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個月的生命（一）

代理商給出的期限是三個月，這個時間倒還算可以了，一個遊戲的更新頻率，快點的有幾周一次的。但對人手缺少，新成立公司的何少前來說，無疑是個催命符。

「三個月，只剩下三個月，讓我出什麼遊戲更新，能讓玩家迴流，免費活動？極品甩賣？還是每天簽到中大獎？」何少前抓着自己的頭髮，苦惱地琢磨著，那些他曾經不屑一顧的遊戲活動，此時卻成了想像中的救命稻草。

本來就亂糟糟的頭髮，更是被他摧殘得不成樣子，憔悴的面容，傴僂的身軀，藏在深深的靠椅里，掩飾着他幾天幾夜沒有好好休息的現實。

「給，先吃點東西」一份散發着溫香的盒飯擺在辦公桌上，一個同樣有些疲憊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辛苦你了，謝瑤」何少前抬頭看了看，這位被他從前公司拉走的美工，謝瑤，一個28歲的女子，相貌普普通通，但實力還是有的，差一步就能做到主美的位置。

他當然也知道對方跟着過來，也不是看中他當初許諾的什麼創業股東地位，分紅期權之類的，而是他這個人，可惜他卻沒有辦法給出什麼承諾。

「別發愁了，實在不行，我們重新找工作就是了，上個月漢雲公司不是來找過你嗎，連人帶遊戲，一共一百萬的價格，好歹這兩年功夫沒有白費」謝瑤安慰着他。

「我不甘心，差點就成功了，就是因為被他們抄襲，遊戲玩家才流失得那麼快，如果是其他公司的話，我還會考慮下」何少前話語里露出矛盾的心情。

「那現在怎麼辦？光是這間辦公室的租金，一個月就快八千了，這還是偏僻的地段，現在每個月的進項，不到四千，全靠前期的盈利頂着，就算代理商不下架，我們自己也不能繼續在這裏開公司了，」謝瑤也是皺着眉頭，可惜不是美女，這皺眉也沒什麼風情。

「算了，我去收集下玩家的意見，你再去論壇看看，希望能找點新鮮玩意，能拖一天是一天，」何少前語氣里

帶着無奈，他現在就像是炒股中無數被套牢的散戶一樣，在割肉前，總是幻想有個奇迹出現來解套，但結果往往是拖得越長，損失越重。

…………………………

凌辰在遊戲世界中走着，藉助於阿土提供的功能，儘管他自己在這台伺服器中，但還是能以人類的感知習慣來獲取伺服器中的信息，比如那些文字和圖畫，並非是一串串二進位數據，仍然是普通人看到的文字和圖像，聲音也是如此。

當然相對其他玩家來說，他多了身臨其境的感覺，不過這個身臨其境，卻不是什麼好事，畢竟這不是一千年後的時代，虛擬技術發展到了頂峰，那些粗糙的畫面，一眼就看出虛假，正如大廳中擺放的真花和假花一樣，大多數人一眼就能看出，除非捨得下大力氣，否則以假亂真還真不太容易。

他佔據的這個角色，當然不是阿土隨便創建的，剛剛來到這個時代，阿土還是秉承著一如既往的小心謹慎，所有的數據，都沒有非法修改的痕迹，只是讀取利用而已。

就算外人從後台查到遊戲數據，也只是認為這個角色的帳號是被人盜用了，這在網絡遊戲泛濫的今天，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

這是一款策略模擬類的網絡遊戲，玩家有兩種職業走向，一是獨行俠，一是城主類型，和許多遊戲小說中描述的有些類似，但複雜度當然沒有小說中那麼高，畢竟小說想到就能寫出來，但讓程序員去實現，就費勁了。

背景是東西方混合，玩家可以自己建城，來組織勢力爭霸，或者發展自身，做一個百人敵，享受雇傭兵的自由冒險。

實際上也不是有多少新意，不過是在職業設計，勢力對抗上有些玩點，才能吸引一批人，隨着同質遊戲的出品，更好的平台，更好的速度和體驗，更新更多更快，這款遊戲很快就落了下風，尤其是沒有多少廣告投入，更是無法避免的硬傷。

當凌辰正在感知著周圍的信息時，一些喧鬧的聲音出現了，這在空蕩蕩的伺服器中，是難得的情況。

「gm出現了，」

「快去看看，遊戲都快黃了，讓他趕緊給我們送到滿級，關服前也能爽一把」

「還有極品，留在那裏發霉嗎，這遊戲就這麼點人，還不關掉拉倒，省得還上來看看，」

凌辰眼前飄過一句句文字對話，還有些語音對話，通過這些，只是短短的一段時間，他就知道了所寄身的這台遊戲伺服器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了，而這種情況，發展下去，對他卻很可能是致命的。

眼前的一切，明顯是遊戲要黃的節奏，以這個時代的術語來說。

他費力地從記憶中翻查著，千年前的時代背景，還好來之前，他就在記憶中存儲並且溫習了這個時代的種種情況，否則就算他經歷了這個時代，這麼長的時間，也早就遺忘了。

他也快速跟着其他花花綠綠的遊戲角色，圍了上去，對方既然是gm，那麼對這個遊戲伺服器的情況應該有些了解。

「大家靜靜，不要刷屏，」何少前的角色飄在空中，做着揮手的動作，他當然有許可權禁言，但現在是什麼時候，走一個玩家，就意味着他距離破產關門又近了一步，創業失敗大軍中又要多了一員。

「還能留在這裏的玩家們，謝謝你們的支持…………」

凌辰看着眼前這個gm在發表著一些感言，他已經可以確信無誤，這個gm語氣里已經流露出停止運營的味道，雖然還有努力和掙扎，但如果沒有額外的助力，這個結果幾乎是註定的，不是每個人都有力挽狂瀾的本事。

這個gm語氣里露出一些悲傷，看來還是個實在人，至少還有一些理想和幻想，但凌辰並不關心這個，他只是在想這件事，對他有什麼影響。

好不容易碰上了百分之一的成功幾率，儘管沒有實現最好的目標，重生到一個人身上，但能達到現在的情況，還能有完整意識的存在，他也是很滿意的，至少他相信，憑藉千年的經驗和見識，這次的生命，一定能走到很遠很遠的地方，至少不會被光速飛船拋下，和那些不知情的民眾一樣迎來毀滅的最終命運，一如以往的幾次。

現在他的意識寄身在一台伺服器中，具體是伺服器的那塊位置，他還不得而知，但他明白一個事實，如果這個伺服器發生了什麼物理損傷，或者目前的狀態發生改變，他的意識很可能消失。

之前他的夥伴，擁有意識的人工智能阿土說過，能將這個21世紀的計算機系統變成承載意識的工具，他自身的精神力起到了關鍵的未知作用，但現在已經消耗一空，而想要產生精神力，根據千年中發展出來的精神力學的闡述，必須要有**作為媒介才行，精神力學在公佈之後，數百年的發展，早就證明除去自然生物，其他事物都沒有產生精神力的可能。

而在他穿梭到這個時代的前一刻，這一論斷還沒有被推翻，尚無人找出一個反例。

這意味着，在他找到一具**來轉移意識之前，一旦他寄身的這台伺服器出現任何問題，都有可能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而一台伺服器可能出現哪些問題？

磁碟損壞，斷電，病毒，黑客攻擊，…………數不勝數。

再大一點，機房搬遷，設備淘汰，甚至火災，水災等不可抗力因素。

這些事情，看起來隨便哪一個，都比這個遊戲停服對他的影響大。

但就幾率而言，遊戲停服是擺在他眼前迫在眉睫的危險。

一旦遊戲停服，這樣的遊戲伺服器當然不會閑下來，最大的可能是挪作他用，無論是安裝新的軟件，還是格式化重裝系統，他相信都會對自己寄身的地方構成影響。

人的意識是非常脆弱的，一點傷害都能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傷，因此人類才發展出了堅硬的顱骨來作為外在保護，同樣在內部也有機制來抵禦外來物質的侵入，在醫學上有一個專用詞，那就是「血腦屏障」，來阻止血液中的有害物質侵入。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他必須想出辦法，盡量維持這台伺服器目前的狀態不發生變化，以便給他進一步的計劃留出足夠的緩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