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節 愛情尊嚴
晚上，韓林，回到家，一推門，媽媽便問怎麼回來了，他只說想家了。進了門，他爺爺見孫子回來了，也好奇地問：「不是才去的嗎？怎麼今天就回來了？」韓林低頭不語。
爺爺瞪了他一眼，也不說話。韓林的爺爺是個老革命者，，抗過日，打過國民黨，建國后在地方政府工作，現在退休在家。他沒事就喜歡研究歷史、古典書籍，還經常和棋友們下棋，但棋藝卻不堪一提。他身體很好，經常和一群老頭老太太大清早的打太極，但他性情很硬，脾氣倔而大，很不好惹，但對於這個不好好學習的孫子，也是無可奈何。
老人無可奈何地轉身進了書房，戴上古銅色的老花鏡，埋頭研究自己的書。韓林吃過飯後，輕輕推開了爺爺的房門，書房裏煙霧繚繞，因為他爺爺看書時喜歡抽煙，嘴裏經常叼著一個煙斗，據說他年輕時候的偶像是斯大林。
韓林走進去，看見爺爺正用被熏黃的左手食指扶着眼睛低頭看書呢。煙太嗆了，韓林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驚動了老人。老人抬頭一看，見孫子進來了，他放下煙斗，走到窗前，推開窗子，放放煙。
「有事嗎？」他爺爺開口問。「呃，嗯。」他囁嚅了兩下。韓林很怕他爺爺，因為他爺爺平時總是很嚴肅，雖然對韓林的管教無甚效果，但韓林還是打心底對爺爺有種畏懼。
「說吧。」「呃……」韓林吱吱唔唔，道：「爺爺，你這兒有沒有《周易》啊？」他似乎很小心地問。老人不解地問他要《周易》幹什麼，韓林勉強地笑着說：「沒事兒，就是想看看。」老人轉身，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四書五經》，放在桌子上，推向韓林：「拿去，但別弄壞了，看完了給我拿回來。」
韓林應了一聲，拿了書剛要出門，爺爺又用叮囑的口吻說：「有時間的話這些書都可以看看。」「嗯。」韓林點點頭，出去了。
老人還是皺着眉，很費解這是孫子第一次向自己借書，他小的時候，不論自己怎麼說，他就是不肯，這次卻主動向自己要了。老人忽然覺得孫子長大了。他回頭望了望這滿書架的書，這就是財富。很多人繼承財富只是想要更直觀的金錢，卻不是這知識，因為知識並不能給人帶來更加便捷的物質享受。他真想把這財富，把腦袋裏的東西全都一股腦地傳下去，傳給孫子。
韓林在自己房間，躺在床上，手裏捧著《四書五經》，眉頭緊皺，因為這書並不是很容易懂，必須下很大工夫才可以。
「噹噹…」媽媽敲了兩下門，端著杯牛奶進來了，見兒子在看書，感覺很意外，道：「哎呦，兒子啥時候開始學會用功，喜歡看書了？」「別提了，媽，今天我一同學問我『亢龍有悔』是啥意思，我哪兒知道，我就知道金庸的『降龍十八掌』里有那麼一招。我被損得特沒面子！所以我得查查《周易》，看看到底是什麼意思。」韓林解釋道。
媽媽道：「怎麼樣，別人的才高八斗顯得你孤陋寡聞了吧？」「哎呀，媽。怎麼你也這麼說？」韓林不服氣。「到哪兒都這麼說呀兒子！好了，我不打擾你了，你看吧。」說完，把手裏的牛奶放在桌子上，出去了，進了他爺爺的屋。
第二天早上，韓林吃了早飯，剛要匆匆出門，被爺爺叫住了：「你那個同學叫什名字呀？」「哪個同學啊？」韓林茫然地問。「讓你看書的那個同學啊！」
「噢，文磊。」韓林爺爺點點頭，語重心長道：「你以後多和他交流交流，最好請他來咱們家吃飯什麼的。」韓林感覺很意外，但還是「嗯」了一聲，下了樓。
文磊起了床，來到操場，看到一個人影，很熟悉。他喊道：「喂，顧美，這麼早就起來跑步啊？」文磊的聲音並不大，因為嗓音很沙啞。顧美不急不忙地跑過來，喘著氣：「美容啊，你說的。」
文磊笑了笑，激了顧美一下：「減肥呢吧？」「哼，本姑娘身材這麼好，用得着減肥嗎？」她驕傲地抬起頭，可眼神並不像說話那麼自信，因為她知道自己並不瘦。「減肥就說減肥嘛，用不着找冠冕堂皇的理由吧？」他說着，圍着顧美看了兩圈，「是該好好減減肥，『人怕出名豬怕壯』嘛，減肥還是可以理解的。」
顧美立即伸手打向文磊，卻被他躲過，顧美追着他繞着操場跑。
文磊回到宿舍：「喂，還不起，幾點了！」他吵吵著，其他幾個人才起來。文磊端著臉盆進了水房，刷牙洗臉。
過了一會兒，韓卓也進來了，訕笑：「嗓子啞了吧？」文磊一邊刷牙，一邊點頭。「誰叫你昨天那麼賣力呢！哎，愛情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韓卓搖著頭，無奈地說，「對了，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對冷嬌到底什麼感覺？」
文磊一邊用毛巾擦臉，一邊想，過了會兒，停下手中的動作，靦腆地說：「就是電視上說的那種臉紅吧，心跳加快，在樓道里看見時，我裝作不在乎，但擦肩而過以後，又忍不住想回頭看她。」韓卓聽了，忍不住笑了：「那你就是喜歡她了？」
他不置可否，說：「有時渴望和她在一起，可又怕在一起。」「為什麼？」「我不知道我跟她談戀愛以後下一步該怎麼走，」過了一會兒，又補充說：「看到他的時候想要得到她，可不知道得到她以後又該怎麼樣。當你得不到一樣東西的時候，心裏充滿了渴望，可得到這東西之後又不知該如何去保證它的命運。」
「有句心裏話，想聽嗎？」韓卓停下來，很認真地說。文磊點點頭，示意他說。他繼續說：「其實，我並不看好你們兩個在一起。」文磊情不自禁地問為什麼，他又解釋說：「你們兩個的性格很像，兩個性格相像的人在一起，有時候的確有很多共同語言，能說到一起，但是也有時會『同性相斥』，會發生排斥，尤其像你們兩個這樣的性格的人，衝突之後後果也許會更嚴重——曲終人散。」
聽了韓卓的話，文磊不說話了。沉默了半晌，他忽然抬起頭來，問：「你談過戀愛嗎？」「你懷疑我的眼力？」韓卓似乎有些不滿，文磊的那一句話就是對自己是否有經驗表示懷疑。文磊解釋著說：「沒有，我只是好奇，說說？」
「我曾經追過一個女生，可是人家女生不同意呀，我還是死纏爛打，我就像一條狗一樣，」韓卓的語氣很鄭重，「搖著尾巴乞求得到她的愛憐，，人家仍是對我不屑一顧，後來我看到一則故事，也就想通了。我不應該勉強她做她不喜歡的事，我就當高攀不起她。」文磊很驚訝地看着韓卓，這當然出乎他的意料，他沒想到韓卓竟有過這種經歷，現在他才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為人知的故事。
韓卓看懂了他的神色，繼續說：「我把那個故事講給你聽吧。有一個男的愛上一個女的，男的表白了，卻被女的拒絕了，男的不放棄，繼續死纏爛打，女的很反感，但又無法擺脫那個男的的追求，於是她就想了個辦法，她對那個男的說『如果你能堅持每天來我樓下，並且送我一支玫瑰花，堅持一百天，我就嫁給你』，那個男的聽了，果然那樣做了，一天，一天又一天，鍥而不捨，女的也的確很感動，就準備第一百天之後嫁給他，然而就在第一百天，那個男的沒有來，他只來了九十九次，就差最後一次。他本可以來的，但是他沒有來，他要這個女的去後悔！」
文磊愣愣的，韓卓問：「你知道為什麼嗎？」文磊搖搖頭。
「尊嚴！」韓卓最後用力從嘴裏擠出這兩個字，轉身出了水房。
文磊聽了，腦子有些亂，他也一直很矛盾，在追求冷嬌之前有矛盾，追求之後也有矛盾。剛才在水房和韓卓說的只是其一，還有其二：如果自己追求冷嬌失敗的話，也許到時候大家連朋友都沒得做。他必須抉擇。
進了宿舍，見張興才起，光着身子正穿衣服呢，文磊打趣說：「你怎麼老是一絲不掛的睡覺呢？」「這樣才舒服嘛，這樣才有原始的味道，每個人生下來不都是這個樣子嗎？你不也這樣嗎？為什麼以前可以，而現在卻不可以？」張興道。
文磊沒有回答，笑了笑而已。趙民說的，好像是這樣，又好像不該是這樣，因為人總是要成長進化的，不可能總停留在初級階段，就像一個人，他小時候穿開襠褲，但不會永遠穿開襠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