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4.第1104章 千一三九 座上不為客,信手點地天

1104.第1104章 千一三九 座上不為客,信手點地天

在不周山頂上,是有一座高高的寶座的。那是天皇的寶座,當年開天者獨自居於座上,眾生俯首,不敢直視。

當初人皇鼎也曾蹦到寶座上,彷彿案頭的裝飾品。那是一萬年以來,第一次有東西能接近人皇鼎,在之前,連塵埃都不能。

然而,那也只是一個鼎而已,能落得也是寶座的扶手,就像一個把件,隨時等著主人的賞玩,後來人皇鼎傾倒,也就從寶座上掉了下來。

但現在,人皇竟然看到,有人坐在上面。

此時天地皆明,纖毫畢現,然而那人的身影與巍峨的寶座融為一體,彷彿籠罩一層煙霞,朦朦朧朧,看不清晰。

人皇微震,她不會認為那種朦朧是光影造成的錯覺,因為她自己也曾籠罩在一片氤氳中,那是神的特權——神力隔絕。

然而,向來是她隔絕那些愚鈍卑下的眾生,現在卻有人能隔絕她,難道說她也不過是螻蟻中的一個?這絕不可能!

拋卻被隔絕的屈辱,她更難以接受的,是有人坐在寶座上本身。只有天皇,才做坐在寶座上。天帝能不能?誰也不知道。

天帝就算是天皇的繼承人,終究不過是後天誕生的凡類,如果得不到座的承認,那麼亘古以來,能夠坐上寶座的,只有那位開天者。

可是現在,真的有人坐在上面,是她看不清的人!

人皇沒想到自己會顫抖,她也不想顫抖,但她現在就在顫抖。飄逸的長裙下,她的手腳都在微微發抖。

「呸——」

她手指一點,火種再次燃燒起來,如同火炬一樣照耀四方。其實現在天色本就明亮,但火炬一出,明亮再次上升一個層次,若有凡人看她,恐怕一眼就要被灼瞎。

催動這麼強烈的光芒,當然是要付出神力的,對於人皇來說,這些神力本來不算什麼,但剛剛被剝奪了神印,又和黃泉如此力拚,這些消耗就不能說無關緊要了。但她此時哪怕燃燒神力也一定會點起火炬,因為她害怕。恐懼讓她不計後果。

在如此強烈的光芒下,對方身上籠罩着的霧氣,也漸漸散開,能看穿容貌。

「是你……」人皇驚訝的看着這張眼熟的容貌。

說是眼熟,也不是真的熟。只是人皇見過,並且有印象而已。然而有印象也不容易,人皇高居神座,不會拿正眼看過幾個人,就算看過,也不過轉眼既忘,能在她印象里留下淺淺影子的,無一不是非常人物。

眼前這人,她就見過,而且記得。她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但記得對方那張圓圓的笑臉和隱藏在笑臉後面冷靜敏銳的心。她看好那年輕人,把他列在了自己培養種子的第一位。

然而,後來鼎中的大戰太過混亂,她一直期望的人一個個隕落,成了舍利材料,落入泥沙。唯獨這個圓臉少年沒出現,她當然還是有些期許的,不過後來白也出來,一件件事走馬燈式的出現,她就把這人給忘了。

哪怕最後巨龜從鼎中爬出來,她也只是驚訝這巨龜從何而來,又猜是白也在搞鬼,並沒想到在鼎中最後一個天帝苗子到哪裏去了。

看到這少年的一瞬間,她才猛然想起來——剛剛那疾風暴雨的局面,其實是有一個巨大的缺陷的,當時沒感覺,時候想來,十分詭異。

在幾乎密不透風的局面中,偏偏少了一個關鍵子。

天帝——巨龜代替的天帝人選,到底去哪裏了?

看到眼前的人,人皇才反應過來,這一系列的變故,令人眼花繚亂的翻轉,其中的關鍵,或許就是現在高踞寶座上的少年。

「你……」她嘴唇一動,聲音變得尖細,「你是誰?」

少年的目光降了下來,和她微微一觸,目光涼如井水,雖然不至於寒冷,但也沒有多餘的溫度,道:「還沒跟你介紹過么?在下孟帥。」

說完,他微微一笑。

孟帥的笑容一向是很親和,很引人好感甚至是令人放鬆警惕的,他如今笑起來,剛剛那種寒涼的意味一掃而空,彷彿冬月天轉三月天,如沐春風。連人皇也忍不住卸下一點心防,那種因為警惕變得炸起的狀態竟平復了一些。

但若是熟悉孟帥的親友在此,定能看出此時孟帥笑得和當初不同。當初孟帥笑時,是他自己引人好感,現在他笑起來,讓氣氛變得輕鬆,讓環境變得溫暖,甚至連天都明朗了幾分,但他這個「人」本身的感覺卻消失了。孟帥自己從世界中抽離了出來,成了獨立世外的存在。

人皇並沒有感覺孟帥的不同,對方的歷史對她當然也沒有意義,她在乎的是這個突然出現,染指天皇寶座的傢伙是什麼樣的實力。因此她絕對的關注,關注在孟帥身上。

看不透!

人皇心中漸感悚然,因為她發現費盡心力撥開了最表層的的那層迷霧,她依舊對孟帥一無所知。深不可測這個詞,她十分不願意送給其他人,但此時也確實最適合形容孟帥。

什麼人能在人皇面前稱得上「深不可測」?只有那個她絕不想承認的存在了吧?

「你是天皇么?」人皇脫口問道。

她是人皇的繼承人,剛剛壓下了地皇繼承人,又滅殺了上古神祗黃泉,現在又來了天皇的繼承人,這樣倒也齊全了。

然而,隨即她便否認了自己的猜測:「不,你不是天皇。天皇之位已經隨着人皇鼎。也不是天帝,天帝剛剛已經誕生,就算你殺了他,天帝也不會再憑空誕生。你是誰?竟敢僭越天皇之位,給我滾下來。」

孟帥道:「天帝?你說神龜么?你要找它。」

人皇道:「我找它……」她反應過來,道,「沒做,我要找它。補天大業未竟,正需要一個天帝。你看到它去哪兒了?」就在剛剛,她突然抬頭看了一眼天邊,看到了天縫往外泄露的烏雲,那帶着雷電的黑氣,已經漸漸有了滅世的味道。即使離著不周山還遠,她也感到了一陣壓抑。正是這陣壓抑,把她從神戰爭鋒中拉了回來,抽出了一點點心思,關心起補天的問題,才想到了詢問神龜一事。

孟帥微笑道:「我把它收起來了。」

人皇一時懵住了,道:「收起來了……」突然反應過來,大聲道:「什麼?收起來了?你把它……你怎麼收起來的?」

孟帥微笑道:「它是我的神獸,我想要收起來,自然可以收起來。」

人皇又一時難以消化,嘴唇動了一下,似乎再說:「等等。」但沒說出這兩個示弱的字眼,整理了一下思路,道:「你說那是你的神獸,你是神獸的主神?」

孟帥道:「是的。怎麼,你不知道么?我還以為你記得住我呢。」

人皇靜了一下,道:「這麼說……天帝的誕生,還是按照我預設的程序來的?那烏龜在丹鼎中戰勝了其他對手,廝殺上了絕頂,成了天帝?」

孟帥神色不動,道:「差不多,如你所願。」

人皇提高了聲音,道:「既然是從丹鼎中廝殺而出,早該被人皇鼎煉過一遍。你是主神,理應和神獸合為一體,怎麼能獨善其身,甚至還能控制已經成為天帝的神龜?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孟帥道:「我說有差不多如你所願,但並非是你事事如意。倘若事事都如你所願,天不如塌了罷了。沒有天理,要天何用?」

他不等人皇說話,繼續道:「至少在剛剛,有兩件事非你所願。第一件,當熔煉開始的時候,神龜的主神還不是我。他……確實如你所願,被你煉化了。「

人皇道:「既然煉化,就該沒有主神。「

孟帥道:「他的精神潰散,肉體還在繼續煉化,卻有人阻止了他。」

人皇冷笑道:「什麼人多管閑事?天帝的誕生也是外人可以阻止的?起心阻止的人必遭反噬,永世不得超生。」

孟帥道:「或許是吧。差一點兒。他想用直接殺掉神龜的方式阻止天帝誕生,如果他真的去做了,業力大概會拖着他魂飛魄散吧。」

人皇道:「那個蠢貨現在怎麼樣了?」

孟帥道:「那個蠢貨……很好啊。能在最後一刻住手,沒有犯下大錯,就是幸運的。」

人皇道:「所以他沒殺神龜。」

孟帥道:「若殺了,你不就看不見它了么?」

人皇一笑,道:「這倒是真的。所以它還是按照步驟走的?那麼又回到了原點,為什麼它成了天帝,你還在?」

孟帥道:「這就是第二點和你想的不同。第二點,它並沒有走完所有的流程,按照你的意思,接受人皇鼎的洗鍊,最終成為天帝,所以它不受人皇鼎的限制,更不會受你的轄制。」

人皇道:「哦?這前後矛盾的語言,是不是因為你頭腦不清?它若沒被人皇鼎承認,怎能成為天帝?」

孟帥輕描淡寫的道:「我承認就可以了。」

一瞬間,人皇以為自己聽錯了重複道:「什麼?誰?」

孟帥的聲音依舊如平湖一般:「我說,它的天帝之位,是我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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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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