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二十五章 驚怒的飄羽

第二千零二十五章 驚怒的飄羽

凡人這麼吐血,身上的血早就吐光了。

可是那個面具人,似乎還能吐很多的樣子,那只有一種解釋,就是他身體造血的速度,已經到了不可想像的地步了。

朱炎再三確定林銘的下巴和雙手,對方分明極為年輕的樣子,但是實力卻強大到不可思議,就算傳說中的旋丹高手,也做不到這一點吧?

「您……您沒事吧。」

朱炎張了張嘴,勉強說出這句話來。

林銘看向朱炎,他已經不再吐血了,但這並不是因為他身體恢復了,而是因為剛才長時間的消耗,讓他的肉身現在虛弱到了極致,已經沒有繼續造血的能力了。

「恩公,您救了我們全部人的性命,此恩老朽銘記在心!」

朱炎說着,深深的一拜。

而在朱炎身後,其他人,包括兩個小孩子,也跟着行大禮。

林銘揮揮手,讓眾人起來。

「恩公,您是打算在這裏休息,還是……跟我們同行?」

朱炎看着林銘,有些難以啟齒,他當然希望林銘能跟他們同行。

他現在清楚了,林銘跟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而無論林銘身體出了什麼狀況,都不是他們能夠幫助的了,甚至他們連理解都不能理解。

林銘看了一眼朱炎,又看了一眼那一對小皇子和小公主,看到小公主臉上關切和擔心的目光。他緩緩的點了點頭。

「要不您先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啟程如何?」

按照朱炎的想法,自然越早動身越好。但是他又怕林銘沒有時間休息。

林銘搖了搖頭,「我休息也無用,現在就走吧。」

「那……好吧。」

一行人收拾金銀細軟,偽裝成商隊,開始向北漠進發。

不知道是不是林銘震懾的原因,隊伍一直走了幾百里,都沒有再遇到白衣衛的追殺。只有兩撥山賊,這種級別的對手。朱炎等人便能輕鬆料理了。

一路顛簸,小公主一整天都無精打采,她畢竟是一個小孩子,長期的營養不良。饑寒交迫讓她的身體已經非常虛弱了,突然這樣連續長途奔波,她根本吃不消。

她很累,但是在顛簸的馬車上,她又睡不着。

至於那小皇子,情況好一點,但是被漠北的寒風吹着,他的小臉也十分蒼白。

在路上臨時休息的時候,林銘來到小皇子和小公主身邊。遞出一個羊皮水袋。

「大哥哥,這是……」

小女孩跟林銘更熟悉一點,睜大眼睛問道。

「雪梨水。好喝的……」

林銘笑了笑,兩個小孩子一聽,歡喜的接過來,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

他們都是宮裏的孩子,喝過上等的雪梨糖水。但是林銘給他們的雪梨糖水味道明顯不同。

沒有多少甜味,而是香香的。香得遠超皇宮中的任何湯汁,而且一喝下去,他們就暈乎乎的,像是醉了一般。

兩個小孩子都只喝了一點點,便臉色紅撲撲的睡過去了。

這一切,朱炎都看在眼裏。

「恩公,您這是……」

他看了一眼那尚抱在小姑娘手中的羊皮水袋,那水袋口溢出來了一點點液體,逸散出淡淡的輕香,沁人心脾。

這恐怕是……世間寶葯!

朱炎心中劃過這個念頭,他似乎看到,林銘只是拿了一粒藥丸,在這羊皮袋中沾了一下,就立刻把藥丸拿了出來,而後這一大水袋的水,就變成了寶葯,那這藥丸的價值豈不是……

朱炎感覺無法想下去了。

這時候,林銘指了指水袋,隨口說道:「你也喝點吧。」

「我……」朱炎有些過意不去,推辭道,「我已經老了……喝了也是浪費……」

「有很多。」林銘輕描淡寫的說着,朱炎終於忍不住,拿過水袋來,喝下了一大口,一時間,彷彿有一股熱流湧入丹田,讓他全身暖融融。

不但之前的疲憊一掃而空,甚至他的沉寂了多年的丹田,開始蠢蠢欲動,這種感覺,跟他身體受傷前一模一樣,這讓他驚喜交加,不可置信!

他常年戰鬥,身體受過多次重創,積累太久了。

為此,他也求助過一些名醫,這些名醫都說不可能治好了,朱炎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感覺此生也就如此了。

沒想到,面具人給他的一壺水,只是用靈藥沾了一下,而他也只喝了一口,竟然便有如此效果,這太不可思議了!

如此,朱炎真的無法想像那粒葯如果全部吃下去是什麼效果了。

林銘默默的將藥丸包好,遞給了朱炎,「收起來吧,以溫水沖服,可以治好你體內積累的隱傷,讓你多出幾十年的壽命,也可以為兩個小孩子調理身體,打下根基。切記不要直接吃下,否則會爆體而亡,也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枚葯,否則必然惹來殺身之禍。」

林銘只是挑選了他身上諸多丹藥中,價值較低,藥性最溫和的一粒。

朱炎看着這粒葯,心裏慌了,這恐怕是神海皇者都會動心的藥物吧!

他連連推辭道:「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而且恩公身體有傷,也需要藥物滋補的……」

朱炎很不理解,面具人既然有這麼好的神葯,怎麼自己不吃。

林銘輕嘆一聲,搖頭道:「再珍貴百倍、千倍的葯,也對我沒用,拿去吧。」

朱炎有些發懵,這種葯,再珍貴百倍都對面具人無效?

他還來不及反應,林銘屈指一彈。這枚靈藥就射入了朱炎的須彌戒,完全沒有用朱炎動手,這等低級的須彌戒。對精通空間法則的林銘而言,形同虛設。

朱炎看着林銘,愣愣的說不出話來,他隱隱的猜到,這粒自己看來無價的丹藥,對林銘而言,也許根本不算什麼。

他忍不住問道:「恩公為何如此施恩於老朽?如果老朽沒猜錯。恩公應該這個世界上最頂尖的一層人吧?只是落難到這裏,在恩公眼中。眾生怕是跟螻蟻無意……怎麼會插手世俗的事情?」

一個人走在路上,如果看到一群螞蟻落水,很少會一隻只的把它們撈上來。所以朱炎感到不能理解,林銘不但為他們找來了小公主。還擊退白衣衛救了他們的命,接下來又給他們丹藥,並一路隨行。

這不可思議。

林銘幽幽的一嘆,說道:「因果循環而已……」

原本凡人的生死輪迴,都是自然天道的一部分,林銘並不想干涉,然而朱炎卻不同。

朱炎是因為林銘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同樣,林銘的人生軌跡,也受到了朱炎的極大影響。

如果不是朱炎搶走了蘭雲月。也許林銘現在的人生就完全不同了。

然而……歷史沒有如果,發生的就是發生了。

林銘與朱炎,一個是曾經站在世界最頂層的人。另一個則是徹徹底底的凡人,看似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物,但是他們之間卻有複雜的因果。

並且這因果,從林銘開始踏上武道之路的那一刻,就種下了。

今天,林銘救朱炎不是干涉天道輪迴。而是想了卻這段因果。

這些話,林銘自然不會解釋。而朱炎看到林銘不願意提起,也只得作罷。

兩人沉默了許久,林銘突然看向朱炎,問道:「國家已經覆亡,你為什麼忠於舊朝廷,你應該知道,一個朝廷氣數已盡的時候,想要它東山再起,是多難的事情。」

林銘為朱炎感到悲哀,自古王朝更替,舊王朝一旦覆滅,就很少有重建的,就算再建立政權,堅持一二十年,也是苟延殘喘而已。

朱炎的前途,極為渺茫,哪怕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也很可能沒有任何結果。

朱炎默然,他看向天空,渾濁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迷惘,似乎回憶起了過去的日子。

緩緩的,他說道:「我忠於先皇,是因為……恩!」

「我本姓朱,一百多年前……我家族興旺,姑姑是皇妃,原本我可以輔佐皇子奪權登基,之後任命朝中重臣,大富大貴。」

「我可謂是年少得志,但也因為如此,我桀驁輕狂,做錯了一件事……我從來沒有想到,因為這件我原本看來微不足道的小事,我的人生軌跡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轉,我的人生,從巔峰,跌倒了低谷……」

「我被打敗了,眾目睽睽之下的公平一戰,我輸給我的對手,而且他的年齡比我小得多。」

「我的女人離開了我,不是她拋棄了我,而是我逼走了她,那時我不得不那麼做。」

「那一戰之後,我被打成重傷,然而傷沒來得及治好,我就被家族驅逐了,族長公開與我斷絕關係,我不可姓朱,皇子更是將我看成瘟神,唯恐我影響了他的大業。」

「我一個人,帶着重傷離開皇都,開始了流浪……」

「我的前途一片灰暗,我看透了世態炎涼,我人生無望,可是我不甘心。年少的我,心比天高,我覺得世界對我不公,我立志突破先天境,讓當初負我的人看看,讓他們知道,他們錯了。」

「我要證明我自己,不靠家族,不靠別人,僅憑我自己去搏殺……」

「我想功成名就,榮歸故里,讓家族知道,他們拋棄我,是多麼的愚蠢。」

朱炎說這些的時候,語氣有些顫抖,心情無法平靜,他從腰間解下來一壺酒,一口一口的喝着。

這些往事,他很少跟人提起。

「那之後的幾十年,我不知經歷了多少艱辛,我經歷了人情冷暖,看遍了人間百態,我當過馬夫,當過傭兵,當過殺手,當過戰士,離開了家族的庇護和支持。僅靠我一個人修武,我根本消耗不起資源。」

「為了資源,我不知多少次出生入死的去博取。我想要一飛衝天,然而我後來才慢慢懂得,現實……太殘酷了。年少的我,實力根本不強,去爭機緣的人,比我強的,太多太多。」

「那種競爭。用慘烈都不足以形容,敗者即死!」

「我幾次在博取機緣的廝殺中受重創。然而我沒有絕好的靈藥來調理身體,我體內的隱傷,開始累積。」

「於是,我傷得越來越重。身體情況也越來越差,我的年齡在增長,我突破先天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再後來,我又偶然得知,當年,我的對手,已經走到了一個我不可理解的高度,他進入了四大神國。甚至後來武破虛空,飛升成神了。」

「而反觀我,別說先天境。就算是後天境,我都很難衝破了,天差地別!」

「理想很美好,現實卻太殘酷,我終於知道,年少的我。太天真了,我心比天高。以為自己必有一番成就,以為自己能榮歸故里,狠狠的打那些負我之人的臉,但實際上,我沒能做到……」

「我後來才懂,跟我一樣的人,太多太多了,人人都以為自己與眾不同,人人都夢想成就一番事業,但是我們……終究都是凡人。」

「我終究要接受命運的安排,從美夢中醒來,因為,我不再年輕了……」

「在那些日子裏,我雖然經歷無數磨難,但這些磨難,也磨平了我的稜角,讓我的性格發生太多太多的變化……」

「我開始學會內斂,學會深沉,學會現實,學會感恩……」

「我之所以忠於舊朝,就是因為那已故的先皇,救過我的命,在我身受重創將死的時候,他沒有放棄我,而是把他的馬讓給了我,後來,他更是花費重金,為我療傷,雖然沒能治好……」

「所以……哪怕舊朝氣數已盡,我也要為它而戰,我必須這麼做,不是為了舊朝能崛起,我能再度榮華富貴,只是為了能在我死的時候,求一份心安……」

朱炎說到這裏,已經老淚縱橫,不能再言語了。

他大口大口的喝着酒,又將酒遞給了林銘。

林銘心中感懷,他也對着壺口,開始灌酒。

溫熱的酒,古樸的羊皮口袋,獵獵的寒風,無垠的大漠。

還有兩個,曾經相識相殺,人生軌跡雖然完全不同,但是最後心境卻驚人相似的天涯淪落人……

這是一幅難以言喻的畫面。

冥冥中,似乎有一種莫名的因果循環,將林銘與朱炎,這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聯繫在了一起。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林銘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他站起身來,迎著長風,心中默然。

無論凡人,還是高高在上的天尊真神,都有自己的苦楚與辛酸。

朱炎的人生,同樣是大起大落,或許他的經歷,在上位者看來根本微不足道,反觀林銘的經歷,卻是關乎神域存亡的大事。

這其中,當然有差別。

可是在林銘看來,人,有強大和弱小之分,然而單論苦楚而言,卻沒有區別。

朱炎面對磨難時候心中的痛苦,不會比自己少。

他的人生,與自己的人生,是等價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林銘也是凡人。

朱炎經歷這樣的人生起落,他夢想自己日後崛起,並且為之努力,他最後……失敗了。

雖然失敗,他卻也認清了自己,認清了命運,他轉變了自己,找到了新的信念,為之而戰。

那麼林銘自己呢?

不求榮華富貴,只求死後心安。

林銘默默的咀嚼著這句話,將口中的酒,一飲而盡。

現在的他,比當年的朱炎更加絕望,因為朱炎雖然失去了一切,但畢竟他還有年輕的身體,有命去拼搏。

而自己,命都要沒有了……

想拼搏,亦無處可拼。

但是林銘不想放棄,哪怕死,他也要求一份心安。

不求逆轉命運,只求生而無悔。

他……可以因為魂力喪盡而死,但……他不能因魂力喪盡而被打敗……

(4500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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