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2章女子當關

第1932章女子當關

朱其風眯眼打量著一臉誠摯的蔣青天,雖說蔣家大少的的確確是他看着長大的,但是如今他發現已經越來越看不懂這個曾經恨不得甩著膀子在長安大街上橫著走的大少爺——這樣的低調和內斂足以讓朱其風生出三份警惕。

「四叔,咱們是自家人,就不說兩家話了。前些日子江寧發了泥石流,您派去棲霞山保護侄子的那些兄弟都很不幸地遇了難。我這邊也傷了不少人手,所以這些傢伙現在有氣沒處撒,滿世界找別人的麻煩,要是這些天讓四叔您鬧心了,我帶代他們賠著不是!」蔣青天主動拿起茶壺給朱其風斟茶,態度誠懇至極。

朱其風笑着點點頭:「都是自家人,那當然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了。江南風景怡人,又是沿海經濟重鎮,你既然有機會能深耕江南,那就不要在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上分散精力才好!」說着,朱其風端起茶盅輕抿一口,只是微眯的雙眼卻從始至終都在觀察蔣青天的面部表情。

「四叔教訓得是!」蔣青天也捧著茶盅,輕輕吹了吹微燙的茶液,動作突然滯了滯,抬頭說道,「聽說四叔對二部很感興趣,小侄倒是願助四叔一臂之力!」

朱其風不動聲色,微微一笑道:「也談不上感興趣,只是對如今某些人處理問題的方式方法不太認同,與其讓他尸位素餐損害人民利益,還不如讓能者取而代之啊!」

蔣青天欣然道:「四叔說得其是,這一點小侄頗為認同!」

朱其風笑了笑:「你要什麼?」

蔣青天打了個哈哈道:「不敢在四叔面前耍小聰明,我只要一個人。」

朱其風皺了皺眉:「誰?」

蔣青天只是斟茶卻不說話。

朱其風思忖片刻,愕然道:「李雲道?」

蔣青天微微一笑:「四叔大概還不知道吧,嗯,應該還有很多人不知道,李雲道表面上脫離了體制,但二部里有一個位置到目前為止還是給他留着的。」

「哦?」朱其風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哪個位置?」

「據說是已經拆散很久的反間諜處處長的位置。」蔣青天笑着看向朱其風,卻見後者眼中微微掠過一絲厲色。

「反間諜處處長?」朱其風的聲音有些沉重,「陳真武好大的膽子!」

「難道四叔沒聽說過『半個二部都姓陳』這句話嗎?」蔣青天笑着打量著朱其風的臉色,這樣的反應是在他意料之內的,他要做的就是往火上再多澆些油,這樣星星之火才會有燎原之勢。

「半個二部都姓陳我沒聽說過,不過我倒是聽說過『秦系桃李滿二部』的說法!」朱其風冷冷地笑着,屋子裏的溫度彷彿正緩緩地下降著,就連蔣青天也覺得后脖頸上有些許的涼意。

「鶴將西飛。」蔣青天適時地補了四個字。

「理是這個理,但一天不死,二部就是姓秦的天下啊!」朱其風長長嘆息一聲,「對於一個國家的百姓來說,有他這樣的一個人是幸運的,但是對於一個穩定的政權來說,隻手遮天並非人臣所為啊!」

蔣青天突然壓低了聲音道:「萬一……我是說萬一,今夜焚琴煮鶴,四叔你憂慮的這些事情,也就自然不是事兒了!」

朱其風陡然瞪向蔣青天:「你要做什麼?」

蔣青天連忙擺手:「我可不敢做什麼,我要是下手,我們家老爺子還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

朱其風微微鬆了口氣:「有些底線不能碰,否則會相當麻煩。」

蔣青天點頭道:「我知道,老爺子們最講究情份,哪怕會議室里桌子拍得震天響,私下裏也恨得牙痒痒,但有些手段還是不屑於去用的。」

朱其風卻搖頭道:「不是不屑用,而是不敢用!」

蔣青天笑了笑,沒有說話。

朱其風在屋子裏低頭負手走了幾個來回,最後才道:「消息可靠嗎?」

蔣青天點點頭:「大限將至,這回是老天爺要帶他走,跟咱們可沒有任何關係!」

朱其風眼底深處露出一絲隱隱的興奮:「若真是如此,有些事情就要提前佈局了!」

兩人又說了些無傷大雅的閑話,蔣青天這才告辭離開。

蔣青天剛走,朱其風便將符兆喚了進來:「讓我們的人做好準備,今晚也許有大動作,所有人必須待命!」

「是!」符兆立正敬禮,而後躬身小心翼翼地湊上來道,「局座,就在剛剛,李雲道回京城了!」

「果然!」朱其風愈發確認了蔣青天所帶來的消息的準確性,按照目前的局勢,說什麼李雲道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歸京,既然不顧安危地回來,那就說明京城裏將發生一件對他來說影響極大的事情。

秦孤鶴病重!

這對李雲道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醫生已經下了最後的「宣判」——頂多還有一兩日時間,哪怕明明知道暗中還有無數的刀槍箭矢對着自己,李雲道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歸京。

對於李雲道來說,秦孤鶴是老師,是長輩,更是親人。自己孤苦無依地下了崑崙,是秦老給了自己機會鯉魚跳龍門,否則也許直到現在,自己還在那片工地上苦哈哈地過着白水加饅頭的日子。

到醫院門口時,李雲道便遠遠地看到一身素色長裙的蔡桃夭站在那兒,遠遠地朝自己揮手。

「該見的差不多都見了,就差你了!」蔡桃夭牽起李雲道的手,卻發現那隻平日裏很乾燥溫暖的大手此時卻一片冰冷,手心裏還有潮濕,她轉身凝視自家男人的雙眼,緩緩道,「對於生死,干爺爺看得很淡,我們也要尊重老人家的意思,不要擾了他此時的心境。沒有什麼,比讓一個人能平靜安詳地離開這個世界更重要的事情了。所以現在,其他所有的事情都暫時放一放,面對現實,同時也要正視內心。」

李雲道咬了咬牙,微微點頭,事實上從下飛機的那一刻起,他便覺得自己插在衣服兜里的手在顫抖,這些年也只有剛剛下山的時候,面對紙醉金迷的大城市才會有那種莫名地心虛和匱乏感,而後秦老的出現彷彿在他的靈魂深處注射了一針強心劑,之後便所向披靡。而那個給他以精神力量的導師即將離開,李雲道便覺得自己的靈魂也好像馬上要被人抽去一部分,莫名地讓他恐懼萬份。

進了電梯,蔡桃夭將他的手抓得很緊。

出電梯的時候,便看到走廊里黑壓壓的都是人,有些面孔熟悉,有些面孔陌生,但此時無論是熟悉的還是陌生的,對於李雲道來說都是一樣的,他只是在蔡桃夭的帶領下,慢慢地向著那個彷彿要宣判什麼的房間走去。

眾人讓出一條路來,他們都是來送老爺子的,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一絲感傷,看到李雲道失魂落魄的表情時,也覺得可以理解,畢竟這些年給予這個年輕人最大支持的,就是病房裏那位苦苦支撐著的老人。

推開病房的門,秦家直系的親屬都在,秦伯南一家,秦仲穎一家,此時就連秦白虎也將白蝙蝠帶了過來,只是白蝙蝠虛弱地縮在病房的角落裏,微閉着眼睛,連李雲道進來的時候,都沒有看上一眼。

大小雙對李雲道感情是極深的,一看到李雲道,便同時沖了過來,眼圈通紅:「師父,爺爺等你好久了!」

秦仲穎也走了過來,對年輕的夫婦二人點了點頭:「你們再陪着爸爸聊兩句,我們先出去吧!」

「是雲道回來了?」老人嘶啞的聲音從病床上傳了過來。

李雲道循聲望去,只看到一個枯瘦的老人躺在病床上,比之自己離京時,又整整瘦了一大圈,眼淚頓時便忍不住地往下掉。

「來,陪我說說話……」老人的聲音有些無力。

李雲道連忙擦了把臉,快步上前,握住那隻佈滿老人斑的手。

老人的手有些涼,比李雲道的手還冷。

「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老人閉着眼睛,輕聲地囁嚅著,「這句話是司馬遷寫的,我不理解,那位用過,我也只是了解了些皮毛,真正教懂我這句話的含義的,是十三億的華夏百姓……」說到這裏,老人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李雲道輕聲安慰道:「老師,不急,咱慢慢說,慢慢說,啊……」

蔡桃夭拿過桌上的溫水杯,用棉簽沾著水,給老人輕輕緩解著乾涸的嘴唇。

老人的咳嗽漸漸停了下來,渾濁的眼睛也逐漸睜了開來,看到分立病床兩側的李雲道和蔡桃夭,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都是好孩子啊!」頓了頓,才聽老人輕聲道,「夭丫頭,你先出去,把著門,不要讓旁人進來,干爺爺跟你家雲道單獨說幾句話,好些日子沒見他了,怪想念的……」

蔡桃夭點點頭,給老人掩好被子,消然退去。

見蔡桃夭出來,走廊里眾人皆是一愣,又朝她身後看去,卻發現她關上了病房的門,而後便雙手合疊於腹前,一改往常溫潤平和的氣質,一身素衣站在門前,卻是女子當關萬夫亦莫開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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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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