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戲正太
「撲通——」
天香坊二樓走廊盡頭的一個房屋之內，傳出一聲悶響。
「你這賤人竟敢踢我！」屋子裏頭響起男子的低吼聲，「敬酒不吃吃罰酒，那爺還對你客氣什麼！」
「你膽敢再走一步！」女子的低喝響起，冰冷卻攜著一絲無力，她雙手被縛，眸中卻不見絲毫怯弱，望着對面身形圓潤油光滿面的男子，「你可知道我是誰？」
「老子只知道你是我花了三千兩銀買到的花魁，其他的老子管你那麼多！你中了迷藥，你以為你還能反抗？」男子冷冷一笑，便要再度上前。
「哈哈哈，這招當真是妙，想不到我有朝一日竟然會落魄到這種地方，我最討厭的地方。」坐在床榻之上的女子忽然仰頭一笑，「你們以為這樣就能達到你們的目的，我的命運從來就由不得別人做主！」
言罷，她倏地偏過頭，看着那扇半敞着的窗子，樓下，是水流湍急，連着護城河下游。
她緊抿著唇，美眸中劃過一抹決然，而後拖着無力的身子咬牙毫不猶豫奔上前，一個縱身躍下！
此番若是能活，必要一雪前恥。
屋子裏僅剩中年男子一人，望着那敞開的窗戶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來人！來人！花魁跳水自盡了！」
......
「啊——」
「六少爺饒命——」
鞭笞之聲伴隨着聲聲凄厲的慘叫在荒蕪的宅院之內響徹。
昏暗的房屋之內，空氣中瀰漫着煙塵氣息，手持長鞭的精緻少年滿面戾氣，寒星似的眼眸緊緊鎖定着此刻趴在地上蜷縮著的婦人，婦人身後，是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正抱着膝蓋，瞪大的眸子噙著淚水望着他。
少年神色冷然，手中長鞭再次落下，擊打在一旁的地面之上，卻讓底下那二人宛如驚弓之鳥般又顫了幾顫。
「還不說是么！」少年一聲冷喝，「最後問一遍，三小姐在哪兒？」
「六少爺，奴婢真的不知道三小姐在哪兒。」少女跪在他的跟前，磕著頭，「奴婢說話句句屬實，若有一句欺騙少爺，甘願……」
「閉嘴。」不待她說完，少年便出聲截斷了她的話，無論是他冰冷的話語還是眼神都足以讓少女立即閉了口，不敢再言。
「諒你也不敢撒謊。」少年朝着少女一聲冷笑，隨後蹲下了身子，用鞭子碰了碰蜷縮的婦人，見她又顫了一下，勾起唇角，「但是，你母親一定知道。」
下一刻，他的笑容倏然斂起，又是一聲低喝在屋子裏響徹，「還不招！」
這是將軍府里最冷清的一處院子，將軍府之大，自然不在乎這一個小院子，成排的樹木乾枯無人照料，加之無人在此居住，便空置了許多年。
但，正因偏僻冷清，便多了一個作用，也不知是哪個主子起的頭，近幾年，這個院子成為將軍府內的『刑場』，為了不惹外人說三道四，此處成為主子秘密處置下人的隱蔽場所，每年都有幾人進了這兒夜裏被人悄悄抬着出去，將軍府內眾所周知，平日裏卻少有人敢提，更別說到府外去宣揚。
此處無疑成為府內眾僕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眼見地上的婦人顫抖著卻依舊不開口，彷彿鐵了心一般，孟夜紫眸色一寒，持着長鞭的手欲再度抬起，卻被身後忽的伸出的一隻手握上了手腕，阻撓他的動作，溫婉的女音，在耳旁響起——
「六少爺莫要生氣，若是將小芬細嫩的肌膚打出了傷痕，回頭怕是不好賣，蘭桂軒里的要的姑娘要求也是高的很，身上不得有疤。」
孟夜紫聽聞此話，果真收了手，平靜地望着下方母女二人。
這老婆子倒是倔得很，不怕被打死，但若是以她女兒要挾，也許比鞭笞她一萬下都管用。
果不其然，地上的兩人均是一顫，清秀的少女哭的更加凶了。
「六少爺，饒了我，真的不關我的事……」
「三小姐……在……」那般威脅果真管用，老婦開了口，聲線斷斷續續，卻是能聽得清，「……天香坊。」
她的話說出，讓屋子裏其他三人俱是一驚。
「堂堂將軍之女，你敢賣她到那等污穢之地！」孟夜紫臉色驟沉，抬腳踢上那婦人的肩，「誰指使你做的？」
老婦原本便有氣無力，挨了一腳，更是連說話都有些困難，孟夜紫心下雖怒，卻也不敢太過用力，只擔心不慎打死她便問不出結果了。
「六少爺，救人要緊。」身後溫婉的女音再度響起，「眼下，要快些趕去天香坊，將軍之女流落青樓，若是傳了出去，對三小姐今後的名聲極為不利，這二人，回頭來審便是。」
「哼，吩咐下去，小芬偷盜老夫人贈予本少的玉如意，深夜欲攜母逃走，幸而被本少及時發現，暫且關押進柴房，任何人不得私放，我倒要看看，這幕後主使聽到了這消息，能有什麼動作。硃砂，你隨我去一趟天香坊。」
雲州天香坊，素來是文人墨客權貴公子的聚集之地。
不單單是因着天香坊里眾多絕色佳麗，更是因着天香坊之內另設有賭場、溫泉等場地，且天香坊主人從不吝嗇以名貴珠寶玉器作為大堂裝飾，奢侈程度無疑勝過了尋常的青樓楚館。
天香坊崛起不過三年，便有了『雲洲第一極樂之地』的美稱，出入的客人，也大多是金銀滿囊的人物。
「走開，別碰本少爺！」
「拿開你的手。」
「滿身香氣嗆得要死，離我遠些！」
天香坊二樓的走廊之上，藍色錦衫的少年將周身一個個纏上來的女子推開，鼻翼間的脂粉氣息令他有些厭惡地皺起了眉頭。
「硃砂，一會兒誰再纏上來，你就在她身上下毒。」
「六少爺，咱們是來救人的，動作不可太大，還是忍着些。」
「罷了，接下來該如何？一間一間地撞么？」
「這也不可，萬一與其他客人起了爭執……」
「那你說該怎麼是好！」孟夜紫氣怒，而偏偏這時候依舊有不怕危險的姑娘又纏了上來，望着他陰沉的臉，淺笑着拋香巾。
「小少爺，才十五六的年紀罷？怎的就來天香坊找樂子，不過你這樣的姐姐也見了不少了，來，姐姐帶你去玩兒……」
「滾開！」孟夜紫一聲低喝，抬手粗魯地將身前的女子狠力推向一旁，他雖纖瘦，卻是練過武的，這般一推，那女子頓時站立不穩跌向一旁的房門，將門直接撞了開——
孟夜紫卻不覺得自己這麼做不對，才要瞪她，卻在瞥見被撞開的房門裏的情景時，募然一愣。
怔愣過後，他面上一喜。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隨手推人撞開的門，竟然就找到他要找的人了。
不理會身旁的人，他徑自邁步踏了進去，到了披着白色紗幔的床頭之前，卻怔了怔，隨後，面上隱隱罩上一層紅暈。
原因無他，床榻上的那人，孟府的三小姐，此刻昏迷不醒，且——衣不蔽體！
不知穿的是什麼稀奇古怪的衣裳，上身着淺藍色的衣服，衣領至腰間是敞着的，左右兩邊縫合著長長的狀若金屬的鏈條，藍色小衫里是白色裏衣。雪白的雙肩露著，一雙纖臂沒有任何布料遮擋，下身穿着的是黑色裙子，卻不同於尋常的裙子，似是有好幾層紗，長短不一，卻只長及膝蓋，膝蓋下方一雙白皙的腿依舊沒有物體遮著，連鞋子……
這是什麼鞋子？
從未見過，只裹住了腳趾與腳裸，腳裸后探出了一個尖尖的跟，約莫有三寸之長，裸著白皙的腳背，但不得不說，這鞋子十分好看。
孟夜紫從怔愣之中回過神，臉色有些發青。
早就聽府外的人說過，青樓楚館多的是有取悅客人的法子，那麼這樣的奇裝異服想來也是為了吸引人注意的。
將軍府的三小姐，若是真的這般姿態現於人前，傳出去豈不被人恥笑！
孟夜紫沉着臉上前兩步，想要將那昏睡的女子喚醒，猶豫了片刻，才伸出手觸上她的肩晃了晃，「離芝，離芝……」
喚了好幾聲也不見她醒來，他皺了皺眉，才要收回手，不想下一刻，那雙緊閉着的眸光倏然睜開，若星子般的眸底竟是濃濃的警惕。
孟夜紫面上一喜，才要說話，不料對方的眸光望向他之時，倏然一個挺身從榻上躍起，朝他出手——
「離芝，你做什麼？」孟夜紫完全沒想到她蘇醒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朝他出手，忙一個側身急急避開。
他原本就不是她的對手，且他能看出，她這一次出手可沒有玩笑的成分。
「你作甚打我！」孟夜紫望着她，不解之餘又有些慍怒。
「為什麼打你，把我拐來這破地方，難道還需要對你客氣？」正對面那女子冷笑一聲，而後一個輕旋身靠在了床柱邊，雙手環胸，饒有興緻地望着他，「你們的頭兒最近換新把戲了？我倒是好奇你是怎麼把我綁來的……咦，你穿成這樣是鬧哪樣，在玩角色扮演么？對着你這麼個正太，我倒是不忍心下手了，你叫什麼？」
孟夜紫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
他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且眼前這個姿態慵懶，以玩味的眼神看着他的女子，當真是他的三姐姐，孟府三小姐孟離芝？
與她一樣的面容，一樣的身手，但是卻好像有什麼地方又不太一樣。
她竟然問他叫什麼。
「能不能別鬧了。」孟夜紫望着她，將目光稍稍挪開，道，「先隨我回府再說，先將你身上的衣裳，還有鞋都換下來，否則你可怎麼走得出去？」
「我的衣裳，我的鞋……」對面的女子聽聞他的話，似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低頭看了一眼，「哪裏不對勁了？也沒破也沒臟，換什麼換，我的鞋又哪裏不對了？不夠奢華么。」
她並不覺得自己身上穿的哪裏不好，再抬眼望了一下對面的少年，忽的像是想到了什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聲若銀鈴般清脆，「正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個子嘛，是有些小，我穿這鞋，高了些，這麼走出去對你來說有點尷尬，不過現在不是流行姐弟戀么……呀你別生氣，好吧好吧，我脫鞋，你再找一雙平底鞋給我吧。」
言罷，彎腰，將手伸到腳裸處，勾指就要扣下鞋後跟……
孟夜紫瞪大眼，「你別……」
但他話未說完，那白皙的手指已經將那鞋勾了下來提在手上，將一隻玉足露在空氣中。
「誰讓你在這裏脫鞋子！」孟夜紫拔高聲線，立即將臉一轉，面向房門，而此刻，房門外有幾個路過的男女望了進來——
「不準看！」他一聲低吼，衝上前去關門，隨後轉過身，才想說什麼，卻又立馬背了過去，「孟離芝，你腦子不清楚么，這麼多眼睛，你還……穿回去！等下，別穿那個！」
說着，他彎下腰，將自己的靴子脫了下來，頭也不轉朝身後一扔，「穿這個！還有衣裳，立刻給我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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