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6章只看了一眼

第1856章只看了一眼

如雷刀勢讓尼莉克斯的瞳孔陡然一縮,那深藍色的眸子裏彷彿看到了半日前街心公園裏那淡淡看了自己一眼的老人。

半日前。

街心公園,鬧中取靜,獨安一隅。

春風輕拂,楊柳搖曳,南方的暖濕氣流已經讓人聞到了一絲夏日的氣息。

公園一角,一方八角小亭,亭中一方石制黑白棋盤桌,三位約摸年過古稀的老人圍在石桌旁,不約而同地盯着那盤局勢詭異的殘局。

其中一位灰衫老者問道:「這傳說中的珍瓏棋局居然是真的?」

另一位月白長衫的老人撫須點頭:「恐怕是真的。」

唯獨蹲在一旁石凳上青衫老人得意洋洋:「那是自然,噶瑪拔希窮盡一生搜集天下珍奇古書,我那徒弟的親兒子打小被把老喇嘛費盡心機搜刮來的書扯下來擦屁股用。他說這是書中記載的『珍瓏』,那便不會有錯。」

灰衫老者聽聞噶瑪拔希的名字,不由得心生唏噓:「喇嘛幫你養了二十五年的徒孫,你倒好,生生躲起來開了這幾十年的麵館。」

青衫老人擺擺手道:「願賭服輸嘛!」說着,老人輕輕拍了拍石桌,「怎麼樣,有沒有把握贏上一局?今天也一樣,你們贏了,我把那把從老神棍那兒弄來的那把劍拱手相讓,你們要是輸了,嘿嘿,我也沒有別的要求,就是你們倆這些年培養的那些個徒子徒孫,挑上那麼四五六七八個跟着我那徒孫一起干一番事業,如何?」

另外兩名老人彷彿嗅到了某種陰謀的味道,對望了一眼,又看了看老人倚放在石桌旁的長條型布袋,不由自主地同時咽了口口水。但似乎兩人又同時想到了什麼,幾乎同時搖了搖頭,月白長衫的老人剛要說話,便見那青宵老人假意不小心拔弄開了那布袋的袋口,古樸長劍的劍柄剎那間露了出來。

對坐兩名老者不約而同地倒抽一口涼氣,異口同聲道:「是那把劍?」

青衫老人笑嘻嘻地攏好布袋,故作惋惜地搖頭道:「唉,算了,想當年,這把劍……」

不等他說完,另外兩人急忙摁住他道:「休走,我賭!」

青衫老人分別看了兩人一眼,狐疑道:「當真?」

兩人點頭,灰衫老者佯怒道:「我江叟翁何時食過言?」

月白長衫的老人也道:「青龍,咱們也大半輩子交情了,我兄弟二人說一不二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青衫老人笑着點頭:「那是那是,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就說好,若是我們輸了,這把劍歸你兄弟二人,但若是你們輸了,嗯,你們澹臺家那些徒子徒孫們,也不用多,由我們挑四人,如何?」

澹臺二老對視一眼,覺得這筆賬似乎倒也不算虧,反正孩子們培養了這麼些年,或才高八斗或滿腹經緯,卻總也要有個供他們施展的平台,若是贏了,還能白得一把名貴無比的古劍,何樂而不為呢?」

「來吧!」澹臺二老有些迫不及待地拿了棋子,「該你先!」

青衫老者微微一笑:「跟你們對弈的可不是我這糟老頭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煩動腦筋的事情,以往這種費腦子的事情,都是噶瑪拔希來做,我就出出力。來來來,小兔崽子,過來見過澹臺家的兩位老祖宗。」

一身白衫的青年男子從遠處緩緩走來,春風吹指他的衣角,踏着公園的青石板小徑,穿過那些搖擺的柳枝,面帶謙遜的微笑,那對桃花眸子,也彷彿與周遭的自然融為了一體。

「見過兩位老祖宗!」李雲道恭敬欠身,澹臺家自清代便代代出大儒,新中國成立后,便是連出幾位教育大家,國內幾次重要的教育體制改革,都源自澹臺家之手。兩位老祖宗看着年過古稀,但真要探究起來,怕是早就過了百歲,,雖不算鶴髮童顏但此時卻依舊精神矍鑠。

澹臺二老頗為欣賞地打量著李雲道,灰衫老者當先開口:「不錯,比你父親當年多了三分儒雅。」

月白長衫的老人也點頭笑道:「當年你調離西湖后不久,我們便聽得一些老夥計談論你,個個對你讚不絕口,這容貌嘛,比你父親當年那一身莽撞如牛要強些,不過這棋道如何,還是要手下見真知,來了,休要多言了,落子!」

李雲道再次微微欠身:「二老過獎,得罪了!」而後,單手捏起一枚棋子,沒有絲毫地落子。

「咦?」澹臺二老再次同時發出聲音,白眉微蹙,而後那灰衫老者幾乎有些憤怒地抬頭看向李雲道,「你這算什麼?」

李雲道微微一笑:「二老請靜觀其變。」

於是灰衫老子怒而落子。

就在他落子的瞬間,便聽得那月白長衫的胞弟喊道:「慢!」

喊著慢時,卻已經實實在在在地慢了,因為棋子已然落下。

落子無悔。

看到胞弟的表情,灰衫老者再低頭靜觀棋盤,而後撫手長嘆:「論揣摩人心,你比你父親強!」

李雲道微笑恭敬欠身:「您過獎了,不過是在您二老面前班門弄斧而已,賣弄心機的小伎倆,還望二老不要介意!」

月白長衫的老人笑道:「兵者,詭道也,這詭道不就是爭的人心嘛!」

李雲道笑着解釋道:「只是聽聞澹臺大先生為人剛直,解放前便有唾罵日偽政府所謂文化部長的長篇檄文,那一連二十問,如今讀起來,依舊令人心潮澎湃!」

此話一說,灰衫老人因輸棋而僅剩的那一絲不悅頓時煙消雲散:「願賭服輸,後日一早,你到澹臺書院來找我們。」頓了頓,他又瞪了一旁的青衫老人一眼,而後才道,「為才不尊的就算了,省得污了我書院一方凈土。」

青衫老人也不生氣,嘿嘿笑道:「大先生不歡迎我,難道小先生也不歡迎?」

月白長衫的澹臺小先生立刻乾笑兩聲,年輕時青衫老人救過他的命,這「不歡迎」三個字,怎麼也都是說不出口的。

「歡迎歡迎,您大駕光臨,澹臺書院自當是蓬蓽生輝!」

「嘿嘿嘿,我就知道,小先生可比大先生厚道得多!」

澹臺家大先生正欲再說些什麼,便發現亭子周圍不知何時變得鴉雀無聲起來,就連那春日傍晚會嘰喳亂跳的麻雀,都不見了蹤影。

澹臺家的小先生也查覺了什麼,有些詫異地看向那青衫老者,他似乎有些不明白,明明這位如今華夏第一高手都坐在這兒了,居然還引來了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

等那一身紅袍的女子帶人將亭子合圍起來,露出金髮碧眼的容貌,澹臺家的大、小兩位先生不約而同地恍然,這就叫無知者無畏啊!

三個在那紅袍中的尼莉克斯看來行將就木的老人直接被她忽略了,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亭中的白衫青年,這是這麼多天來,他第一次露面,而且身邊居然沒有任何保鏢護衛,她覺得很好笑,這傢伙哪來的膽子敢這般正大光明地出現!

她抽出腰間的短刀,準備親手了結了這個詭計多端的傢伙,想起在緬國時他居然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跑掉了,她便氣不打一處來,與碧姬的那次交鋒后,中樞也傳來了對她的諸多不滿。

她要殺了這個傢伙,用他的鮮血,洗凈這些天以來她心頭的鬱結。

她手持短刀,紅色的教袍迎風而動,春風吹散了她的金髮,如同群魔般在傍晚的風中飛舞。

她踏上一階台階,而後便不再動彈。

因為,那亭子裏,有一個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便從頭寒到腳。

那是一個穿着青色長衫的老人,長衫洗得發白,衣襟前似乎還留着午飯時濺上的油點,他就如千千萬萬在華夏街頭觀棋點評的普通老頭一般,靜靜地坐在那兒,而後看了她一眼。

恐懼在一剎那間便將尼莉克斯包裹了起來。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以至於她手中的短刀都開始微微地顫抖。

「走吧,華夏不是你們能涉足的地方!」說話的是那月白長衫的老人,眼前的一幕讓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些異國的瘋子猖獗地在華夏街頭燒殺搶掠,那個時候,身邊的青衫老人還跟李雲道一樣看上去很年輕。

「走?來了還想走?」澹臺家的大先生脾氣最是暴躁,尤其是看到這些讓他聯想到不悅往事的場景,原本就耿直火爆的脾氣便愈發不可抑制。

恐懼是一種很奇怪的情緒,有的人面對恐懼會悵然無措,有的人面臨恐懼的壓力卻會迸發出更加強烈的情緒和能力。

作為聖教紅袍主教的尼莉克斯很明顯屬於后一種,短暫的無措后,她輕哼一聲,便抽出那把閃著寒光的短刀,小碎步加速,左腳踏上八角亭下的第一級台階時,左膝微微一屈,而後發力,紅色的身影騰入半空,刀尖直衝那面帶微笑的青衫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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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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