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師傅領進門
下午，烈日當空，氣溫異常的高，好像太陽與地球人結了仇，定要地球上的人類乾死，在操場上潑一盆水，恐怕頃刻之間就要乾涸的。此時此刻，也許連太平洋里的魚都想自殺了，實在難以忍受這種被開水煮的感覺，實在不想做「水煮魚」。
教學樓，高二年級的二樓。
「叮鈴鈴……」電鈴響了。樓道內的學生像被水泵吸住的泉水慌忙向教室內瘋狂湧入。
人流中一個文質彬彬的男生，一米七左右，臉型略顯削瘦，一寸長的頭髮很黑,但不密,肩上搭著一個棕色的Li-Ning書包。他跌跌撞撞的走着，似乎在找什麼。
他抬頭看見一間教室的門上貼著張牌子：二年級二班。一絲欣慰的笑掠過嘴角，顯得格外秀氣。
突然，一個身影從他身邊掠過，差點把他蹭倒。那人站住，慌忙中回頭看了看，道了聲「對不起」，便要走，卻又停住，因為她覺得這張臉孔似乎太陌生,但很面善,給人一種想和他交往的感覺。這也許就是親和力。
「你，找誰？」這女生問道。
「我誰也不找，我來上課。」那男生答道。
「上課？噢！」那女生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你是新來的吧，我們班主任上午剛和我們提起過。」
那男生點點頭。
「那咱們以後就是同學了，先交個朋友吧？我叫顧美，」她邊說邊伸出右手，「你呢？」
「我叫文磊。」他也伸出右手，與顧美只淡淡地握了一下手，因為在陌生的環境裏突然之間就多了一個朋友，讓人難以接受。
「『文磊』這個名字挺不錯的嘛。」她眨眨眼睛盯着文磊，而文磊的眼睛總是不停地來回遊動，不敢直視她。「你還挺害羞的嗎？」顧美繼續說。
文磊的臉並沒有紅，反而鎮定下來，只不過表情稍有做作，他淡淡一笑，表示同意，他突然開口道：「進教室吧，要遲到了！」
「噢。」
教室門口的人擁擠著進入了教室，轉眼之間，樓道里只剩下文磊孤伶伶一人。
二班教室里喧鬧了好一會兒，直到一中年男子進來，才逐漸安靜下來。那中年男子，五短身材，典型的二級殘廢，穿一身褐色的劣質西服，倒也不怕熱，眼戴一副舊眼鏡，挺著啤酒肚，腰間別着個手機套，其中露出一個銀色手機，是舊的，因為那顏色已不鮮明：顯然這是一位老師，還是班主任。
他緩緩走上講台，鐵青著臉，喊道：「以後下課不準大聲喧嘩，都上課幾分鐘了，還糟個沒完沒了，沒聽見鈴響啊，耳朵聾啦！」
台下一片安靜，靜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簡直就要窒息。
片刻之後，他話鋒一轉，又道：「今天我給大家介紹一位新成員，他名字叫文磊，」邊說邊把頭轉向門口，「大家歡迎！」
話音一落，台下議論紛紛「是誰呀」。所有人都把好奇的目光投向門口，像期待大明星亮相一樣。
只見一個男生筆直地走進教室，半低着頭，目光朝地，眼神中有絲絲羞澀。
「做一下自我介紹。」中年老師以不可抗拒的口吻命令道。
「大家好，我叫文磊，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謝謝！」文磊很靦腆地說。這也難怪，全班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集中在他一個人的身上，這不異於目光的潮水侵蝕著心靈的海岸線，讓人忍受不住。
「你就坐那兒吧。」老師指了指第二排的一個空座。文磊走上前，坐定。再一看，同桌竟是剛才那個叫顧美的女生，文磊點頭向她笑了笑。那老師似乎滿意地點點頭，轉身走出了教室。
老師前腳出，班裏後腳就跟着開了鍋，沸騰起來。東邊說，西邊侃，南邊鬧，北邊喊——這班裏的紀律差很多。
擺好了書本后，文磊環顧四周，在桌上一趴，下巴枕在手臂上若有所思。他時不時的被顧美那高高的聲線打斷，但也只能無奈地皺皺眉頭。忽然，他感覺衣角一緊，低頭一尋，原來是顧美拉他衣角。
「幹嗎？」文磊問道。
「你怎麼不說話呀？」她問道。
「呃…，剛才那個老師叫什麼呀？」文磊想了想，揀了句話。
「王明。」
「王明？那不是歷史上的人物嗎？」
「人家也叫王明不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文磊說，「就是他爸媽很無知，很無聊，起了這樣一個名字，多不雅！沒文化！」
顧美撅嘴道：「甭管他雅不雅，最重要的是他的為人！」
「他這人怎麼樣？」
「陰狠毒辣，奸詐狡猾，剛愎自用，自以為是。」顧美很流利地挑揀著四字成語。
文磊張大嘴，簡直不敢相信，說了句經典台詞：「不會吧？」
「哎呀，以後你自然會領教的。雖然他是班主任，但全班幾乎沒有一個人喜歡他，除了他那幾條走狗，不過我們還是經常親切的稱呼他『明明』。」
「明明？他還有走狗？靠！《潛伏》啊！哼，他是教什麼的？」
「歷史。」文磊答道：「哦，這就難怪了，搞歷史、政治的人可都不簡單。」
顧美很好奇地問：「你是不是學習很好啊？」
文磊聳聳肩：「So-so。喂，我可不可以向你提個意見？」
「Say。」顧美也用簡單的英文回答。
文磊小心翼翼地問：「你平時說話時可不可以把聲線壓低一點？」
「為什麼？」顧美忿然，「我天生就這樣，為什麼要改？！你懂不懂規矩呀，你才來一會兒，新人一個，憑什麼教育我！我還沒管教你呢，你先欺負到我的頭上了，哼！」
文磊也氣憤地反擊道：「說話這麼大聲，不怕得心臟病呀！」，心裏卻罵道：死丫頭！
「你得了，氣死你，活該！」她嚷道，轉過頭去，撅著嘴，「真是的，好心和你說會兒話，幹嘛這麼對人家！」
兩人沉默了。
「喂，你怎麼不和他們說會兒話，認識認識？」顧美重新拾起話題，手指著前面的同學。「誰也不認識，怎麼說呀？」文磊皺着眉應了一聲，不計前嫌。
顧美反問：「你不說怎麼認識啊？」
「那倒也是。」文磊咧著嘴，笑嘻嘻地看了顧美一眼。
「來，讓我這個大媒人給你介紹一下。」顧美笑道。
「幹嗎，相親啊？」
顧美抬手捅了捅前面的三個同學，那三個人都轉身過來：兩個男生和一個女生。
顧美拍著其中一個人的肩膀介紹說：「他叫馬俊，雖然不是真的很俊，但還是蠻強壯的！」馬俊白了她一眼，道：「是，顧美和我的名字差不多，她叫顧美，其實她長得一點都不美。」
聽完，顧美咬着牙，眯着眼，惡狠狠地盯着馬俊。其實，文磊心裏對顧美也這麼想的。不過，他看馬俊頭髮蓬亂，不知幾天沒洗了，鼻子上駕着**百度的高度近視鏡，圓臉顯胖，有些「豬八戒戴眼鏡」的意思。
另一個男生，頭髮短，但有點卷，眉毛顯得格外重，臉上還有不少青春痘，幽默地說：「我叫焦平，雖然我長得不是特別的帥，但是我比較溫柔。」「特別」兩個字聲音拉得老長，幾人一聽，都忍不住笑了。
顧美接話茬，道：「長得丑沒什麼，最重要的是別隨便出門，亂嚇唬人，尤其是小朋友！」
「你欠扁啊，死丫頭片子，」焦平受氣，損話也說出來，「還敢說我，你自己長得那麼難看，居然還大義凜然的活在世上，我倒真是佩服你活下去的勇氣，哼！」焦平狠狠地回敬了一句，說完，兩人都氣呼呼的把臉轉向不同方向，這兩個死黨。
「我叫杜琳。」那女生道。文磊打量了一下她，乾淨白皙的臉上鑲嵌著兩顆黑珍珠般的眼睛，臉頰上掛有兩個深深的酒窩，格外顯眼，平平的鼻子，小小的嘴，後面扎一個小辮兒，上身穿一件粉紅T-恤，這長相和這打扮恰到好處。
文磊趁機多瞄了她兩眼。
「怎麼樣?人家長得漂亮吧?日本進口過來的!」顧美用胳膊肘撞了撞文磊。
文磊忍不住問杜琳：「你是日本人？」
「恩，日本國籍的，我爸是日本人，我媽是中國人，不過我從小在中國長大的。我爸在北京日本駐中國大使館工作，沒時間照顧我，就把我放在我姥姥家。」杜琳解釋道。
「難怪這麼漂亮，鬧了半天是中外結合的產物。還挺正品，不是走私過來的。」文磊尋思著。
「你呢？介紹一下吧。」顧美道。
「我不是已經介紹了嗎？」
「你可以具體一點嘛！」
「我叫文磊，今年十六，『十五頗有餘，二十尚不足』，」其他幾人都笑了，「至於學歷嘛，算是一個正宗的初中本科畢業生吧。」
顧美斜眼看着文磊，道：「剛才台上看你很害羞，現在倒挺幽默。」
「So-so，」文磊不忘剛才的話題，接着說，「喂，你以後斯文點兒好不好，女生嘛，要『體不露膚，笑不露齒』，盡量安靜點兒，我心臟不好，麻煩你幫幫忙，照顧一下我的情緒，謝謝！」
顧美瞪了他一眼，道：「淑女值多少錢一斤啊？！」
文磊有鼻子有眼兒地回答道：「你問的是美金呢還是人民幣？如果是美金的話會打折的，會賤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