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3章 自行了斷

第923章 自行了斷

老狗微微遲疑了一下,望向一旁被他一掌砍暈的許天笑,搖了搖頭,沉聲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你的聰慧,應該已經猜到了一些什麼,你不要問我,因為我不會說,許天笑更不會向你透漏半句。我知道你提醒得很有道理,但拿了錢財,就沒有抽身退縮的道理。」

李雲道點了點頭,又跟他閑扯起了後龍正清時代江寧的地下格局。其實李雲道在佈局拿下龍正清的時候,便已經在思考這個問題。地下世界的存在,必然有其出現的政治和經濟土壤,在目前的社會環境下,如果大環境不變,龍正清倒下后必然有人來接手他的勢力範圍。原先李雲道是想請黃梅花派人接手,但這個人很難推選,而且當誘人的利益放在眼前的時候,那些連殺人越貨都敢的黑道人還有什麼干不出來?一個混亂的江寧地下世界並不是李雲道想看到的,成天打殺搶地盤,傷的是周邊的百姓,損的是江寧本身的和諧氣運,所以白稼先接手龍正清的一部分地盤后,又順手扳倒了老狗,幾乎一夜成為第二個龍正清,李雲道為此特地跟林一一和韓國濤做過一次深入地交流——林一一的任期內,需要一個社會環境極度穩定的江寧,否則林一一根本騰不出多餘的精力來重點佈局江寧的經濟發展。

如果不出跳江那檔子事,便沒有之後的香港之行,李雲道或許現在還在江寧就職,但按照之前的規劃和佈置,這個時候的江寧,應該除了白頭外,還有兩股勢力相當的人馬——三分天下,左右制衡,這是李雲道所期望看到的江寧地下世界。

只是江寧如今離自己太遠,眼下的問題才是大事,尤其是老狗說了,如果過了今天你還活着,舊賬一筆勾銷,言下之意便是今天李雲道能活下去的機率應該幾乎為零。

老狗看了一眼手錶,這是他逃離江寧時唯一帶出來的值錢玩意,江詩丹頓,價值十萬。不過老狗早就失去了玩表的興緻,之所以沒將表當了也是怕沾了家徒四壁的晦氣,此時只是看了看時間便起身,撣撣身上的灰塵,說道:「時間差不多了,該送你們上路了。」

李雲道正皺眉時,許天笑已經醒了過來,雖對老狗有些不滿,但卻也知道剛剛自己被仇恨蒙蔽了理智:「狗哥,時間差不多了吧?」

老狗點了點頭:「走吧。」

錢強想掙扎,卻吃了許天笑一記槍托,整個面頰都高腫了起來。

上車后,李雲道卻看到老狗將昏迷的瑤瑤也抱了上來,只是放下孩子的時候,眼神迷離。

車子在鄉間小路上開了數十分鐘,在一處破橋旁停了下來。

許天笑揮了揮手中的槍:「下車!」

錢強沖李雲道使了個眼色,李雲道卻搖了搖頭,對方手裏有槍,自己和錢強武力值再牛叉也牛不過子彈。

「自己穿!」許天笑從車上扔下兩件綁了鉛塊的衣服。

「殺警察是重罪,要槍斃的!」錢強終於有些緊張了。

李雲道搖了搖頭,彎腰撿起地上的鉛衣,徑自穿上身。鉛衣很重,裏面能聽到嘩拉拉鋼鏈的聲音,應該是特別訂做的,就算外面的衣料腐爛了,鋼鏈也不會因為腐朽而斷裂。李雲道估計算了一下,如果真的就這麼被扔進河裏,必死無疑,不到河水乾涸屍體是無論如何都發現不了的。

錢強似乎不太理解李雲道的冷靜,下了車便開始掙扎,最後太陽穴又吃了一記槍托,暈死過去。

「你,幫他穿上鉛衣。」持着手槍的許天笑努了努嘴,也許是覺得自己大仇即將得報,笑意莫名地狂虐,

李雲道聳肩照辦不誤,先把自己的鉛衣脫了下來,又幫錢強穿上,言聽計從得出乎許天笑的意料,直到李雲道又重新穿上自己的鉛衣,端著槍的許天笑才確定李雲道沒有耍什麼花樣。

許天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昏迷的錢強挪到了橋邊,很不幸運地,錢強居然又醒了過來。

許天笑嚇了一跳,錢強瞪得渾圓的雙眼差點兒將他嚇得癱坐到地上,等反應過來后,許天笑顯然惱羞成怒,拔出手槍對準錢強的胸口便是一槍。

砰!

撲通!

穿着鉛衣的錢強胸中綻開一朵血花后,被巨大的子彈衝擊力推得後仰,整個人翻倒入河中。平靜的河面爆濺起巨大的水花,一串氣泡伴着血水冒上來后,很快便歸於平靜。

如血夕陽斜掛在佈滿橙色晚霞的天空,倒映在風吹漣漪散的河面上。

李雲道眯眼皺眉,看了一眼許天笑,嘴角輕揚,笑容顯得有些詭秘,而後又深深望了老狗一眼,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卻欲言又止。

老狗摸了摸貼著頭皮的花白短髮,也不去看李雲道:「黃泉路上別回頭,早死早投胎。」

李雲道笑了笑,點頭,面向小河,絲毫看不出任何一丁點將死之人的恐懼。

「等等!」許天笑突然出聲,制止了李雲道的動作后,上前仔細地檢查了李雲道身上鉛衣的每一道鎖扣,確認沒有問題后,才長長地吁了口氣。

「去死吧!」許天笑退後幾步,心中默念。

老狗負手站在橋頭,望着夕陽在那人身上勾勒出的光圈,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只是那青年居然連一句遺言也沒有留下,便淡然地踏出破橋。

又是「撲通」一聲,水花過後,水面又歸於平靜。

許天笑快步趕到沒有護欄的破橋旁,伸長了脖子打量著河面,他似乎不敢相信,龍正清花大力氣都沒能弄死的死警察居然被自己解決了。

河面上飛過幾隻老鴉,呱呱的鴉聲聽得人有些心煩意亂,許天笑仰天長笑,驚得那幾隻老鴉連忙飛離這處是非之地。

「狗哥,我不是在做夢吧?」許天笑搓了搓自己的臉,轉過身問老狗。

老狗哼了哼,卻沒有說話,目光始終停留在早已歸於平靜的河面,似乎連他也不敢相信,那個能隨隨便便就能琢磨出法子對付白頭拿下江寧地盤的青年,就這樣簡簡單單地被許天笑和自己處置了。

老狗給自己點了根煙,想了想,又點了兩根,彎腰將三枝煙齊齊地插在了橋頭,白色的煙霧在橋頭的雜草叢中飄蕩。

許天笑揚了揚下巴,殺父大仇得報,但卻沒有想像中的那般愉悅,相反卻有種莫名的空虛,看到老狗的動作,他譏諷地笑着,卻沒有吱聲。

「這傢伙是個值得尊重的對手。」老狗說道。

「哦?」許天笑不屑一顧。

「這樣子的死法,或許是最窩囊的一種了。」老狗說道。

「難不成還要風風光光地去死?」許天笑嗤之以鼻。

老狗蹲在三支香煙跟前,拜了四拜,神三鬼四,那人就算再厲害,死後也只是下黃泉的鬼。至於他剛剛說的關於江寧的林林種種,嗯,老狗覺得可操作性很強,反正以自己的腦子,是想不出這般環環相扣的連環計的。

兩人回到車旁,許天笑看了一眼車后蜷縮著的小姑娘,不耐煩地說道:「把小鬼也直接扔河裏拉倒吧?」他是詢問的語氣,問的是身旁的老狗,但問出聲后,卻又後悔了——老狗有個這般大小的私生女,讓他對這樣年紀的小孩子下手,估計這這傢伙會有些料想不到的反彈。

關於老狗一直堅持的江湖人的底線,許天笑向來是不屑的。底線能值幾個錢?還是能救命?反正堅持老派江湖人的所謂底線的老狗,在許天笑看來是有幾份可憐和可笑的。

「隨便找個小鎮扔在集市裏吧。」老狗看了一眼小丫頭說道。

許天笑點頭,小丫頭的死活,對他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人已經死了。

車尾揚塵而去,剛剛被驚跑的老鴉又飛回橋口枯死的枝杈上,對着平靜的河面,呱呱地叫得令人生厭。

突然,平靜的河面上「嘩」地一聲冒出一個濕漉漉的人頭,緊接着,又冒出一個,兩人一前一後游上岸邊。

「師叔,您沒事吧?」從水裏爬出來,鄭天狼也好不到哪兒去。在岸上生龍活虎的鄭氏內家拳唯一後人自幼生活北方,到了水裏也僅僅比普通人好一些,費了不少功夫才解開了李雲道身上的鋼鏈鉛衣。

「錢強呢?」李雲道抹了把臉上的水,回頭看了一眼平靜如鏡的水面,面露憂色。

「師叔,我水性不太好……」

「你在這兒等等我。」說完,李雲道便縱身躍入水中。

他游到錢強大致翻掉下的位置,深吸了口氣便潛入水中。十月底的水溫雖然不算冰冷刺骨,但也已經寒意襲人,李雲道花了不少時間,卻只在水下找到了錢強的那件鉛衣。

「活人見人,死要見屍!」李雲道有些惱火,許天笑最後對着錢強的那一槍是他始料未及的,幫錢強穿鉛衣的時候,他已經留了個心眼,在背後的關係部位留下了一個活結……可是,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活結,錢強的屍體才被水下的潛流給沖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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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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