遺棄在幻靈山,那時候的他不過是個初生嬰兒,在那樣寒冷的環境下尚且活了下來,這等換做是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辦到的事情他都辦到了,那麼十天半月不吃飯對他而言大概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此時的歐陽旭絲毫不知道自己在眾暗衛眼中的形象已經如此高大了,高大得連飯都不用吃!

竹林中清幽一片,素心莊裏恬適安寧,在這片戰火連天的天璃大地上算得上是一塊凈土,鳳玖瀾坐在竹林外的亭子裏納涼,到了午時,墨玉十分準時地奉上了她平日裏愛吃的膳食,懷孕五個月,她的食量比以前大了將近一倍,更難得的是胃口很好。

於是鳳玖瀾一邊用膳,眼睛還時不時往竹林的方向瞧去,希冀着他能在自己抬眸的那一刻步履悠然地走出,可是,看了好久,都沒有等到他的人。

「少夫人,您要相信少主一定會有分寸的。」雪松自然注意到了鳳玖瀾時不時瞧向竹林的眼神,在一旁安慰道。

就在這時,一個急切的步伐向竹林這邊襲來,鳳玖瀾睫毛揚起,清淡的眼神沿着那條小路看去,很快便看到了不遠處的黑點越發清晰,來人直接來到雪松面前,「雪尊使,屬下有急事求見少主。」

他汗流浹背,顯然是很趕時間,衣衫好似被草葉割破,上面還殘留着綠色的汁液,看起來有些狼狽。

「什麼事?」雪松面色沉凝,鎮靜地問。

來人面色凝重,這才掏出了一封書信,信封上字跡已經模糊,雙手呈上遞給雪松,「尊使,依計劃神羅軍從北部攻打天璃,天璃節節敗退,然而行軍至甘州,神羅軍受到了神秘勢力的阻撓。」

「可有查出什麼?」雪松揪住這封信,心中思量,如今少主正在閉關,即便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打擾,否則前功盡棄,後果不堪設想。

來人搖了搖頭,想起在甘州親眼所見的那一幕,駭然道,「那些人極其詭異,可憑空消失憑空出現,簡直不像是凡人。」

雪松聽罷臉色一變,憑空出現憑空消失?這怎麼可能?

「你確定沒有看錯?」雪松一字一句說道,他的眸光似利劍般盯着這人,企圖要從他臉上找出開玩笑的神色。

可對方斬釘截鐵的聲音讓不由得心一沉,果然是出了大事,若真如此,那麼神羅軍危矣。

雪松自問自己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等詭異之事,他在歐陽旭身邊待的時間夠長,向來是不相信那些鬼神論的,見這人如此信誓旦旦,直覺告訴他,事情遠遠比自己想像中要嚴重許多。

可如今,少主正在閉關,這事必須得等少主出關再行處理,然而,負責從天璃北疆進攻的三萬神羅軍等不得,若是遲了,他們便極有可能會喪命!

那可都是幻城的子民,少主雖然心性冷淡,但絕不允許自己的子民無辜喪命,雪松從未覺得事態已經嚴重到了這個地步,這無疑是他有生以來所遇到的最棘手的事情。

武功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倘若你連自己的敵人都看不見摸不著,又何談禦敵呢?

在旁邊用午膳的鳳玖瀾一言不發,靜靜地聽着他們的談話,當聽到「憑空消失憑空出現」這幾個字時她那平靜的心湖上盪起了絲絲漣漪,一抹流光從她黑眸中一閃而逝,但見她放下手中的玉筷,紅唇輕啟,「雪松,讓他細細說來。」

那人聽到這個陌生如斯的聲音,緩緩抬頭看向端莊雍容的鳳玖瀾,能夠直呼雪尊使名諱的人可不多,雪尊使對她如此尊敬,那麼她的身份,並不難猜。

「屬下拜見少夫人。」來人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跪了下來,莊重地行禮,方才他心急如焚,來到這裏后便只顧著見少主,並未注意到少夫人的存在,如今方才反應過來。

雪松擔憂天璃北部神羅軍的處境,向鳳玖瀾請示,「少夫人,要不屬下去請少主出關?」

「不可。」鳳玖瀾不假思索便拒絕了,在竹林外坐了一個早上的她不可能到現在還想不明白歐陽旭的用心,不過心裏還是忍不住心疼他,上一次她在幻靈山忽然昏迷,而後被宇文昭和長孫璟從幻靈山帶到南風墨畫林,她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突破了大圓滿之境。

催魂之術是修神之術,在那期間她雖然昏迷不醒,但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一直遊離在幻境中,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那就是一次閉關,只不過因為身體比較虛弱所以沉睡了,出關后功力便已經突破第十層。

這個時候的歐陽旭最忌打擾,她只是坐在竹林外,便可以感覺到竹林中逸散而出的氣息,那是屬於他的獨特氣息,她再熟悉不過了。

「將人帶到書房來,我有些細節要問。」鳳玖瀾說完這句話后便在墨玉的攙扶下離開此地,臨行前還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綠影蔥蔥的竹葉。

雪松見鳳玖瀾聽到這樣的消息並沒有感到驚詫,心中思量著莫非少夫人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竹林距離書房有一段距離,一路上墨玉十分細心地看路,生怕鳳玖瀾一不小心踩到小石子什麼的,若是不小心摔倒了,那後果可不是他們可以承受的。

等到了書房,鳳玖瀾直接坐到了平日歐陽旭為她準備的椅子上,手捧墨玉奉上的茶水,淺嘗一口,「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

她的神情極淡,慵懶地坐在一旁,舉手投足優雅至極,讓人不敢褻瀆半分。

那人一聽,只好將神羅軍從幻城出發,途經天璃邊界,將攻城的經過與策略詳細敘述,鳳玖瀾聽得十分認真,而且,她可以感覺到這人在說起這些事情時眸子裏自然而然所流露的自豪感,她唇角輕輕牽起一個光艷燦爛的弧度,只因為,那是她的男人!

「少夫人,就在我們三萬神羅軍行軍至甘州時,沿途收編的士兵人數已達五萬,甘州一役本十拿九穩,只是沒有想到,就在我們準備全殲敵軍時,上百名神秘人憑空出現,手中的武器十分奇怪,好似還泛著些許黑光,三萬神羅軍與幾百人的對峙,勝負之數,本該毫無懸念,只是每當我們手中的武器準備刺入敵軍的心口時,他們的身影便在青天白日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緊接着便出現在了我們的身後,給予我們致命一擊。」

這人想起那日在甘州激烈交戰的情形,只覺得自己好似置身於冰窖之中,也因為這個原因,玄護法為保全實力,不得不下令退兵,如今駐兵於甘州城外二十里處。

鳳玖瀾吩咐墨玉備上筆墨紙硯,接着徐徐道,「將那些人所使用的武器畫給我看看。」

雪松不解鳳玖瀾此舉何意,只是按照她的要求去做,在這人憑藉記憶作畫期間,她已經從雪鬆手中取過了那封玄書寫給歐陽旭的信,素手纖纖,撕開封口,將裏邊的信取出。

她打開信,掃了一眼上邊的字跡,龍飛鳳舞,似疾風勁草般繚亂,彷彿寫得十分急促,但只是短短几句話便將重點概括出來了,與這名士兵所言並無二致。

宣紙之上狼毫勾勒,當最後一筆完成後,鳳玖瀾仔細看了看宣紙上的圖案,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在書房裏踱步,走了好幾圈都沒有說一句話,眾人心中焦急萬分。

「不知少夫人可有良策?」雪松忍不住問了一句。

只見鳳玖瀾掌心裏躺着一塊無色的徘徊花形玉佩,此時遞給雪松,「雪松,派人將這信物送至軒轅城靈淵少主手中,並將甘州一役戰況悉數告知,我想靈淵少主定然會很感興趣才是。」

她鳳眸眯起,宣紙上所繪的那把彎刀,讓她想起了一年前在天璃西南紅村時的所見所聞,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玉靈淵應該深知那群人的來歷,而且還是死對頭,鳳玖瀾想着,這天下就要大亂了,雲水之遙和軒轅城怎麼能獨善其身呢?

「可是少夫人,靈淵少主憑什麼相助幻城呢?」雪松不解地問,要知道軒轅城與雲水之遙隱世已經將近三千年了,不論仙雲大陸王朝興衰更迭,軒轅城與雲水之遙都沒有站出來干涉半分,僅憑甘州一場小小的戰役真的能夠勞駕靈淵少主出手么?

鳳玖瀾忽然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你只管去就是,至於靈淵少主……他一定會出手!」

不待雪松打破砂鍋問到底,鳳玖瀾走到那名神羅兵身側,淺笑一問,「在甘州你們所看到的那些神秘人是否身着深青色勁裝?」

鳳玖瀾話音落,這名士兵臉上的神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二字來形容了,少夫人足不出戶,難不成還有千里眼不成?見到這名士兵臉上所露出的驚詫神情,鳳玖瀾便知自己猜對了,當日在紅村出現的一群神秘青衣人中,為首之人名喚庄楓,與玉靈淵似乎有很大的仇怨呢!

那一戰,玉靈淵藉助飄雪雲煙的力量,擊退庄楓,像玉靈淵這樣的男人,定然不會將對自己有潛在威脅的人留在這世上,那些青衣人至今仍能在仙雲大陸之上蹦躂,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藏匿的功夫實在是了得,連堂堂軒轅城少主也無可奈何。

只是,他們究竟是誰?怎麼會同軒轅城和雲水之遙有如此深仇大恨?

鳳玖瀾百思不得其解,念著竹林里閉關的男子,心嘆:看來只有等他出關才知道了……

她不知道的是,當遠在西雪做客的玉靈淵收到鳳玖瀾派人送來的信物時,臉都扭曲了,心中將歐陽旭罵了無數遍,他軒轅城的寶貝枯木逢春啊……如今血色全無,透明得像是一塊水晶似的,不用看也知道這枯木逢春中所蘊藏的靈力已然耗盡,如今的枯木逢春不過是一塊長得比較好看的石頭罷了。

玉靈淵對庄楓可謂恨得牙痒痒,從他接手雲水之遙和軒轅城開始,庄楓就三天兩頭地給他找麻煩,簡直沒有一刻是消停的,有時候,他都要為庄楓這種鍥而不捨的精神感動了。

如今收到鳳玖瀾的消息,二話不說便離開了西雪,召集兵力,往天璃北邊趕了。

仙雲大陸,但凡有底蘊的世家,大多埋兵,以備不時之需,軒轅城自然也不例外。

「鳳離,給本少主準備檀香千兩。」玉靈淵朝着隨侍在側的美婢吩咐了一聲,話語中帶着不可置疑的威嚴。

美婢鳳離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靈淵少主怎麼突然下這種命令?求神拜佛也不需要準備檀香千兩啊!

見鳳離愣了一下,玉靈淵方才察覺到自己的這個命令讓人有些無法理解,於是輕咳了幾聲,「不必準備上好的,準備最劣質的檀香。」

「呃……」難不成是她想錯了?靈淵少主根本不是為了拜佛?也對,像少主這樣的人,除了祭祖之外,還真是沒拜過誰!

鳳離自知自己失態,連忙請罪,玉靈淵念及鳳離在自己身邊多年,也不會因為這等小事怪罪於她,看着鳳離風姿綽約緩緩離開的背影,玉靈淵唇角邊溢出了一絲勾魂的笑,扶桑忍術對吧?憑空出現憑空消失?本少主這次倒要看看你們怎麼個憑空消失法!

扶桑一族,崇尚深青色,擅長忍術與幻術,尤其是扶桑一族的皇族庄氏一脈,對此術更是十分精通,三千多年前,天宸尚未一統天下之時,扶桑公主庄蘿曾設計擄走聖華皇后,昭元大帝震怒不已;天宸二十八年,天啟生變,晨曦太子鑄飄雪雲煙,隔絕北境,波及扶桑,將扶桑一族聚居之地從天啟大陸分割出去,自此,扶桑與軒轅城、雲水之遙結下宿仇。

素心庄中,鳳玖瀾坐在書桌前,她的面前已經堆滿了卷宗,幾乎能將她的頭給擋住,書桌上還亮着一盞明燈,她埋頭書寫,十分認真。

饒是雪松見了也不由得心疼了起來,趁着墨玉送來雞湯,忙提醒道,「少夫人,您別太辛苦了。」

鳳玖瀾放下手中的毛筆,淺淺一笑,「算不得什麼。」

和她前世攻讀博士學位時的辛苦相比,這其實已經算是很輕鬆了,只不過,她沒有想到,歐陽旭不過閉關短短兩日,這裏的卷宗居然堆積了這麼多,真不知道那個男人平日裏盡陪着他,拿什麼時間來處理這些東西!

想到此處,鳳玖瀾忍不住用中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她覺得眼睛有些累了,墨玉見狀立刻繞過書桌,來到了她身後,替她按摩,「公主,雪尊使說得對,你看你這兩天都憔悴了不少呢。」

鳳玖瀾並非什麼嬌弱之人,拿起雞湯往自己嘴裏灌,她照了照鏡子,發現自己的臉倒是豐滿了不少,哪裏有憔悴了?這些人,一個個盡睜眼說瞎話!

「雪松,和我說說你家少主平日裏都是怎麼處理這玩意兒的。」

閑暇的時候,鳳玖瀾對這件事就格外好奇了,雪松眉頭輕蹙,彷彿是在思考到底是應該據實回答還是隱瞞到底,若是讓少夫人知道少主時常在少夫人睡了之後起來……那麼自己一定會被少主罵得很慘……

「回少夫人的話,屬下不知。」雪松絞盡腦汁,也只是相處了這麼一個推脫之詞,在鳳玖瀾身邊待過一陣子的他就算對這位女主人不是非常了解,但也絕對不會是一無所知,他知道自己這樣的回答定然不會讓鳳玖瀾滿意,因此在鳳玖瀾打破砂鍋問到底之前連忙補充一句,「少夫人若想知道,可以親自問少主。」

鳳玖瀾又怎麼會聽不出雪松的弦外之音?於是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到了下午,她又跑到了竹林外,見歐陽旭依然沒有出來,心中難免覺得有些失落,習慣真的是一件極其可怕的東西,才兩天而已,她便已經有點兒想他了……

其實雪松並不想拿那些事情來打擾鳳玖瀾的,畢竟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什麼都比不上她肚子裏的那塊肉重要,只是歐陽旭閉關之期,能夠做主的就只有鳳玖瀾!

而且,有很多事情迫在眉睫,攸關性命,如若不能及時做出正確的決策,極有可能會影響仙雲大陸的勢力分佈格局乃至千萬人的生命。

涼亭之中,鳳玖瀾眸光朝着竹林最幽深之處望去,忽然問道,「雪松,甘州的情況如今怎麼樣了?」

「少夫人果真料事如神,的確如少夫人先前所言那般,靈淵少主已匆匆趕往甘州。」雪松自是不明白玉靈淵這樣做的原因,但是他知道,鳳玖瀾這一招借刀殺人用得的確是妙極了。

「嗯。」鳳玖瀾輕應一聲,然後示意雪松在石桌上攤開兵力分佈圖,上面有很多她這幾天做的箭頭和標記,她仔細研究了一會兒,纖纖素指忽然指向了一片空地,眉峰陡然豎成一線,「如今北霜可有動作?」

「還沒有。」雪松據實以告,在鳳玖瀾問起這個問題時他的心中就生出了疑惑,北霜這樣一個軍事強國,怎麼可能在東宇進攻天璃的時候袖手旁觀?如此平靜未免太過反常,而且這根本不符合宇文霽的作風!

鳳玖瀾櫻花般的唇頓時抿成了一線,思考之際,神色愈發凝重了起來,「不好,宇文霽這是穿過巫江大峽谷,避過所有的眼線,直抵幻城。」

雪松的眸光這才移到鳳玖瀾素手所指之處,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裏便是素有「一線天」之稱的巫江大峽谷,這個峽谷長達十里,路途崎嶇險峻,凡是有經驗的軍隊,都不會選擇穿越這峽谷,因為很容易在此喪命。

那素有北霜戰神之稱的宇文霽怎麼會讓自己的軍隊鋌而走險?

「少夫人,屬下斗膽一問,是不是您多想了?」雪松忐忑著問道,對於一個下屬而言,懷疑主子的決策是不對的。

鳳玖瀾搖了搖頭,目光漸漸從那巫江大峽谷移向北霜邊境,「雪松,確認下最近北霜邊境可有異動,還有,北霜新皇是否身在皇城!」

「是。」雪松聽罷轉身離開,鳳玖瀾獨自一人坐在涼亭邊上的木椅上,手臂倚著欄桿,一幅仙雲大陸的軍事地形圖已然印在了她的腦海中,狹長而美麗的鳳眸凝視着竹林的方向,流露出一絲絲不舍與留戀,與他在一起,彼此總是聚少離多,如果可以,她多麼想成為他手心的那一粒硃砂,和他永遠在一起,再不分開。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也喜歡上了沉思,在他不在身邊的日子裏,靜靜地思考,這樣安靜的她,讓她覺得有點兒不像自己,或許,和他在一起久了,也漸漸養成了和他相似的習慣。

這便是愛情對一個人的影響!

就這樣,鳳玖瀾每一天都會替歐陽旭處理掉大部分的事情,每一天都喜歡坐在竹林外的涼亭里,等待着他的出現,她希望,當那一抹雪白無華的身影從竹林走出后第一眼見到的人就是她。

時光匆匆而過,韶華似水東流,一晃就是七日,鳳玖瀾輕撫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笑意溫和,「寶寶是不是也想爹爹了呢?」

感覺到肚子裏的孩子調皮地踢了她一腳,她心念一動,秋水般的明眸朝着那片蔥鬱的竹林望去,喃喃自語,「阿旭,你有沒有想念我們未出世的寶貝蛋……」

竹林幽深之處,歐陽旭整個人都籠罩在了一層白色的光華里,他雪白的衣裳無風而動,陽光自天端而落,穿越茂密的竹葉,在地上落下斑駁的剪影。

那個一襲雪衣傾天下的男子,在這一刻,終於緩緩睜開了他琥珀色的眼睛,他下巴微揚,望向藍天,正是日月交輝之時,左手拇指與中指輕輕一掐,方知自己在此地已然停留了七天七夜。

當腦海中浮現起了心愛之人的模樣時,他的雙眸里閃過了太多複雜的情緒,沒有人知道,他在這七天七夜忘我的境界中看到了什麼,作為仙雲大陸之上數一數二的天演大家,歐陽旭不會認為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即使他是在做夢,在必定會預示著些什麼,這一點,從他出生開始便一直是這樣。

歐陽旭下意識地撫著自己的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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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帝極寵腹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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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扶桑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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