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臨終遺言

「哭了這麼久,你不累么？」宸轅仰頭問道。

「我吃了祝余，所以不累，但是我心累。師兄,你說我為什麼要走那麼一條路呢？就算真的命途多舛,我有足夠的時間也會堅持下去,因為我相信我不會倒霉一輩子。可現在說什麼都沒用,老天連給我經歷風雨的機會也沒有。師兄，我真的怕死。」姜靈祈說道。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無論你以後遇到什麼困難，師兄都會站在你這邊幫你。」宸轅說。

姜靈祈從小就喜歡宸轅，甚至想過以後嫁給他。但知道那個詛咒之後，一切都變了，她所有有關愛情的幻想被無情的打碎。想到此處，她的眼神變得暗淡無光。「師兄，你以後還是離我遠一點,我不想連累你。再說我已經是大姑娘了,不能像小時候那樣纏着你,再說男女有別。」

「你才多大？說話怎麼像個上萬歲的老頭子？我經歷了那麼多，還怕一個詛咒嗎？」宸轅笑道，「快下來吧，該回去了。」

姜靈祈在宸轅伸出雙手時，穩穩的落在他身後的空地上，說：「走吧。」

宸轅尷尬的收回手，應道：「走吧。」

姜靈祈始終和宸轅保持着五步的距離，一路上不停的狠狠的抱怨命運待她不公。宸轅默默的聽着，也同仇敵愾的罵上幾句。「師兄，你說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我呢？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你什麼也沒做錯，只是你得到的太多了，所以必須以生命為代價做交換。」宸轅說。她是神族的公主，有最尊貴的身份，她天賦異秉，比常人更輕易的得到一切，她有天底下最好的老師，最無所不能的師兄，最無上的眷顧，所以必須等價交換。

姜靈祈看着自己空空的雙手，說：「我好像什麼也沒得到，就要開始失去一切了。」

宸轅聽了姜靈祈的抱怨后，默默無言的跟在她身後。回到樹屋后，華音已經入睡，只有碧月手持蠟燭在門前等他們回來。「師兄師姐，你們終於回來了。」

「怎麼還不睡，已經寅時了。」宸轅憐惜責怪她說。

碧月小聲道：「你們這麼晚沒回來，我不放心。」

「師兄，你別嚇她了，碧月也是為我們好。走吧。」姜靈祈走到碧月身邊，挽着她的胳膊安慰她。

姜昊在早朝上說了三百年之約的事，並讓姜正陽親自帶兵去蠻荒接姜靈祈回王城。三百年，神族已經快忘記華音和那個愛哭又丑得驚動殷陽城的公主，私下交頭接耳一番后，上大夫嬴山出列說道：「陛下，太子身份尊貴。從王城去蠻荒的路途遙遠，現在妖魔兩族虎視眈眈，萬一太子在路上遇到不測將得不償失。還請陛下三思。」

丞相姬夜亦出列，奏道：「臣同意上大夫的說法，此行路途遙遠，萬一萬妖王和魔尊得了消息半途阻截，剛安定的神族只怕又將陷入大戰之中。太子年幼時雖與公主交好，但此時不宜遠行。請陛下令派他人前往蠻荒迎接公主。」

關於是否讓姜正陽去接姜靈祈一事，朝堂之上陷入一番激烈的爭論，有說他身份尊貴，不宜去蠻荒那麼遠的地方，萬一遭遇不測，姜昊將無繼承人。另一說姜正陽該去，他在王城學習修行多年，是該出去歷練一番。

姜正陽自記事起，便更隨姜昊上朝，朝堂上的群臣之爭他見得多，從姬歅珞拒不承認姜靈祈之時起，他已下定決心親自去蠻荒接她回來。「父皇，兒臣聽您的安排去蠻荒接皇妹回來。若兒臣不幸死在半途中，也是兒子不中用，不配為神族太子。」

「諸位不必爭議，朕意已決，姜正陽即日起從王城出發，去蠻荒接靈祈回王城。宸轅也在那裏，你見了他自然知曉。」姜昊一錘定音地說道。

姜昊親自點了王城一千禁衛軍，跟隨姜正陽去蠻荒。姬歅珞站在東城門上，目送東去的人馬，諷刺道：「這麼大張旗鼓的去，還真是去接老情人呢。」

姜靈犀靠在姬歅珞身上，問道：「母后，我什麼時候還有個姐姐？」

「你從來都沒有姐姐，母后只有你一個孩子！」姬歅珞望着遠去的人刻毒地說道。

在華音剩下的十天中，蠻荒的日子照舊。姜靈祈心中鬱郁，每日已練功打發時間，但從總是避開華音，晚上也躺在雷澤中的王蓮葉上望着天空出神。華音在三百年間和九曜十天一起編修史書，已將樹屋的空房堆滿，「我希望日後有一個地方能放下這些書，放書的地方不能是王城的琅環閣，而是深山峽谷之中。」

「姑姑，您這麼辛苦的編寫史書，為何不放在王城？」十天不解華音的做法。

華音的手從書簡上拂過，說：「每一代王朝都需要自己的歌功頌德的史書，而我的書不能為他們接受，所以我想放在深山老林之中。這些書會有呈現在世人面前的一天，只是不能是現在。」

「好，我們會按照您的意思，將這些書放在深山峽谷之中。」九曜說道。

「九千多年，我活得夠長了，就算走也不會覺得遺憾。你們一人通古，一人觀今，日後不會有誰為難你們。至於宸轅，他已經長大成年，能分清是是非非，我倒不擔心。我最放心不下的是碧月和靈祈。碧月雖與龍氏的血緣淡薄，但好歹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她從小父母雙亡，又是嫻靜內斂的膽小性子，你們以後要多照拂她。靈祈年少不懂事，性子太尖銳，遲早要吃虧，你們三個是師兄，也是長輩，以後要多提點她。我擔心她日後不能應付龍龑，你們一定要監督她，不可因外面的花花世界蒙了眼而荒廢修行。」華音一字一句的說着臨終遺言。

九曜十天還有宸轅聽後點了點頭，碧月聽着不停的抹淚，只是不知姜靈祈又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知道靈祈不願見我，她到底還是個孩子，有些小孩子脾氣，你們一定要多督促她。」華音說。臨死之前，她顯得出奇的平靜。

昨夜九曜對姜靈祈說了華音大限已到，讓她明天不要亂跑，但天亮之後，她還是跑到雷澤的藕花深處大哭了一場。華音說那番話時，她已經回來了，因臉上還有淚痕不願站出來聽她訓話而躲在門外偷聽。

華音知道姜靈祈在門外，揚著聲音把批評她的話都說完了，「聽了這麼久，還不進來？」

姜靈祈聽后鼻子酸酸的，用袖子在臉上胡亂抹了幾下才進去，「師傅。」

「我以後再也管不了你了，在凡塵你要好自為之。」華音說着，摘下脖子上的項鏈給姜靈祈戴上，在她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這是打開聖靈石的咒語，你要牢記於心。」

華音剛說完話，姜靈祈眼看着她在她面前一點一點的消失，最後變成一片晶藍的沒有重量的羽毛，羽毛飄落在她掌心，她張皇無措的問九曜和十天：「這是？」

「是師傅的魂魄。」九曜回道，「龍龑的詛咒曾說，被詛咒的神的元神無法被天地所接納，因此師傅死後，魂魄無所依。在塵世待得越久，她的魂魄會越變越弱，直到魂飛魄散。」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保住師傅的魂魄？」姜靈祈慌忙求助九曜。

「師傅既然是被聖靈石所詛咒，只有聖靈石才能保住她的魂魄。」

九曜剛說完話，姜靈祈已念動咒語，將靈石內的靈力注入桌上的木盒子中，把華音的魂魄放進去后，她又在盒子外施了一層結界將其保護在內。「這樣可以了嗎？」

「可以了。」

宸轅忙着收拾包裹，碧月抱着盒子坐在雷澤邊哭。姜靈祈忐忑的走到蠻荒邊緣，華音死後，罩在蠻荒上空的結界自行消除，姜靈祈將安置她魂魄的盒子交給碧月保管。從小到大，她沒有一天不想離開，但到今天她卻猶豫不決，在曾經那道結界前徘徊不定。

「神皇已經派太子來接我們了，收拾好了就走吧。」九曜說道。

姜靈祈鼓足勇氣走出蠻荒，在附近的林子轉了幾圈回到原處。她不知道回王城的路，只得等天鏡他們一起走。

林間的小路已長滿雜草，姜靈祈坐在茅草叢中望着前方的路發獃。聽到陌生的腳步聲，姜靈祈看到草叢出現一隊黑色的馬蹄，她站起身來警惕的看着逐漸靠近的人馬。

騎在黑色馬背上的少年見到草叢中的少女，從馬背上躍下來，說：「你叫什麼名字？」

姜靈祈上下打量眼前這個和她年紀相仿身量相當的少年，只見他劍眉星目，鼻樑俊挺，嘴唇薄長，面容如古雕刻畫，輪廓分明的臉上有不可靠近的冷漠和疏離，他身量高挑，一身玄色雲紋長衫，腰間配有一柄長劍，襯得他龍章鳳姿，器宇軒昂。

「你又是誰？」姜靈祈不安的後退幾步，問道。

「我是姜正陽，如果你是聖女的弟子，應該聽過我的名字。宸轅在王城之時，曾教過我武功。」姜正陽說道。

姜靈祈努力在腦海中搜尋這個名字，無論是華音，還是宸轅都沒對她提起姜正陽這個人，「我沒聽過你的名字，你到底是誰？」

姜正陽湊到她面前，仔細的看她面部的每個特徵，說：「父皇告訴我，靈氣的眉心和右眼下各有一顆紅痣，他說靈祈脖子上戴着聖靈石項鏈，還給了我一張聖靈石的畫紙，所以你是靈祈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這些？」姜靈祈仍未親口說自己的名字和身世。

「因為我是你的同胞兄長姜正陽，到蠻荒是奉父皇之命接你回王城。」姜正陽解釋說。

姜靈祈未見過除宸轅等之外的外人，對莫名出現在她面前的這行人馬十分警惕，姜正陽雖亮出身份，但她仍舊不相信他。「你等等，我回去叫三位師兄。」

姜正陽攔住她，說：「不如你先上馬車等我，我親自去雷澤邊接他們，免得你多走一趟。」

姜靈祈拒絕說：「我不嫌麻煩，還是我回去通知他們，師傅剛過世，不能讓你們輕易打擾。」她離開后，姜正陽身邊的一個玄甲侍衛朝他使眼色，姜正陽會意，迅速出擊一掌打暈姜靈祈。

作者有話要說：~\(≧▽≦)/~要回王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