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芙蓉番外】情天恨海終是空（7）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已經被鳳沐打斷，只見他看着她的眸子裏，滿是輕蔑與不屑，且不說她妄議皇子間的爭鬥已然是不該，只說得段擎蒼者得天下，未必話太大，再者，鳳沐是最最最不喜歡她如此的語氣和自我認知，愛情不是這樣，絕不是這樣！
鳳沐多一句話都不想再跟她說，只覺得她冥頑不靈。
他轉身就要走，只覺得後背什麼東西扯了下，轉過身去，卻是段芙蓉從他的箭囊里取了支箭握在手中，滿眼的傷，「為何？為何？鳳沐，你今日若不答應取我，我立刻死在這裏！」
說着，她將箭尖對着自己的咽喉，如風中的落葉般，整個人都在顫抖著。
然而鳳沐卻只冷笑道：「我不信，在涯下大呼救命的人，會在此時自殺，你若喜歡這隻箭，我就送給你好了。驁」
說完，他蕭灑上了馬，馬鞭一甩，馬兒已經篤篤往前而去了。
段芙蓉只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氣急而笑，滿臉是淚，「鳳沐，你如此羞辱我，你定會後悔的，你定會後悔的！！歧」
……
之後的時間裏，段芙蓉整天留在帳蓬里，再沒有出去。
沒事的時候就拿着鳳沐「贈予」的長箭痴痴地看，最後她將它包了起來，放在盒子的底部。
這期間，又發生了幾件事，四皇子鳳沐風頭盡顯，同時大曆國赫連勃勃暗訪明帝，也為人們所猜測，那時候，鳳沐並沒有想到這件事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的父皇乃是治世明君，南詔也很強大，如果大曆有什麼企圖，大不了就開戰好了，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勃連勃勃來訪，為的竟然是他這位四皇子的身世之迷。
等到大隊拔營回宮的時候，明帝忽然對鳳沐委以重任，讓他去助駐守邊疆的外公陳將軍一臂之力。
守疆衛國是每個好男兒都想做的事，鳳沐自是放心不下小櫻離，早在剛剛來到獵場的時候就已經迫不急待想要回去，想要看看小櫻離生活的好不好？可是父皇的命令不能不受，況且自小到大，他第一次見到父皇如此凝重的神情，他對自己的這個兒子從未有過要求，寵他到這麼大，大概對他抱了很大的期望吧？
鳳沐本想找合適的機會，向明帝稟明自己與段府三小姐的事情，想將她先行接到府中來居住，這時卻也無法開口了，只能先應了明帝，直接由獵場前往邊疆。
這個小小的變化，局外人自是看不明白，還以為是明帝重用鳳沐，局內人卻都暗暗地猜測，得出什麼結論的都有，到最後，都覺得鳳沐此行，只怕多有事端。
段芙蓉當然明白，鳳沐就要被人害了。
可是，他是那麼的討厭她，她又為何要幫他呢？
鳳沐離開獵場前往邊疆的時候，段芙蓉站在高坡之上，目送鳳沐，他騎在馬上，大氅隨風飛揚，多麼好的一個男兒，這一走，或許命運完全不同。
鳳沐也看到了段芙蓉，因是逆着光線，他只覺得段芙蓉站在那裏的身影，多了幾分悲滄和茫然，雖然離得那麼遠，他卻覺得段芙蓉的臉上儘是悲傷。對於這個女子，他終是生出些愧疚，他是不愛她，可是也無意傷她，扯住馬韁，他看着段芙蓉，對着她大聲喊，「對不起！段大小姐，對不起！」
段芙蓉站於高處，無動於衷，她雖然看到他站了下來，似乎在對着她喊什麼，但那大概只是出於禮貌在與她道別吧。
可是，她不稀罕他的道別，他即不愛她，這一別，便有可能是永絕。
她的心中冰涼，濕冷的潮水淹沒最後一點陽光，她感覺到冷。
鳳沐扯了扯馬韁，馬兒嘶鳴了聲，再次往前衝去。
這次，他沒有再停留，陽光中，他的身影越來越小。
段芙蓉抹了抹臉上流下來的淚水，任風吹着她的臉頰，從高坡上默默地走了下來。
*
同年十一月，陳賢妃重病而亡。
這時候，段芙蓉從獵場回來才沒多久，她心知，鳳旭等人終於動手了。
可是她的心卻那樣的麻木。
鳳羽還是常常來看她，甚至因為鳳沐不在，他就真的騙得小櫻離那踐蹄子團團轉，小櫻離很是信任他，對他說的話也言聽計從，鳳羽戲弄了小櫻離，回來后便把過程當成笑話，講給段芙蓉聽，也常常惹得段芙蓉笑得花枝亂顫，短暫的歡愉，讓她暫時忘記了四皇子鳳沐帶給她的傷痛。
但是她也不敢再問鳳羽，有關朝堂及皇宮裏的事情，她害怕聽到任何有關鳳沐的事，害怕聽到他已經死亡的消息。
也因為如此，反惹得鳳羽對她產生憐惜之情，並且覺得她是識大體的好姑娘，她在他的面前，一直那麼的高高在上，如同天上的月亮，有着皎皎之光。這令鳳羽着迷，雖然小櫻離也很可愛，可她還那麼小，怎能與如此知情知趣懂得近退的段芙蓉相比呢？
他特別不能理解，四殿下鳳沐舍段芙蓉而選擇去愛小櫻離的做法，同時又暗暗地慶幸，若非鳳沐如此選擇，他
鳳羽更沒有機會得到段芙蓉了。
……再說陳賢妃重病而逝，就算段芙蓉當時，並不懂得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但也知道事情定沒有那樣簡單，重病而逝不過是個掩飾。
雖然不想聽到鳳沐的消息，卻又不自禁地去打聽鳳沐的消息。
鳳沐回來了……
他親自操辦了他娘親的喪事，喪事也算辦得風風光光。
鳳沐病了……鳳沐失寵於帝前，住在清冷的宮殿中無人照顧……
鳳沐的外公涉嫌謀反，全家被斬……
半年來，有關於鳳沐的消息，似乎全部都帶着血腥和災厄，段芙蓉默默地看着這一切發生，常常在想，若是當初，她將鳳旭的打算告訴了鳳沐，這一切又會不會發生呢？假如鳳沐有所防範，這一切或許會不一樣呢？
繼而卻又想，即使如此又能怎樣？反正他不愛她，他活着也只是讓她難過，若有一天，他死了，她或許反而會開心些呢。
最後，終於傳來有關鳳沐的最後一個消息……
鳳沐所居的宮殿失火，鳳沐死亡。
……這個消息是由鳳羽告訴段芙蓉的，聽到消息的她，驀然間臉色蒼白，站立不穩，好在鳳羽就在旁邊，及時抱住了她，才沒有使她跌傷。她迷迷糊糊好一陣子，才徹底地清醒過來，之後忽然將一直照顧着他的鳳羽推開，「你走！你走！我不要認識你，我再也不要認識你！我不要認識你們所有人！」
鳳羽知道，她愛着鳳沐，心情不好，悲傷地看了她片刻，就離開了。不過自此後，鳳沐再行求見段芙蓉，她卻再也不見他了。
因為她覺得，鳳羽定了參與了有關殺死鳳沐的計劃，女人天生的直覺告訴她，鳳羽定也是兇手之一！
段芙蓉因此病了些日子，直到有一天，忽然聞到一陣花香，才知是夏天到了。
從屋子裏走出來，面色略微蒼白，走走停停的，竟到了僕人院外牆處，小櫻離與鳳沐經常見面的地方。
小櫻離此時正在那裏，她似乎略略長高了些，眼眸里也有了些許的愁緒。
段芙蓉走到她的身邊坐下，「三妹，你在等他嗎？」
小櫻離在她過來時，已然站起來，叫了聲，「大姐。」
不明白她今日怎會忽然來此，聽到她如此問，臉驀然紅了下，終是輕輕地嗯了聲，見段芙蓉卻又不於說話了，她又道：「大姐，你在前院消息比較靈通，知道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麼？他已經好久沒有來看我了，我好想念他。」
段芙蓉想起之前，她被鳳羽戲弄的事情，想着她所說的男子，莫不是鳳羽？唇角帶了些許的戲訝，她問，「誰？」
「當然是四殿下了，之前，還有三殿下過來，雖然我知道三殿下並不是真正的喜歡我，但是我總能得到有關四殿下的些許消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三殿下也許久沒有來了，我便一丁點四殿下的消息也得不到了，大姐，你知道他們都在忙什麼嗎？」
「四殿下啊……」段芙蓉念叨著這名字，心裏頭卻越發地惡毒起來，為什麼她可以什麼都不知道，傻傻地愛下去，而她就要承受這麼重的枷索？
想了想她問，「三妹，若你知道，此時有人想殺四殿下，而你正好有機會可以告訴他，但是因為你個人的原因，比如你告訴了四殿下這件事，你就會失去所有，還要被人嘲笑，你會去告訴他嗎？」
「當然，別說失去一切，就算失去我的性命，我也會告訴他的，我不能失去他，我想讓他活下去！」
「你——」小櫻離的回答毫不猶豫，目光堅定，讓人不得不信，她若碰上此情況，定是會說到做到的。
段芙蓉忽然捂著臉哭了起來，「你們慣會欺負我！慣會欺負我！我也會去愛人，我會愛的……這一切又怎能怪我？」
小櫻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拿出自己的手帕，替段芙蓉擦著淚水，「大姐，櫻離不會欺負大姐的，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