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六十八章 父與子

第一千九百六十八章 父與子

一切都發生得很突然,從那中年男子破門而入,到那日耳曼壯漢將史銘一巴掌扇得暈死過去,從頭到尾不過幾分鐘的時間。

那被稱為「雷奧」的日耳曼漢子將史銘如同拖死狗一般地拖了出去,因為失血過多而全身乏力的李雲道苦笑一聲道:「非洲的礦真的很缺人?」

王抗美頜首微笑:「死亡率很高,自然總是缺人的。」

李雲道的表情立刻變得複雜起來。

看到兒子的表情,王抗美笑了笑:「多數都想盡各種辦法要致我們父子於死地的人,死不足惜。」

李雲道還是搖了搖頭:「總還是殘忍了些。」

王抗美看着面色倔強的兒子,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幾十年前那個在山林間阻止自己殺死俄國紅毛鬼子的女子,良久,他的嘴角浮現一抹苦笑:「留他們一命也是當年你母親的意思,否則按照我的脾氣,總不會讓他們還活在現在。」

李雲道緩緩閉上眼睛,想了想,不由得嘆息一聲,也許母親當年是好意,這才救下了很多人的性命,可是此時早已經在另外一個世界的母親哪裏知道,因為她自己當年的仁慈,也許就這般造就了一個全新的人間煉獄。

這不能怪她,當然也不能怪眼前這個過去這麼多年卻依舊恪守着某個諾言的男人,要怪只能怪那些人自作孽不可活。

「其實無論是史銘還是吳廣,殺與不殺問題都不大,真正對我們會產生威脅的是朱奴姣。」李雲道輕聲道,「不過她好像犯了病,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只怕等她哪天回過神來,我又得頭疼了!」

王抗美笑了笑道:「朱家的那個瘋丫頭的確有些麻煩,不過算不上難處理。你要是想殺那便直接吩咐白起做事情,朱家在華夏雖然這些年走得還不錯,但還遠沒到能讓我們投鼠忌器的地步,況且,朱家不是也就早默認放棄這個瘋丫頭了嘛!」

李雲道沉默片刻后才道:「我原先倒也是想直接宰掉了事,可是知道曾經發生在她身上的一些事情后,我又覺得她很可憐啊!」李雲道嘆息一聲,繼續道,「當年從昆崙山下山的時候,大師傅就曾反覆地叮嚀,讓我要少造殺孽,以往不覺,這些年殺的人多了,也就覺得大師傅當年說得有道理。」

王抗美卻微微一笑道:「你之所以覺得大喇嘛說得有道理,那是因為你殺的人還不夠多!要是這世上的魑魅魍魎殺得多了,你自然而然也就習慣了!」

李雲道看了他一眼后,皺着眉說道:「不給鳳駒他們這一輩的孩子們積點福氣?就算不積德,也起碼不能當個壞榜樣啊!」

提及的孫子孫女們,王抗美彷彿立刻被戳中了死穴一般,陪笑道:「對對對,是該給孩子們積些福份。不殺倒也是可以,畢竟也是我華夏人,這世上多的是無人的小島,我安排人把她找出來,放到一個足以能自力更生的無名小島上去,如何?」

李雲道看了自己的這個能把殺人當飯吃的老爹一眼,苦笑一聲:「還真是難為您了!」

王抗美自然聽得出話中的諷刺,也不以為意,微笑在床畔坐了下來:「我沒想到,秦老會用你來將我的軍啊!」

李雲道聽出了這話的弦外之音,皺眉不解道:「你的目標難道不是徹底剷除聖教這顆毒瘤嗎?二部也有這樣的打算,就算不能合而為一,但做到精誠合作應該也是問題不大的吧?」

王抗美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着看向自己的這個獨生子,眼神中滿是憐愛和歉意,良久,才聽他道:「我那把椅子遲早都是你的!只是如今的紅門,早已經不是我初接手時的那個破落不堪的組織了。雖然還不能跟傳承千百年的聖教相提並論,但在有些人的眼裏,已然是一種威脅。你在昆崙山熟讀典籍,應該清楚這個世上有一種罪叫作『欲加之罪』,只要你手裏拿着刀子,那人便會覺得你會把刀子捅進他的肚子,嗯,就是這樣的道理!」

李雲道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意思,沉默片刻后,才一臉為難道:「我答應了老爺子,會替他守好共和國的國門!」他頓了頓,又接着道,「老爺子說,這個責任,原本是你的。」

王抗美笑着搖了搖頭:「守華夏十四億百姓守國門,傻兒子,你知道這是多麼沉重的一份擔子嗎?你將來要面臨多少流言蜚語,面臨多少誤解和鬥爭,面臨多少背叛和殺戮,你現在連朱奴嬌都不肯殺,你覺得這守國門的事情會幹得很輕鬆?」

李雲道慘淡一笑:「我知道這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也清楚將來也許會要面對老爺子曾經面臨過的一切,甚至是退隱或者唾罵,當年秦家老爺子和咱家那位不都被人罵成是反動的一派嘛!只是大丈夫一諾千金,在找到合適的接替人之前,我必須要實踐我對老爺子的諾言。甚於殺不殺人這種事情,其實是要分情況的。其實我也很想把朱奴嬌幹掉,但是我操心這種暴戾會在我自己心底生根發芽,就當替大師傅留個念想吧!嗯,還有一個原因,她畢竟還是我們華夏人,若是換成其他國家的對手,那這刀子該剁還是要剁下去的。」

王抗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仁慈會變成一種很不好的習慣,這會在某個時候成為你的對手攻擊你的致命弱點。不過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討論吧,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傷儘快養好。」

李雲道有些不解看着自己這位三十多年未曾謀面的父親,苦澀一笑,問道:「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王抗美輕笑道:「人老了,離家久了,總想着要落葉歸根。我那日在意大利的城堡里站着,卻總覺得那地方陌生得很,就想着回京城的四合院看看,所以我便一個人回了趟京城。」

李雲道詫異道:「一個人?」

王抗美點頭:「剛開始的確還有些不太習慣,這些年習慣了雷奧他們鞍前馬後,不過走了幾天,也就習慣了,當年不也是一個人咬着刀子進俄軍兵營的嘛!如今只是回故土看看,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李雲道苦笑道:「可可姑姑要擔心壞了吧?」

提及那個默默陪伴在自己身邊幾十年的女子,王抗美微微有些沉默。

李雲道見氣氛有些尷尬,又接着道:「老頭,我覺得,要是你感覺可可姑姑還不錯……」

不等李雲道說完,王抗美便打斷了兒子的話:「這個話題換個時間再說吧!」

恰好此時又一名手下從樓上走了下來,用英語輕聲彙報道:「先生,費先生好像血壓有點問題……」

他看了一眼躲在客廳角落裏瑟瑟發抖的醫生:「你去樓上看看費老爺子吧,可能受了驚嚇,他現在可是國寶,千萬不能出問題!」

那醫生哪裏敢不從,剛剛那些綁匪就已經足夠狠毒了,可是這些後來之人卻一個比一個下手更狠,上樓的時候,他還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依舊鑲嵌在木牆上的那扇門,對那裏屋小房間里的中年男子敬若天神。

父子間似乎一下子沒了話題,簡陋的小屋子裏的氛圍有些莫名地尷尬。

「那個……」

「那個……」

父子倆同時開口。

「你先說。」王抗美道。

「還是你先說吧,你是當爹的。」李雲道有些無奈。

「我前些天順路去姑蘇看了看孩子們,等鳳駒再大一些的時候,我想把他帶在身邊,如何?」王抗美的聲音不大,也的確是難得地商議的口吻。

「鳳駒?」李雲道有些詫異,「他在修大師傅留下來的閉口禪啊……」

王抗美點頭:「正是因為如此,我想加快些進度,你若是不想接班紅門的事情,這諾大的紅門,總要有個人能接得上。」

李雲道微微皺眉:「讓夭夭帶着不行?」

王抗美搖頭:「我徵求過夭丫頭的意見,她說聽你的。」

李雲道聞言便笑了起來:「那好啊!」

王抗美愣了一下,原本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才能說服自己這個如他母親一般倔強的兒子,卻不料事情居然會如此之順利。

李雲道笑着道:「我相信我媳婦兒的判斷力!」

王抗美莞爾一笑:「你啊,別的本事沒有,倒是娶的媳婦兒個個兒本事通天!」

李雲道大言不慚道:「老頭,這也是一種本事!」

王抗美突然眼神變得愈發柔和起來:「你知不知道,你有時候說話的神態,很像你的母親!」

李雲道苦澀地笑了笑:「我回長白山上過墳,不過最近幾年太忙了,每年也都是請舅舅他們幫我磕起個頭。給我講講唄,你當年是怎麼碰到母親的?」

王抗美深吸了口氣,這個面對千軍萬方都面不改色的硬漢笑得愈發溫情:「當年啊,當年秋蘿還很小啊,我碰到他的那一年,她才剛滿十八歲,那年秋天,我奉命到對俄前線搜集情報,半路上碰到了俄國人的幾個大隊,一時性起,就一個人咬着一把匕首摸進了他們的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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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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