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試探
南楚王后穿着一身莊重華麗的后服，佩戴着金釵珠玉，和這座鳳元宮一樣，極盡奢華。她的雙眼向上微斜，配着兩彎吊梢柳葉眉，顯得精明強幹。下巴很尖，原本就白的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粉，還是隱約能看見臉上的倦容和微紅的雙眼。
何倩蓉，山河派掌門何蒼山的么女，南楚二十三歲的年輕王后。比蘇青珃還小一歲的她卻做足了王后的威嚴，只是坐在那裏就帶着股不苟言笑的威壓和強勢。
蘇青珃大大方方的坐在椅子上，等著王后發話，嘗了塊放在一旁的糕點，有些甜膩。要是能再有一壺酒就好了。
「你就是蘇青珃。」端坐在上首的王后終於審視完畢的開口道。語氣不疾不徐，帶着股高傲的味道。
「不是王後派人請我過來的嗎？」蘇青珃不答反問，毫無畏懼的語氣聽在王后耳中卻格外刺耳。
到底是民間女子，不懂規矩。王后順了順氣道：「首先，你也算是救了二王子，按理我要對你說聲謝謝。」語氣平平，聽得出這謝意並不帶幾分真心。「但復命的御林軍說，你和荊鋒那個窮凶極惡的賊人本就相識？這件事……」
「王後有什麼話就直說！」蘇青珃不由分說的打斷道。聽得她加在荊鋒身上的惡言惡語，心中好像有團火在燒，燒得喝下肚的酒燃起了燎原的火。
「放肆！」近旁唯一立着的嬤嬤厲聲喝道，說出了王后未說出的話。「王后在訓話，哪輪得到你來插嘴！」
這老嬤嬤已經年過五十，臉上皺紋橫生，一雙三角眼陰陰的看着人，像是看門的惡狗。
「我和你的主子在說話，又哪裏輪得到你來插嘴！」蘇青珃嘴角帶笑道：「何況，王后深夜通傳我來，莫非不是為了謝恩，而是訓斥？」
「呵呵。」王后輕笑兩聲，眼睛定定的看着這個才第一次見面的女子。心中自是怒極，卻只是開口揭過道：「好，那就明人不說暗話。」
這個女子，第一眼見着就讓人覺得美極，形態舉止卻帶着股漫不經心，好像從頭到尾都未將自己這個王後放在眼裏，心下自然有些不喜。更何況這兩天發生的壞事接二連三，讓王后心情煩亂失了分寸，眼中就更容不得沙子。
「蘇姑娘與那賊子荊鋒可是相識？」王后眼帶銳色道。
「同門師兄妹。」蘇青珃笑着，慢悠悠道：「王后說我們相不相識？」
王后呼吸略微急促，雙目圓睜道：「好，唱了黑臉唱紅臉，無涯山倒是耍得一手好把戲。把南楚王氏和整個武林當猴耍嗎？」
無涯山弟子，荊鋒殺了她父親何蒼山，蘇青珃卻道貌岸然以救了她兒子的恩人形象邀功受賞，真是荒天下之大謬。
……
與此同時，南楚御書房。
「楚王陛下。」秦相柳似乎早猜到了約見他的人是誰。
「西秦庸王。」楚王看着他，虎目生威。半晌才笑道：「你不像個武林中人。」
「相柳習武只為強身健體，無涯山於我是師門，武林俗事卻並不多摻擾。」更何況，江湖永遠只是江山的一隅。
「你是說這次無涯山對南楚王庭，甚至南楚武林做下的惡行與你無關？」楚王目帶厲色道。
「荊鋒所為並不能代表無涯山，就像秦相柳的一言一行並不能完全代表西秦的意向一般。」
「哦，那你的意向又是什麼？」楚王眯着眼問道。
……
蘇青珃瀟瀟灑灑的走了，只留下面沉如水的王后還在思量着她最後所說的那番話。
「荊鋒、蘇青珃，我們都沒資格代表無涯山的立場。至於王后所說的，想必大王早就有了決斷，否則也不會對我作出如此封賞。至於南楚武林各派，我會把事情調查清楚，一定會給他們一個交代。但他們最好不要在情況不明的時候輕舉妄動找荊鋒報復，否則只會多添幾條劍下亡魂，得不償失。」
「那個丫頭簡直是狂妄！」桂嬤嬤咬牙道。最後一句甚至可以算得上對南楚武林的威脅，她哪裏來這麼大的底氣？
王后沉着臉沒有說話。
「小姐，你……」桂嬤嬤以為她還在氣頭上，下意識喊起了過去的稱呼。作為在山河派時就跟在何倩蓉身邊伺候的老人，過去一直是喚她做小姐。
「如果不是無涯山，你說策劃這一切的還能有誰？」王后幽幽問道。
她的心情並不平靜，何蒼山一死，憑着她那個不成器的哥哥，根本就鎮不住山河派虎視眈眈的幾位師叔師伯。不管有着怎樣的官家背景，山河派本質上還是一個武林宗門，講究的是實力和威望，並不那麼容易一家獨大。
如果背後失了山河派的鼎力支持，那她這個王后又算什麼？年幼的二王子，哪裏還有立足之地？
「這，奴婢不知。」桂嬤嬤瞧着她的臉色遲疑道。
「我也想不出，無涯山與南楚武林素無舊怨，更從不參與列國政事。趟這趟渾水，樹敵良多，對他們根本毫無好處。」王后的眼中閃現出一絲莫名的神色道：「大費周章的劫走王子，鬧得滿城風雨，難道就為了殺八大派幾個高手，折幾個御林軍的兵士？」
「那娘娘傳召姓蘇的丫頭過來是為了？」桂嬤嬤好奇道。
「試探。」可惜什麼都沒試探到，要不她真的沒有參與到這些陰謀算計之中。要麼，就是她城府太深太會演戲。「大王的舉動讓我很不安。阿虎被救回確實值得高興，但他在這個時候大擺筵席，還封了同為無涯山所出的蘇青珃郡主，到底有什麼深意。」御林軍只死了幾個小魚小蝦，八大派卻是實實在在死了些嫡系，山河派更是連身為一派掌門的國丈都死在裏頭，這已經稱得上血海深仇。
「不再看幾大派的臉色行事，看來咱們這位大王要忍不住對南楚武林出手了。」王后臉上神色莫名道。
南楚以武起家，那些深受王恩的大派宗門數百年來卻漸漸儼然自成一國，尾大不掉。一派掌門的權勢旨意在山門封地內甚至凌駕於王權之上，各派自有法規不遵楚律。沒有哪個君王能夠容忍這些，終有一天會出手將那些國中之國親手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