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你別動,靜伏着,再撐一會兒。」丟下話后,石雲秋提氣飛快踩點,如滿弓離箭竄上湖岸。

她從橫在馬背上的羊皮囊里取出長繩,然後朝他的所在拋擲,試過兩次后,繩子才精準地落在他面前。

玉鐸元握住粗繩,讓棗紅大馬慢慢地、緩緩地把他拖出來,沒再弄破湖面。

一上岸,他試着要說話,但牙關猛顫,湖水寒冷沁骨,他浸得渾身濕透,又教冷風這麼一吹,四肢早已既僵又硬,凍得快沒知覺了。

「石……雲、雲秋……雲秋……你、你你……」躺在地上,他俊臉泛青,黝瞳卻還瞪得圓圓的,一瞬也不瞬,直勾勾地鎖着她。

「我馬上生火,很快的!」石雲秋解下羊毛舊毯裹住他,一面慶幸適才在玉家行會時,沒卸下這些出門走貨時必備之物,此刻正可派上用場。

「你的……你、你的……」還顫個不止。

石雲秋無暇問他欲說些什麼,她動作極其俐落,四處收集干枝和枯葉,堆起,然後取出火石起火,片刻間便生起火堆。

她將那堆火燃得更旺些,讓火光和溫暖足以籠罩他,跟着七手八腳幫他扒掉一身濕衣,僅留一件里褲,讓毯子密密包裹他。

「你的手……我、我看看……」終於擠出話,他從舊毯里探出手去拉她的。

石雲秋沒再如之前那樣甩開他,反倒乖得很,由着他輕握,卻道:「是小傷,沒什麼好擔心……你別又『抹』了它。」

「你也曉得……我、我會擔心嗎?」調息,他重重一吐,慘青的臉色稍稍恢復了血紅。

瞥見她被銀葉墜割傷的口子還滲出血,他想也未想便湊唇去吸吮,滿腔惱怒在飲了她的血后,都化作滾滾熱流。

石雲秋方寸滿漲。

發現他身軀仍隱隱輕顫,她鑽進舊毯子裏,如八爪章魚般緊緊環抱他,另一邊則打散自己的烏辮子,任那頭長發覆落,為他取暖。

摟緊柔軟香馥的身子,玉鐸元嘴角模糊有笑,臉龐不禁埋在她頸窩,嘆息般低語。

「我沒想到能在這兒見着你……我算過,約莫再五日,便能處理完川境的生意,我……我心裏琢磨著,屆時要上『霸寨』去看看你,我們『走婚』……我上你那裏『走婚』,走很久、很久的婚,一輩子都走在一塊兒……石雲秋……你還要跟我分手嗎?」

「你……」她咽了咽微梗的喉頭,雙手將精瘦的男性身軀抱得更緊。

哪是真要跟這男人分手呵?

他不把一輩子全許給她,她會內傷到嘔血的!

男人氣息粗嗄,還喃道:「我一直想着你,一直……想着……」

他的吻落在她耳畔、溫暖的面頰,然後尋找她的唇。他感覺身體熱燙起來,寒意退散。「石雲秋……別跟我分手,我不想分啊……」

「我、我不分了,我們不分手……」喉又堵堵的了,實在不爭氣,但就是忍不住紅眼眶。「玉鐸元,我不只要你的人,也想要你的心……肯給嗎?」

他微微抬起頭,目光穿透她的,也讓她看進瞳底,毫無保留。

「有何不可?」

以往,他可以說得淡然,然而這一次的允諾,卻是情深了。

石雲秋勾唇一笑,開懷了,暢意了,她珍惜地捧着他的臉,小舌滑進他恢復成醬紅色的唇瓣,和他纏綿起來。

不遠處,棗紅大馬睨了身體纏成麻花兒狀的一雙男女一眼。

它大鼻孔呼嚕嚕噴氣,再甩甩漂亮的長鬃,低頭繼續用大板牙喀掉厚雪。那雪層底下總會時不時地發現頑強生長的勁草,是只有它這種老行家才尋得到的好料啊!至於那兩個親熱在一塊兒的人兒嘛……

呼嚕嚕……

就隨他倆歡喜,盡情野合吧!

反正也不是頭一遭瞧見,它的大馬眼早看慣嘍,再多看幾回也不怕!

「霸寨」的冬,今年過得特別「暖熱」。

鵝毛雪花依舊飄呀飄,呼呼寒風仍然吹呀吹,但氣氛就是大大的不同,因為頭兒的男人上寨子「走婚」來啦!

有一張好皮相供在面前養眼,有男人精健的肉軀在身旁溫暖著,天天有得滋養、有得快活,再悍的姑娘家都會變成繞指柔。

趁頭兒此時鳳心大悅,有啥雜七雜八的要求儘管開口,保證說十件、允十件,問百項,照樣不手軟地允百項!

唉唉,真希望這位玉家大爺別走,乾脆在寨子裏長住下來算了。改天大夥兒得輪流跟頭兒咬一下耳朵,建議她把男人招贅進寨,日日有樂子可尋,多好。這麼「走婚」得從江南一路「走」來西南域方,很累的啊!

再幾日就過年了,寨子裏年味兒已濃,每家每戶都糊上新門紙和窗戶紙,把紅紙剪出許許多多喜氣圖樣,貼得四處紅。

「玉家的主爺沒打算趕回玉家大宅里吃團圓飯,硬是要留在這兒,夜夜跟我擠在這小小炕上嗎?」

「我樂意。」淡道。

「呵……」

「有什麼好笑?」俊眉微挑。

「我笑啊……玉大爺也迷上我香軟的身體了。」

「你迷上我,我迷上你,禮尚往來,你我都沒吃虧。」

儘管屋外寒風飄雪,裏頭已烘得暖呼呼,鋪着軟墊的炕上,男人從身後環住女人,他的胸貼熨她的背,兩人髮絲盡散,氣氛魅情且慵懶。

女子又逸出低幽的笑音,縱愛后,渾身舒懶得直想合睫睡去。

男人的吻仍不斷在她潤肩上輕啄,大掌來回撫着她美好緊緻的身段。

石雲秋嘴角輕翹,下意識細吟,幽幽說:「娘說……你生得太美、太俊,不太好啊……」

「嗯?」玉鐸元不禁一怔,神智凜了凜。

他是這一回上「霸寨」來,才首次拜見了石雲秋的娘親。她的阿娘年歲雖近半百,但仍風韻猶存,莫怪嚴老大思之不能忘。

去年為了走域外,解決「星宿海」嚴老大那邊的事後,他雖曾來寨中待過四、五日,但那時她並不住在寨子裏,而是守着亡夫的墳,住在山上的小屋,因此沒能見上一面。

沒想到老人家對他下這種評價——

太美?

太俊?

不太好!

他心臟一縮,肚腹竟像挨了一拳似的。

「……是嗎?」嗓音澀然。

石雲秋「嗯」了聲,墨睫半斂。

「娘說,你太俊、太美,怕有其他姑娘同我一般悍,慧眼識香肉,跑來向我下戰帖、與我爭奪,紛紛要拉你一塊兒『走婚』。」

「啊?」他濃眉飛挑,略撐起上半身,瞅着她暈紅暈紅的側顏。

「我跟阿娘說,我不怕,因為你連人帶心都允給我了,你的寶貝兒全在我手裏。阿娘樂得呵呵笑,說我好厲害、真本事,比阿爹還強,能讓『江南玉家』的玉大爺甘心情願『走婚』走到這兒來,真是給咱們『霸寨馬幫』掙臉兒!」

玉鐸元啼笑皆非,方才的緊繃感不禁一掃而空。

「是,我的寶貝兒全教你握在手心裏了。」沙啞低喃,他一掌覆在她平坦肚腹上,將她往後壓向自己,勁腰還好故意地貼緊她蹭了蹭,根本是在一語雙關。

石雲秋暈暈然,稍緩的呼息又濃郁了起來。

她在他懷中轉過身來,輕斂的眸子掀啟,迷濛似醉,多情近凝着他。

「玉鐸元……」柔唇一逸。「我想懷你的孩子啊……給我,好嗎?」

那透著乞求的語味兒格外撩動他的心,逼出他滿身紅潮,和一汪幾近疼痛的柔情。

「我是你的……」他給了承諾,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實現他的諾言。

他是她的,走一輩子婚,就她而已,不再有誰。

「好……」女人笑了,笑得好不得意,眸中如水溫柔,學着他適才說過的話,徐語:「你是我的,我是你的,禮尚往來,咱們誰也不吃虧。」

不吃虧,彼此得利,兩顆心相守。

即便不能時常伴在左右,相思也多情。

他們要「走婚」一輩子啊……

帶着一抹笑,她把笑印在他的醬紅唇上,當作永生的印記……

【編注】傳說中受了神佛加持,早非凡身的玉澄佛,不幸淪為各方人馬爭相搶奪之物,而「浪萍水榭」的主人花余紅是如何得到他,又是如何惹得佛也發火呢?精采內容請見採花系列693《佛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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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馬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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