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章 死諫

第兩百九十章 死諫

當年孟飛揚的妹妹剛出生的時候,孟飛揚很喜歡來找她玩,那樣軟軟糯糯跟糰子一樣的小傢伙,總覺得怎麼都玩不夠。

有一次他逃了先生的課,偷偷從窗戶爬進了母妃的寢宮,她母妃當時正好與他父親在說話,也沒注意到他。

孟飛揚當時看到妹妹躺在母親身邊,沒法將她弄過來玩,便微微有些沮喪,正準備再偷偷摸摸地從窗戶離開,便聽到母親開了口。

「阿媛怎麼那麼傻啊,有什麼過不去的坎,怎麼就……這般想不開啊,我當時就勸過她,那孩子不能留,她卻不聽我的……」孟飛揚的母親,當時的太子妃冷氏哀嘆著說道。

「那是她自己的選擇,她明明知道這個孩子不能容於世,卻還是選擇生下來,說明他早已料到了後果。」太子便冷靜了許多,也沒有冷氏那麼多婦人之仁,不甚在意地說道。

冷氏又是嘆了口氣說道:「我同阿媛也算是相交多年,看到她落得這般下場,我心中終是不忍,而且那孩子……也是無辜,她同束兒差不多時候出生,卻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她難道一點都沒同你透露,那孩子的父親是誰?」太子微微皺了皺眉頭,問道。

冷氏只是搖了搖頭,「阿媛口風緊,我試探了好幾次,她都把話題岔開了,但我總覺得那人應該也是經常進宮的,畢竟阿媛除了時常會進宮來看望德馨公主。平日裏並不去別的地方,且阿媛從小在宮中長大,眼光也是很高的,一般男子她應是看不上的,而卻若對方真是普通人,她也不至於變成現在這樣。」

太子顯然覺得冷氏分析得很有道理,點頭附和道:「你想得倒是同我一樣,我看我那幾個弟弟都不有可疑,而且我最疑惑的是,那孩子一出生就不見了。也不知去了哪裏。且辛氏的死也有些蹊蹺,誰會剛生下孩子就去自縊呢?這太說不通了。」

冷氏顯然也有這個疑惑,只是沒有說出來,正要再說話。她身邊睡着的嬰兒忽然醒來。不知是餓了還是尿了。大聲啼哭起來,冷氏連忙俯身去抱孩子,一陣手忙腳亂才把孩子哄好。話頭一下就斷了。

躲在內室的孟飛揚將父母的話都聽在了耳中,只是當時他也只是一個半大少年,只是對父母口中那個和他妹妹差不多時候出生的嬰兒很是同情,轉眼也就忘了,直到遇到了厲蕭他才將這事想起來,因為曾經留在宮中的前朝後裔只剩下德馨公主一人,而德馨公主早就死了,只留下一個女兒,便是那辛氏阿媛,恐怕也就是厲蕭的母親,那辛氏曾經是嫁過人的,同夫君生過一個兒子,後來他夫君得病去世,她便一直寡居,再後來她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死了,她那唯一的兒子也不知去向,按歲數來看,與厲蕭倒是符合的。

「這件事,我會幫你去查,至於你那妹妹……要找出來恐怕沒那麼容易,你要有心理準備。」孟飛揚這般與厲蕭說道。

厲蕭垂下頭,悶聲不語,默默點了點頭。

孟飛揚與厲蕭說了這麼會兒話,天色已是十分亮了,他派人去秦琴昨日住的房間看看她有沒有醒,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問她呢。

秦琴再過來見孟飛揚的時候,已經是將自己整理了乾淨,她穿着原先留在教坊里的靛青色春衫,盤了同心髻,髮髻上只簪了一隻纏枝梅花簪,十分樸素,經過一晚上的休息,她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只是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眼底的淤青也很是明顯。

秦琴與孟飛揚恭敬地行了禮,孟飛揚立即與她免了禮,讓她在自己對面坐下,然後與她問道:「影梟昨日進宮的時候就暈倒了,醒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讓我來接你們,還有就是去救綰綰,我想知道,我離開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秦琴顯然也很是擔心影梟的傷勢,急急追問道:「影大人他不會有什麼事吧?」

「放心吧,都是皮外傷,養一段時日就好了。」

秦琴這才放心了,然後就將在界城發生的事告訴了孟飛揚。

「你是說陳老帶着人闖進了宅子,綰綰猜測他們是來帶走平安,便讓影梟護着你和平安逃出來了是嗎?」孟飛揚聽完了秦琴的訴說,才沉聲說道。

秦琴連連點頭,繼續說道:「公子您快去救綰綰吧,我們離開這麼久,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那陳老也不知會怎麼對她……」

「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把綰綰帶回來。」孟飛揚的眉宇間已是染上了一抹厲色,冷冷說道。

孟飛揚看着秦琴,又忽然想到了詩詩的事情,便委婉地與她提道,「詩詩受了傷,我正派了大夫與她診治,你們原先交情不錯,你若是有空也可以去看看她。」

秦琴聞言大驚失色,她一直不知道詩詩受傷的事,與孟飛揚道了謝,便急急出去看望詩詩了。

秦琴剛走不久,便有下人過來稟告,說是房中的平安已是醒了,因為周圍都是些陌生人,正在那裏哭鬧不止。

孟飛揚立即去了隔壁房間,平安一看到他,那哭腫的眼睛頓時又蓄滿了一汪淚水,幾乎要從床上下來撲向他懷裏。

孟飛揚用最快的速度走到床邊,將平安抱在懷裏,然後讓屋裏的人都退了下去,孟飛揚並不怎麼會哄小孩子,他只是一直用手輕輕拍著平安的後背,安撫着他的情緒,嘴上也一直不停地重複著,「平安不怕,父親在這裏,平安不怕……」

平安許是苦累了,情緒終於稍稍穩定了一些,他抽噎著,從孟飛揚懷中抬起頭。一雙紅腫的眼看着他,十分委屈地說道:「娘騙平安,娘不要平安了……」

孟飛揚看到平安這般小可憐的模樣,頓時心痛地不行,立即哄道:「你娘怎麼會不要你呢,你該知道,你娘是最疼你的。」

「可是娘說……只要我數到一百……她就會回來我身邊了,我每天數……每天數……都已經數了好多個一百了,娘卻還沒回來,她……她一定是不要我了……」平安一邊抽噎。一邊說着。模樣可憐至極。

孟飛揚有些無奈,只能用笨拙的言語繼續哄道:「你娘並不是不要你了,而是因為有事情耽擱了,父親帶你去找她好不好?」

平安聽了孟飛揚這話。終於不哭了。只是睫毛上還掛着淚珠。顫顫巍巍的,那希冀地小眼神看着孟飛揚,弱弱問道:「娘真的不是不要我嗎。那我們快些去找她,平安想娘了……」

孟飛揚只是平安雖然一直表現地乖巧懂事的模樣,但他內心裏是十分缺乏安全感的,當初他被陸皖晚送到珍兒那裏,大半年都見不到她,難得見到一次,陸皖晚待一會兒就又要離開,那時候他雖然年紀小,但是現在也留下了陰影,總覺得母親一走,便好久好久都看不到了。

孟飛揚安撫好了平安,喂他喝了粥,又哄他吃了葯,平安才乖乖睡下了,因為孟飛揚承諾了等他病一好就帶他去找娘,所以他也不哭不鬧了,就等著身體好了,就去找娘親。

孟飛揚走出平安的房間,覺得自己打仗都沒這麼累過,心中越發想念陸皖晚,真恨不得馬上就去找她。

可孟飛揚剛剛帶兵打進了皇宮,還逼死了李琰,現在正有一堆事兒擺在他面前,等着他去處理呢,就這會兒,那留在宮中處理事務的陸擎蒼已是派了人過來,說是有一堆文臣跪在宮門口,要死諫。

孟飛揚一聽,沒說話,只是冷笑一聲,「死諫?那幫文臣為何要死諫,難道真是對李琰那麼忠心耿耿,想隨着他一起去,那我就成全他們好了。」孟飛揚臉上的冷笑愈發深了,還帶着些譏誚,他怎麼會不知道這些文臣打的什麼主意,不過就是想聯手壓制他罷了,定是那些世家挑的頭,不管是哪個朝代,向來是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他們其實並不怎麼在意究竟是誰坐在那個位子上,只要不觸犯到他們的利益就行。

孟飛揚當即下了命令,隨他們的跪着,派一隊精兵守着他們,不管誰要死要活,都不必攔著,想死的就讓他們死,死了只負責收屍就行。

孟飛揚敢這麼做自是有他的倚仗,其實從許多年前他已經開始做安排了,當初他父親還在太子位的時候,就最是討厭那些自視甚高的世家,但世家的勢力實在太大,若要動,便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從他祖父開始,就一直想削弱世家的力量,他祖父當時也確實是成功了,但他也只是拿一部分新興的世家開刀,對那些老牌的世家也並不敢輕易動手,他父親是一直想秉承祖父的策略,削弱世家,只可惜他父親還什麼都沒做,便已是被李琰害死了,其實這其中也有許多世家的影子,李琰就是因為世家的支持,才能那麼順利的登基,而現在李琰死了,他這個前太子的兒子要坐上那個位子,世家們自然是着急了,因為他們是知道前太子的作風的,他這個兒子有很大的可能同他爹一樣,所以世家們便慌了,他們必須先下手為強,先將他這個「新帝」的氣焰壓下去,才能控制住以後的局面,但孟飛揚顯然是不會讓他們如願的。

孟飛揚的倚仗便是那些新興的庶族,孟飛揚從十年前開始就暗中資助一些有潛力,但家境貧困的寒門子弟,這些人-大多沒有根基,雖有才學,但要在官場上想熬出頭卻是一件極困難的事,孟飛揚會資助他們考完科舉,並在後面授官的時候稍稍出一些力,讓他們能到一些有實權的位子上,即使一開始官階不高,但卻也是磨練了他們的心性和能力,等到以後再有機會,就是前途不可限量。

現如今,這其中最早的一批人,已是都到了一些十分重要的機要位置,正是可以用起來的時候了。

孟飛揚因為擔心平安,這時候也並不離開教坊,那些老臣這樣鬧,不過就是想見他,當面與他談條件,他正好趁這機會搓搓他們的銳氣,至於死諫?算了吧,他可不信那些老奸巨猾的東西真的就捨得這樣死了。

此時的宮門外,一眾大臣跪在那裏,場景分外的壯觀,跪在最前頭的是一個鶴髮老者,身上穿着白色的孝服,孝服裏面上古厚重的玄色朝服,他端正地跪在那裏,臉上滿是凜然的神情,他的手上拿着一個奏摺,朗聲說道:「聖上慘死,我等老臣錐心泣血,無能懲治奸佞,只願以死為諫,保全帝業大統……」

那老臣的對面,陸擎蒼帶着一眾精兵,只是冷笑,看着他,彷彿看耍猴的一般,陸擎蒼知道孟飛揚不在乎這些世家,他便也不必對這些人客氣。

那老臣是百年世家趙家的家主,名叫趙鶴年,趙家曾與君家聯姻,也曾與皇家聯姻,君家大夫人趙氏和秦王妃都是趙家的女兒,而自從君綺姍失勢了之後,君家便已是大不如前,但君綺姍死的時候也還是皇后,所以君家還是堅定地站在保李琰的立場上的,而且李承佑現在不知所蹤,他們自然覺得還有希望,此時君家的幾位文臣,就跪在隊伍的中央,小心翼翼地偷覷著前面的趙鶴年。

趙鶴年見陸擎蒼那無視的態度,頓時氣得夠嗆,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站起來,手舉著奏摺喊道:「臣死諫,期望臣一腔熱血,能夠換回我大周王朝的安寧!」

孟飛揚手下的那些兵可也不是吃素的,見那趙鶴年似是有過激行為,立即滄啷啷寶劍個個出鞘。就要過去抓住他。

誰知……那趙鶴年似是真的狠下了心,對着蒼天抱拳行了一禮,「皇上!老臣來尋您了,咱們君臣地下再見!」只見他雙腳一蹬,便向宮門撞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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