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二章 你太絕情

第一二六二章 你太絕情

京城的百姓依然沉浸在王賢大軍反敗為勝、橫掃草原的喜悅中。一個月來,他們舉行了各種的慶祝活動,但仍然無法徹底平復激動的心情,許多耋老士紳紛紛上書,希望朝廷同意為王賢立生祠,並將他的家鄉富陽,改名為『賢陽』。甚至還有人提出,應該打破舊制,封王賢為郡王,以表彰他立下的不世之功。

但這些提議報上去,便如泥牛入海,朝廷沒有任何錶態。甚至連正常的表彰和封賞都沒有……

除了最初的捷報,每日的邸報公文里,對王賢這次大捷幾乎隻字不提,很有些諱莫如深的意思。只有異常頻繁的文武官員調動情況,幾乎佔據了所有的版面。這讓嗅覺敏感的士紳階層很快意識到,朝廷對王賢的凱旋並不歡迎,甚至感到措手不及,乃至緊張萬分……

聯想到近日來,比戰爭時期還要頻繁的快馬飛馳往來,還要森嚴的軍隊巡邏,街邊酒館里,一名身穿暗花直裰的員外搖頭嘆氣道:「歷朝歷代,哪有這樣迎接凱旋將士的?」

「哎,我兄弟的商隊,前日準備去張家口互市,」酒桌旁,一名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壓低聲音道:「結果,剛到了居庸關,就被軍隊攆了回來,說是戒嚴期間,不許任何人通行。」

「可不是嘛,」旁邊的幾人也紛紛點頭道:「聽說從京里調了好些軍隊去居庸關呢,加上原來的軍隊,那邊兒還不得十萬兵馬了?」

「嚇!」眾人讓自己嚇了一跳:「十萬大軍雲集居庸關,這是要防備誰啊?!」

「還能有誰?!」起先說話的員外憤憤道:「鎮國公唄!」

「哎,真不知朝廷是怎麼想的,非要把事兒做的那麼急,那麼絕。」那商人也嘆氣道:「就算要欺負小寡婦,你也得等她男人徹底咽了氣啊!」說着他忍不住冷笑連連道:「這下好了吧,不知道該咋收場了吧?」

「我就不明白了,朝廷怎麼就容不下個鎮國公呢?!」一個紅臉漢子咬牙切齒道:「鎮國公赤膽忠心、功高蓋世,乃是我大明的守護神,那些人卻非要把他往絕路上***反了公爺,就有他們好日子過了?!」

「小聲點……」有膽小的客人趕忙緊張的勸那紅臉漢子道:「當心東廠的探子聽到了!」

「是啊,最近東廠可瘋了,到處抓人……」旁人也一臉畏懼道。

「怕啥!還不讓人說話了嗎?!」讓他們這麼一說,紅臉漢子卻愈加激動起來,大聲嚷嚷道:「老子還偏要說了,就是太子、楊士奇、楊榮、胡灐這幫人,在把咱們大明朝往火坑裏推!」

「哎……」旁邊眾人雖然沒他這麼大膽,卻也一個個點頭嘆氣。

「哼!」突然,鄰桌響起一個陰測測的聲音道:「咱家不知道誰把大明往火坑裏推,卻知道你在把你的夥計們往火坑裏推……」說着,那個聲音的主人將手中的茶碗往地上一擲,厲聲道:「拿人!」

紅臉漢子等人驚恐的目光中,便見鄰桌七八條大漢紛紛亮出兵刃鎖鏈,朝他們撲了過來。

「東廠辦事,閑雜人等迴避!」

酒館里登時亂成一團,方才發表議論的一桌客人,全都被東廠的人用鎖鏈銬了起來。

「檔頭,一個沒跑。」一名番子向那沒鬍子的中年人恭聲道。

「晦氣,出來吃個飯都不安生。」那中年人原本是趙贏身邊的太監,在東廠也能排的上號。後來東廠關閉,他們這幫太監也被攆出宮去,受盡嘲笑欺凌,混的最是凄慘。所以,胡灐把這些閹人召回東廠之後,這些傢伙最是賣命,也最是殘忍狠毒。

看一眼瑟瑟發抖的店老闆,那閹人冷聲道:「把他也帶走,這家店也封了吧。」

「大人饒命,大人高抬貴手啊!」店老闆噗通跪下,涕淚橫流的哀求:「這幫酒客頭一回來我家店裏啊!」

「咱家要是不恰好在店裏,你肯定不會稟報吧?」那閹人走過去,抬起腳來,嵌著鐵釘的皮靴踩在店老闆的頭上,「不用撒謊,你肯定不會稟報的,這就是知情不報,不抓你抓誰?」

「好嘞!」手下番子便將那癱軟在地的店老闆也拷了起來。

當那閹人帶着手下,押送倒霉的店老闆和一干酒客,走出店門時,大街上突然有數匹快馬疾馳而過,險些撞到那閹人身上!

東廠的人在京里橫行慣了,登時破口大罵道:「什麼人敢衝撞我家檔頭,說你呢,趕緊停下!」正吆喝着,看清了那些馬上騎士背插紅旗,這幫傢伙一下子沒了氣焰,怏怏道:「算了,走吧……」

那是八百里加急的快馬,擋路者以謀反論處,就是東廠廠督胡灐在此,也不敢攔他們的去路。

「哎,又怎麼了……」街上的百姓剛想議論,卻看見東廠的人在那裏虎視眈眈,趕緊全都閉上嘴,憂心忡忡的目視那數匹快馬,消失在通往皇宮的道路上。

乾清宮,朱高熾正與太子、兩位大學士並六部尚書商議如今朝中的頭等大事——如何對付鎮國公!

「楊師傅應該已經向鎮國公宣旨了吧?」這陣子,皇帝憂心忡忡,龍體十分虛弱,卻只能強撐著病體主持大局:「不知他會不會聽話留在大王城。」

「父皇放心,他不留也得留!」朱瞻基信心十足道:「大王城有鄭亨和錢桉的五萬大軍,王賢就是想抗旨,也得問問他們同不同意!」

「是啊皇上,錢桉手中有密旨,應該會不惜一切代價,把王賢留在大王城的。」楊士奇也蒼聲說道,這一個月里,首輔大人明顯老了十歲不止,後背佝僂、神情灰暗,哪裏還有從前顧盼自雄、傲視天下的半分風采?

「他們可千萬別亂來……」朱高熾卻仍舊神情凝重道:「這時候,還是盡量不要激怒他的好。」

朱瞻基和楊士奇對視一眼,只有兩人知道,給錢桉的那份聖旨是加了料的。雖然大體的意思沒變,卻多了幾分讓他們見機行事的暗示。以錢桉對楊士奇無條件服從的性格,恐怕肯定會搞出點事情來。

「就算亂來也不怕!」朱瞻基像是在反駁皇帝,但更是在自我安慰道:「張家口防線已經建立,宣府固若金湯,居庸關萬夫莫開,王賢能有什麼辦法?他還能插上翅膀飛過來不成?哈哈……」

說完,朱瞻基笑起來,楊士奇等人也只好陪着乾笑幾聲,就連朱高熾的神情也緩和了一些,心說也是,這一道一道的防線、二十多萬大軍戒備,王賢確實只能望而卻步。

笑聲未止,當值的兵部左侍郎,不待通稟便從殿外匆匆進來。

君臣眾人見他滿臉的驚慌失措,以及那雙顫抖的手中,捧著的薄薄的軍報,笑聲便戛然而止,熟悉的不祥之感湧上每個人的心頭……

「皇上,不好了!王賢的軍隊攻破了張家口,」那兵部侍郎如喪考妣的跪在皇帝面前,失聲大叫道:「已經瀕臨居庸關下了!」

「你放屁!」朱瞻基有種曰了狗的感覺,堅決不通道:「鄭亨和錢桉的五萬大軍呢?朱勇的十萬大軍呢?他們就眼睜睜看着王賢殺到居庸關!」

「殿下,這是真的……」兵部侍郎雙手高舉起那份軍報,顫聲道:「此乃居庸關總兵、成山侯王通親筆手書的軍報,他說王賢十幾萬大軍,已經就在關外了!」

「果然胡說八道,王賢統共多少兵馬,哪有十幾萬大軍?」朱瞻基這時候已經沒有理智可言了,抓狂道:「莫非他會撒豆成兵不成!」

「軍報上寫的清清楚楚,殿下一看便知……」兵部侍郎無奈道。

「我不看!」朱瞻基斷然說道。

那侍郎只好轉向首輔大人,楊士奇沉着臉,竟然也不接。

見首輔大人也沒有勇氣去看那軍報,楊榮只好嘆了口氣,示意那侍郎把軍報給自己。

楊榮瀏覽軍報時,大殿裏針落可聞,從洪熙皇帝以降,所有人都神情震驚至極、驚恐至極、沮喪至極!

楊榮看完了,緩慢至極的抬起頭來,語氣沉重至極道:「成山侯能證實的,是成國公麾下四萬軍隊投降了王賢。而且成山侯還懷疑,大王城的五萬軍隊也投降了王賢,但沒有任何報告傳來,他也不能確定。」

「怎麼會這樣?!」所有人倒吸著冷氣,洪熙皇帝更是眼前一黑,直接暈厥了過去。

「皇上!皇上!」眾公卿趕忙上前扶住皇帝,趕忙傳太醫來搶救。

看着昏厥過去的皇帝,亂作一團的眾公卿,楊榮感覺手腳一陣陣冰涼,莫非我等這次真的做錯了?只是不知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挽回?

會不會,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無法挽回?

太醫就在殿外待命,立即衝進來,好一番針灸,洪熙皇帝才醒了過來。醒來第一句話就是:「仲德,你怎能如此絕情?!」說着,皇帝雙目淚珠滾滾,似乎傷心至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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