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家法

第九十四章家法

從籤押房出來,司馬求笑嘻嘻的望着王賢。他雖然智商不太夠用,但情商還是蠻高的,自然看出王賢的異樣。

「笑個屁。」王賢沒必要瞞他,翻白眼道:「你大舅子給我找的麻煩,還不是看着你的面子?」

「你要是不想管閑事,他能請動你?」司馬求撇嘴笑道:「沒看出來,你心腸還不錯。」

「嗯,我還算是個好人。」王賢點點頭道。

「說你胖就喘上了……」司馬求翹著老鼠鬍子道:「你敢說,不是為了整於秀才?」

「我跟他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整他?」王賢斷然搖頭道:「既然要圍魏救趙,總得有個倒霉的吧?」

「你也真可以,挑個軟柿子捏就是了,幹嘛要找於秀才。」司馬求是老秀才,對讀書人自有一份憐惜。

「軟柿子捏不痛啊。」王賢淡淡道:「放心,這種事大老爺不是頭回幹了,他有分寸。」

「唉,臭小子,連大老爺都被你耍了。」司馬求搖頭嘆氣道。

「先生此言差矣,」王賢卻正色道:「惡人還需惡人磨,大老爺才能一心一意當青天。」

「也是,」司馬求也正經點頭道:「告訴他這些事,反而沒好處。」頓一下,他盯着王賢道:「但是將來有一天,你要是想坑他,我可不會講情面的!」

「那也是我老師!」王賢無奈道。

「嘿嘿,」司馬求也覺著口氣有些重,便換上一副嬉笑的表情道:「那我豈不是你的師公?」

「可以啊。」王賢冷笑道:「等著在大老爺面前,我也這麼叫!」

「嘿,臭小子……」司馬求笑罵道:「占你點便宜可真難。」

過了兩日,於秀才想霸佔嫂子的傳聞,非但沒有消停,反而愈演愈烈。就連於老爺子都聽到了,氣得他七竅生煙,當即讓人把於秀才從學里拎回來。

於秀才這個鬱悶啊,這些天他都快被折磨瘋了。所謂『三人成虎』,現在富陽縣裏,議論他這事兒的何止三百?弄得他都有些迷糊,難道自己真對柳氏有意思?

在爺爺面前,他指天發誓說自己是冤枉的,於老爺子卻不通道:「家裏這麼多人,怎麼就傳你不傳別人?」

「孫兒更想知道……」於秀才委屈道。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老爺子怒哼道:「若非你時常出入青樓,給別人留下好色的印象,也不會遭此無妄。」

「那是在青樓舉行詩會。」於秀才小聲道。

「小小年紀不學好,」老爺子憤怒的用拐杖敲他:「才是個一文不名的秀才,有資格裝名士么?先收心把舉人考上吧!」

「是。」於秀才趕緊點頭,又苦着臉道:「可是孫兒被傳言困擾,在學校亦不得安穩。」

「爹,」他爹方敢出言道:「還是催催縣裏吧,早點把案子了結,謠言自然就消了。」

「嗯,你去問問……」於老爺子想一想道:「算了,老朽親自走一趟吧。」便在兒子的服侍下,坐車來到縣衙。

當天不是放告的日子,衙門口靜悄悄的。於老爺子遞了名刺,很順利的見到了魏知縣。

籤押房裏,魏知縣親自給於老爺子斟茶,一陣客套之後,老頭子忍不住道明了來意,言語間頗有一點興師問罪之意。

「老封君誤會了,本縣不是有意拖延。」魏知縣解釋道:「實乃此案又出現了案中案,鑒於案情複雜,本官才不得不先行取證,押后再審。」

「什麼案中案?」於老爺子奇怪道。

「這個……」魏知縣為難的沉吟道:「沒查清之前,不好妄言。」

「這樣啊……」於老爺子反而更加想知道了,「難道與我於家有關?」

魏知縣點點頭。

「還望大人告知。」於老爺子追問道:「不管哪個不肖子孫,我絕不包庇!」

「老封君就別為難下官了。」魏知縣苦笑道。

「是不是跟逸凡有關?」於老爺子心中念頭一閃。「還跟柳氏有關?」

「原來老封君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麼我?」於老爺子悶聲道:「老父母不該捕風捉影哇!」

「下官當然不會信謠。」魏知縣正色道:「只是那柳氏有證據!」

「什麼證據?」

「她說當年於秀才試圖非禮她時,曾在他左邊胸口咬過一口,應該還留有痕迹。」魏知縣淡淡道:「下官念在於家是鄉宦,他又是生員的份兒上,沒有馬上出票拘人,而是著捕快暗中查訪,試圖還於秀才個清白。」

「多謝大人的信賴,」於老爺子前倨後恭,態度大不一樣道:「想我於家家教嚴格,三代無犯法之男,五世無再嫁之女,斷不會出那麼個畜生的。」以老爺子的閱歷,是深信『空穴來風、未必無因』的,是以絕口不提於秀才如何的好。

「是啊,本官也是不信的。」魏知縣重重點頭道:「其實有個最簡單的辦法,他來了么?咱們看看他胸口,要是完好無損,本官饒不了那女人!」

「這個么,」於老爺子卻躊躇起來,要是孫子胸口真驗出傷來,他這輩子可就完了,於家也要顏面掃地,「他此時應該還在學里……」

「那就讓他明日告個假,老封君和他來一趟吧,我們一同驗傷。」魏知縣淡淡道。

「這……多謝老父母。」於老爺子終於露出感激之色道:「老朽真是慚愧啊。」

「老封君哪裏話,」魏知縣微笑道:「這都是人心換人心啊。」

「是。」於老爺子已經徹底沒了氣焰。不待魏知縣上湯送客便告辭了。

見老爹出來,他兒子趕緊迎上去,卻被於老爺子一把狠狠推開,不讓他碰自己。

回家下車時,於老爺子的臉仍黑得嚇人,兩腳剛剛落地,便使勁往地下拄著拐,怒道:「把那孽畜綁到祠堂來!」

眾家丁面面相覷,他兒子硬著頭皮問道,不知道是哪個孽畜。

「你那寶貝兒子!」於老爺子狠狠瞪他一眼。

須臾,於秀才被帶到祠堂,便見爺爺坐在祖先牌位邊,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丁立在兩旁,身後的屋門也被緊緊關閉,看這架勢就讓他心裏發毛。

「爺爺,您找我……」

「跪下!」於老太爺一聲怒喝,「脫掉他的衣裳!」

於秀才懵懵懂懂的跪下,幾個家丁便上前告聲罪,將於秀才的夾衫、道袍、中單統統扯掉,露出那副細小的身板。

於老爺子定睛一看,就見他左胸乳根四周,一圈牙印狀傷口清晰可見……

「孽畜……」於老爺子眼前一黑,險些背過氣去。家裏人又是揉胸又是掐人中,好容易才讓他緩醒過來。於老爺子喘吁吁直挺挺坐在椅子上,兩眼瞪着於秀才,眼珠都紅紫了,也不暇問他經過,便一疊聲道「捆起來,上家法,往死里打!」

家丁們知道老爺子向來說一不二,將他按在凳子上,嘴裏塞上布……一是怕慘叫聲驚擾到先人,二是防止他咬到舌頭。然後便扯下他的褲子,舉起掌板,一下下打在那對雪白的腚上。

打了十來下,於秀才已經是痛不欲生,老爺子卻尤嫌打輕了,咆哮道:「打不死他,你們就等死吧!」

一眾家丁聞言再不敢手下留情,再說打少爺腚這事兒可不常有,多過癮啊。於是一個個咬着牙,掄著掌板朝於秀才腚上招呼,於秀才細皮嫩肉,哪承受過這個?沒幾下便皮開肉綻,暈了過去。

見再打就要出事兒了,於秀才他爹忙跪在老爺子面前苦苦哀求。老爺子哪裏肯聽,抄手就是一掌,扇在兒子臉上,「該連你一起打,若非你平日裏把他嬌慣壞了,他能幹出那種禽獸事!」

雖然被老爹訓斥,但不能看着兒子被打死,於秀才他爹又撲過去,拿身體護住兒子,家丁們不敢將二爺一起打了,只好罷了手。

「不要停,一起打死了賬,省得交到官府里辱及先人……」於老爺子卻火氣愈旺,那口痰終究是湧上來,徹底氣暈過去。一眾家人趕緊扶住,這次不敢再掐人中了,把老爺子送回房中,趕緊去叫吳大夫來救治。

吳大夫將於老爺子救過來,卻發現他已經有中風的跡象,就算以自己的醫術,最晚秋天就該嘴歪眼斜流口水了。不過這老小子狡猾狡猾的,只說於老爺子另有隱疾,自己先開幾服藥維持着,還是得請省城的大夫來診治。這樣將來就算他中風,於家也不會怪到自己頭上……

到了傍晚時分,於老爺子醒過來,家裏人才鬆了口氣。他老婆子擦淚道:「你可嚇死我了,這是發的哪門子瘋?」

「發的哪門子瘋?」於老爺子一愣才想起來,再次怒氣上涌道:「那個孽畜呢?」

「還昏著呢……」想到孫子的慘狀,他老婆子滿臉都是淚水:「他到底犯了啥錯,恨得你要殺了他?」

「哼……」這種敗壞門風之事,哪怕對着自己的老婆,於老爺子都羞於啟齒,只在那裏生悶氣。

於老爺子是一宿沒合眼,第二天仍下不來床。正在吃藥時,他小兒子進來說:「逸凡醒了。」

老爺子不吭聲,繼續吃他的葯。

「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犯了啥錯。」於秀才他叔又道:「央兒子來問個明白,說爺爺讓他死,他不敢不從,只求做個明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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