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9章 燈下黑

第1119章 燈下黑

「你可以走了。」李雲道一臉平靜道。

「真的?」甄平似乎很詫異,她已經做好了跟李雲道同歸於盡的心理準備。只有她自己知道,貼身處綁着一個微型炸彈,體積雖小,但威力巨大。她已經做好了準備,一旦李雲道翻臉,在他開槍前,她會按下安裝在手錶上的遙控器,雖然自己逃不出去了,但至少可以為凱鍾多爭取些時間。

「我很同情你。」李雲道突然沒來由地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甄平一愣,隨即臉色突變:「凱鍾都跟你說了?」

李雲道點頭:「走到這一步,固然是源自你自己的選擇,但外因也不可忽視。」

甄平慘笑:「如果不是他,凱鍾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如果不是凱鍾,我也不會走上這條路。」

「張凱鍾第一次殺人是什麼時候?」

「凱鍾小時候其實很乖,也特別有愛心。凱鍾四歲那年,張士英仕途受阻,所以性情大變,經常喝醉了回家,對我又打又罵,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發現凱鍾變得異常敏感,可是我也沒有任何辦法……」

「為什麼不申訴?」

「申訴?」甄平笑了起來,聲音無比凄涼,「你以為我沒試過?我只提了一次離婚,晚上回來他就打斷了我兩根肋骨。凱鍾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性格大變,我記得那年他八歲,無意中發現他在後院的樹林里虐殺小動物……」

「為什麼不帶他去看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甄平再度慘笑,「你知道張士英知道我帶兒子去看心理醫生后是什麼反應嗎?」

李雲道微微皺眉:「他又打了你們娘倆?」

甄平似乎現在回想起當時的場景都心有餘悸:「他把凱鍾吊起來,用皮帶抽得遍體鱗傷。後來,凱鐘的病非但沒治好,反而變本加厲……直到……直到他在龍井山莊殺了第一個姑娘……」

「屍體是庄祥瑞幫着處理的?」李雲道問道。

「姓庄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早年殺了自己的老婆,這個把柄一直被張士英握在手裏,讓他幫着處理屍體,他也不敢不從。」甄平笑了起來,彷彿之前發生的那一切都已經煙消雲散,「聽說你們去抓庄祥瑞了?被他跑了?」

李雲道卻沒有回答,手機響了響,他看了一眼后,便冷冷望向甄平:「你可以走了!你有半個小時可以離開,半個小時后,我會開始全力追捕你和張凱鍾。自祈多福吧!」

甄平沒有任何猶豫,她知道這個年輕的刑偵支隊長不會跟自己開玩笑,給自己的這半個小時還是因為自己用拆彈的後門換來的。走下大壩的時候,她走得很快,頭也未回。

李雲道如同自己承諾的那般,沒有立刻離開,只是獨自一人,走到大壩旁的鐵欄桿處,迎著湖風,凝神望着暗夜裏的洶湧黑潮。

人性的複雜令他唏噓,張士英的暴戾造就了這場悲劇,他也萬萬沒有想到,那位見人都一臉笑意的張副廳長居然還有如此暴力不堪的一面。甄平算不上一個好人,也算不上一個好母親,但她對兒子的愛卻是真真切切的。

李雲道想起了東北大雪山腳下的那座土墳,如今山雪融化,墳頭的石堆里是否又長出了漫野山花呢?如果住在墳里的女人還沒有離世,也會像甄平護著兒子這般不要命地也要護著自己吧。

迎著湖風,他吹起了口哨。

山歌,老李家人人會唱的山歌。

某年某月某日,穿着碎花棉衣的李秋蘿也哼著山歌,提着竹籃,走在那溪流潺潺的山間小道上,直到她碰到了一個叫王抗美的男人。

李雲道嘆了口氣,回到壩頂小屋裏,檢查了一遍剛剛被自己一槍爆頭的屍體。

屍體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證件,只是一側的口袋裏翻出一個防風打火機。從外貌看是個中年男子,約摸四十齣頭,只是李雲道那一槍打在他的天靈蓋上,巨大的衝擊力幾乎掀開了他的頭蓋骨。屍體的右手虎口和食指關節處有老繭,應該個慣用槍的老手。緊接着,他突然發現屍體手指上的指紋很淺,幾乎可以說是沒有指紋,這下李雲道基本可以判斷,這傢伙應該是個當過雇傭軍的職業殺手,這類人一般都是常年揣著磨石,就是想通過經年累月方式磨去指紋印記,方便各種刺殺行動。看來到時候只能通過牙齒跟國際刑警組織的資料庫進行比對了,李雲道初步判定了屍體的身份后,便對他失去了興趣。

蹲在門外抽了兩根煙,大壩上終於再度響起腳步聲,這一次來的是特警,領頭的居然是戰風雨。事隔多年,重新跟老朋友們合作,這讓戰風雨覺得無比興奮。

「不許動,舉起雙手!」年輕特警沒認出蹲在門口沖自己笑的李雲道,惡狠狠吼著,卻被戰風雨賞了一記腦門。

「嚷嚷啥啊,這是我們頭兒!去檢查屍體!」戰風雨湊到李雲道身邊,也蹲了下來,一臉崇拜地豎起大拇指,「頭兒,你太牛了!真的,我這人不愛拍馬屁,但今天我還真的服氣了,單槍匹馬就拉着毒販上了塞滿炸藥的大壩,牛叉!」

李雲道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幾點了?」

戰風雨看了看手錶:「湊晨兩點過五分。」

「還有八分鐘。」

「啊?」戰風雨不明所以。

「還有八分鐘,我們就去抓人。」

「人在哪兒?」

「不知道。」

戰風雨被他逗樂了:「頭兒,你是不是剛剛太緊張了?」

李雲道懶得跟他解釋,看了一眼正檢查屍體的年輕特警:「別看了,死透了。風雨,讓法醫接手,這傢伙應該是個殺手,指紋磨平了,得查牙齒或者DNA,跟國際刑警那邊溝通一下,看看他們有沒有線索,我估計這傢伙是條大魚。」

戰風雨小聲問道:「甄平和張凱鍾兩人呢?」

「跑了。」

「跑了?」

「不放人不肯給拆彈的後門。」

戰風雨有些氣餒:「太可惜了!頭兒,好像國安那邊也介入了,說甄平好像是個間諜,真的假的?不過張凱鍾那小子真他娘的是個變態,法醫的報告說幾具屍體都是被人虐殺的,好多刀印子都刻在了骨頭上,那小子是一丁點人性都沒了,簡直是個變態殺人狂。」

李雲道點頭:「由家庭暴力誘發的心理變態,在國外也有案例。對了,幾點了?」

「剛剛不是才問過嗎?這會兒兩點十分了。」

「車鑰匙給我。」

「啊?」戰風雨雖不解,但還是乖乖將車鑰匙遞了過來。

「算了,今晚折騰得太累了,你來開車。」李雲道悠悠站起身,嘆氣道,「天生勞碌命喲!」

戰風雨跟特警隊的人打了個招呼,便隨李雲道一起下了大壩。

上車前,李雲道回頭看了一眼如同城牆般高大無比的大壩:「大壩里真有炸藥?」

下了大壩,戰風雨此時似乎也鬆了口氣:「據說不下一千公斤,真要炸了,百米範圍內,都得成烈士。頭兒,你要去哪兒?」

李雲道想了想道:「西湖有幾個機場?」

「一個大型民用,一個小型軍用,好像前不久還批了一個民用的水上飛機場。」

「是不是杭城建設的項目?」

「好像還真是。」

「那就去水上飛機場,要快!」

戰風雨一邊猛踩油門一邊問道:「頭兒,你的意思是甄平母子想乘水上飛機離開?她就不怕被軍分區的戰鬥機打下來?」

李雲道微微眯眼,似乎在思考着什麼:「風雨,如果是你,你會現在逃走嗎?」

戰風雨道:「能跑當然跑,跑不了的話,還不如回市裏待着,只要你們找不到,等風聲過了再離開就安全多了。」

李雲道輕笑:「她在誤導我。走,回市局指揮中心。」

「好咧!」戰風雨似乎從來都不會懷疑李雲道的決定,立刻調轉車頭,飛速駛向市公安局。

李雲道出現在指揮中心大廳內的時候,不知誰帶頭鼓起了掌,緊接着掌聲如雷。

眾人讓出一條道路,曲費清親自迎了上來,握著李雲道的雙手:「雲道同志,我代表省委趙書記和省委班子成員對你表示感謝,同時我也代表西湖市委市政府對你今晚的英勇表現表示讚賞和感謝,今晚多虧有你的當機立斷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李雲道卻謙虛道:「曲書記,主要還是您領導有方,如果不是您授權給我,讓我全權處置此事,我也沒那麼大膽子,另外還有在場的所有人的配合與支持。總之,今晚能還西湖百姓一個平安的夜晚,再怎麼着,也值了!」李雲道沒有注意,現場有記者在,自己剛剛說的話已經被錄了下來。

曲費清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與之同志,雲道同志今晚的英勇事迹,一定要做成材料上報,並號召全市公安幹警向李雲道同志學習!」

康與之此時心中石頭落地,臉上笑着答應下來,但心中隱隱還是有些不快。

李雲道卻沒管那麼多,拉着曲費清和康與之,小聲道:「如果我沒有判斷錯的話,甄平和張凱鍾母子並沒有外逃,他們一定是回市區了。」

曲費清眼睛一亮:「你是說他們玩燈下黑?」

李雲道點頭,康與之卻皺眉道:「不太可能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們還不逃?跑到市裏來自投羅網?」

曲費清卻是雷厲風行的性格:「可能性有多大?」

「七成的可能。」李雲道說道。

「這樣,與之同志,立刻組織人手,發動群眾,對市區所有賓館、酒店和社區進行排查……」

李雲道卻打斷了曲費清,小聲道:「曲書記,其實不用這麼興師動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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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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