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3章 煮豆燃豆萁

第1253章 煮豆燃豆萁

這原本就是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又要往哪裏去的世界,在京城恣意跋扈的時候,朱梓校從來沒有思考過這麼深奧的問題。含着紅色金湯匙出生,對於他來說生命本身就是用來享受的,直到那日被打落凡塵。他原以為自己也許死定了,但卻從來沒想到自己會過得生不如死。西湖世紀大酒店的套房內極盡奢華,水晶燈下的鏡中男子看上去是如此陌生。儘管如今鏡中的面孔足以迷死萬千少女,但他還是喜歡以前那個自己,哪怕體重接近兩百五,肥碩的臉會將眼睛擠得一條縫,但最起碼那是一個男人的身體,而不是如今這副不男不女的死德性。如韓星一般的俊俏單眼皮眨了眨,眸子裏透著一股嗜血的寒光,他恨王家那個野種,恨京城那個說放棄就將自己放棄的朱家,更恨那個模樣比女人還要嬌媚的紅袍裁決使。想到那裁決使的模樣,他忍不住舔了舔下唇,他在幻想着,有朝一日,他要用鎖鏈拷住那裁決使的雙手雙腳,任由自己想盡辦法凌辱折磨。

「別看了,再看你的臉上也長不出個花兒來!」一個穿着蕾絲睡衣的女子橫卧在他身後的沙發上,玲瓏體態足以令所有男子垂涎三尺。女子似乎剛剛沐浴完畢,曲卷的頭梢還在不斷往下滴著水珠,她瞥了一眼朱梓校,彷彿從來沒有把他當作是個男人般,「金三角的人追到西湖來了。用那種方法拿下吳家寨,是你出的餿主意,現在那個瘋婆娘追來了,怎麼解決還是你拿主意吧,我懶得去管那些事情。」女子的眼角有着些許魚尾紋,如果不是這些魚尾紋暴露了年紀,乍一看,真的很像不足三十的韻美少婦。

朱梓校喉間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輕哼:「都知道是『竹葉青』毀了吳家在金三角的基業,你讓蘇曉曉給你背了黑鍋,現在又想讓我幫您收拾殘局,謝姨,您這如意算盤打得也太噼里啪啦吧了?好歹您也是看着我從小長大的,就這麼看着我去跳這坑?」

風姿卓絕的謝嫣然微微一笑:「老朱家還生你養你二十多年,最後還不是一樣看着你往火坑裏跳。你被送去南邊的時候,他們有人跳出來為你說過一句話嗎?你被那個妖人閹了過得生不如死的時候,他們有正眼看過你嗎?」

朱梓校沉默不語,因為謝嫣然說的是實話——自己只是一個棄子,諾大的朱家,男丁無數,多他一個朱梓校不多,少他一個也不算少,但對於自己來說,卻算是已經從地獄走了一遭,重新返回人間。

「你想怎麼對付他們?」朱梓校皺眉看着謝嫣然,這個從小就是自己幻想對象的姨娘就如此大大方方地穿着睡衣躺在自己面前,換成是從前的朱梓校,他鐵定想都不用想便已經撲了上去,如今他已經不會再用下半身去思考問題了,因為他沒有。

「終於長大了,聽說過一句話嗎,當一個男人真正學會如何去用大腦思考問題的時候,才是真正的男人。」謝嫣然笑着看向朱梓校,「知道你跟王家那位小友最大的差距是什麼嗎?」

聽到「王家小友」四個字,一抹殺機從朱梓校眼中一閃而過,隨即他便換上了一張笑臉:「總不至於是比我多把槍吧!」

謝嫣然沒去理睬他這個半葷不素的冷笑話,輕笑了一聲道:「他的臉皮比你的厚得多。你能一口氣把蔡桃夭和阮鈺都娶回家嗎?當年蔣青天費盡了心機,就差用槍頂着蔡桃夭去結婚了,最後還是被那個小傢伙給橫刀奪愛了。阮鈺那丫頭就不用說了,你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斤兩,小時候就被小几歲的瘋妞兒揍得大院亂竄,現在……嘿嘿……人家手裏的錢,就算換成最大面額的歐元,都能把你給砸死。」

「還是說說怎麼對付金三角的瘋婆娘吧!」朱梓校突然打斷了謝嫣然,「他們是毒梟,你覺得能不能借用西湖公安緝毒的力量把他們一網打盡?我們也不用浪費一兵一卒。」

「你別忘了現在西湖公安局真正的一把手是誰。」謝嫣然提醒道,「王家那位小傢伙,可不是一般人,心胸雖寬闊,但也還是十分記仇的,你就不怕他明修棧道地對付金三角那位,私下裏卻給你來一手暗度陳倉。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也是毒梟,我親愛的朱大公子!」

朱梓校輕笑,不置可否,李雲道掌握著西湖公安,但他手裏也有令人望而生畏的棋子。

謝嫣然眉頭微蹙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想想可以,如果你真想借組織的力量動手,就先找個地方給你自己挖個大大的墳墓。這句話不但對你有效,也對你的那些手下有效,尤其是現在的玫瑰園,讓你的人離那兒遠一點,別沒事找事,那位可沒有我這麼好說話。」

朱梓校疑惑地看着謝嫣然:「從上個禮拜開始,您就像被人扇了耳光一樣,玫瑰園不過就是住了些富人,他們的底我都查過,沒什麼大不了的。」

謝嫣然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臉,嘆氣道:「你還真猜對了,我就是被人扇了一記耳光,偏偏我還不敢還手,唉,可憐你謝姨顛沛大半輩子,到這個年紀了,還要受這般委屈。」

朱梓校看着謝嫣然,彷彿在判斷她話里的真假。只是,此時的謝嫣然絲毫沒有被人扇過耳光后的屈辱與惱怒,相反撫著自己的腮幫子,模樣楚楚可憐,但眼神里卻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期翼與崇拜。這謝姨是不是瘋了?朱梓校覺得,謝嫣然一定是單身太久了,所以早早地便得了某種精神疾病。但謝嫣然卻知道,朱梓校這代人無法理解他們那代人的驕傲,他們的同齡人里,有當年的紅狐,亦有歲月洗禮過的鳳凰。

謝嫣然從遐想中回過神的時候,朱梓校已經離開了,她笑了笑,自言自語:「老朱的個個都這副死德性,也罷,算是還了老朱家一個人情,只是別枉費了我一番好心就行。」

朱梓校從行政樓層直接乘電梯來到一樓,此時一個泰國旅行團正要入往,大廳里亂鬨哄的。他皺了皺眉,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有了潔癖,那些髒兮兮的人還是離自己遠一點比較好。

一個膚色偏深的青年與他擦肩而過時,一個便物頂在了他的頂間:「想活命,別出聲,跟我走。」那人說的中文有些生硬。

朱梓校不慌反笑,點了點頭:「好。」

那人明顯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目標人物會如此配合,就在他愣神的一剎那,朱梓校反身一手握住槍口偏向自己身側,另一肘徑直擊在那人的鼻樑上,肘擊的同時,他的手掌間已經露出一根毒刺,那青年只覺得自己脖子上被蚊子蟄了一下,隨即全身麻痹,只得眼睜睜地看着朱梓校沖他揮了揮手,踏着輕快的步伐,吹着口哨離開。

見那人就要倒下,立刻有兩名身着西裝的男子快步過來,扶著那人跟上朱梓校的步伐。

李雲道從機場接到王抗日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這位年過六旬的老紀委臉上寫滿了疲憊,她本該已經退二線準備退休事宜了,但是一系列打老虎拍蒼蠅的行動,又將這位革命老將推上了前線。

從國內到達出口出來,李雲道便送上泡好枸杞的保溫杯:「大姑,啥也別說了,先喝點水,回去休息一晚,明早再聊。」

王抗日搖了搖頭:「來不及了,必須抓緊時間。」

李雲道想勸,但他也清楚王抗日的脾氣,此時多說無益,只問了京城的情況,但王抗日對回京的過程語焉不詳,李雲道理解,這是紀律。

回卧龍山莊的路上,王抗日突然道:「趙平安有大麻煩了。」

李雲道一愣,即后便意識到,趙忌的反攻正式開始了。想想也差不多是時間了,否則年底他就要被調去軍校,到那個時候,他的政治生命就徹底結束了。可是,用這樣一種禍起蕭牆的方式來對付自己的兄弟,不知道趙家那位老人家會作何感想。

王抗日見李雲道不說話,皺了皺眉:「我在京中聽到一個說法,你跟趙忌聯手了?」

李雲道苦笑:「大姑,趙忌人家是什麼身份?我一個小警察,人家犯得着跟我聯手嗎?」

王抗日道:「那曲費清跟趙忌怎麼認識的?」

李雲道大窘:「姑姑明鑒,我就是個牽線搭橋的。」

王抗日認真地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李雲道:「雲道,你的智慧在姑姑之上,但是政治決鬥不同於一般事情,你是王家人,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王家。所以姑姑要問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支持趙忌。你遲早要為王家撐起一片天,如果你打定主意將籌碼押在趙忌的身上,那麼我們這些長輩就要隨着你的決定而有所動作。這叫牽一髮而動全身。」

李雲道不再嬉皮笑臉:「大姑,趙家兄弟,趙平安和趙忌,都沒有一個好東西,我也只是想看看這對兄弟在煮豆燃豆萁的態勢下,會上演怎麼樣的一出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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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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