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河中鬼屍

【217】河中鬼屍

撐桿的唐方望了一眼身後,沉聲道:「他們跟上來了。」

「不知道死活的東西。」紫玲玎暗自低罵了一句。

唐方笑道:「現在又不是山洪爆發的時候,你把他們引到這裏來有什麼用,在說了,就算是有山洪暴發,到時候我們也好不到哪兒去。」

「呵呵,這就是唐兄有所不知了,」方雲笑道,「唐兄弟可知道這姓蔡的老漢是做啥的?」

唐方想了想,道:「聽你們說,似乎也是你們十三脈之一,可能現在為生活所迫,成了放排之人,這麼大年紀了,也不知道還行不行。」

「非也,非也。」方雲笑道,「這蔡家老漢,也是和我們一樣,做趕屍走腳的勾當,只是方法有所不同罷了。」

「嗯?趕屍不是走旱路嗎?」

「唐兄弟可曾注意到那條狗?」白寒一指前面引路的狗,道,「那玩意兒,可是兇悍之物,開始紫小姐讓你不招惹,倒也是對的,估計若是我對上了這畜生,恐怕也要費上一番功夫,唐兄自然是不怵,只是犯不着跟這種畜生計較。」

「這狗有什麼名堂?」

「紫小姐定然知道的。」白寒笑着對紫玲玎道,

「此物名叫地狼,傳說是陰間的守門之犬,生活在土中的一種怪物,半生半死,半瘋半狂,傳說是用死屍餵養長大,身體裏面陰氣堆積,陰森莫名,兇殘狠毒,甚至連鬼都看不到,若是修鍊有為的話,幻做人形,看道行應該是新養的,年歲不大,修為不高,不過百年。」紫玲玎淡淡地道,

「吃死屍長大?」唐方開始打量在前面帶路的那頭地狼,吞了吞舌頭,白寒接過了話頭,道:「可不是,這蔡家當年曾經養過一對地狼,一雄一雌,兇悍非常,可是後來被龍虎山的張天師弄死了一頭,另外一頭便絕食而死,倒也是一對有情有義的畜生,這頭畜生,應該就是那兩頭畜生所生,」白寒嘆了一口氣道,「若是蔡家的那對地狼還在的話,蔡家就不是如今的這番光景咯。」心中有所觸及,不免一番唏噓。

這個時候,唐方回頭一望另外一隻竹筏不慌不忙地跟在他們身後,始終保持這一段距離,方雲嘴角泛出一絲冷笑,道:「不知死活。」

唐方不解,方雲笑道:「唐兄,發現我們所在的水面有什麼特別嗎?」

唐方看了看,卻看不出異樣,方雲往下一指,唐方再細看一番,恍然大悟,忽然叫道:「這是一泉死水,河裏面沒有魚蝦。」

「何止沒有魚蝦!這條河乃是蔡家掌控的陰河,下面便是積屍地,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死屍,長年累月,陰氣逼人,若是沒有這地狼帶路,生人只要一入此處,就有好戲看了。」

方雲坐了下來,好整以暇地看着後面跟蹤上來的日本人,微笑着,卻含着無限殺機。

唐方撐了一桿竹篙,竹筏加快速度向前馳去,此時水勢平緩,波瀾不驚,沒有絲毫危險降臨的兆頭,方雲又道:「人有人路,鬼有鬼路,這便是一條鬼路,只有鬼走得,人如何走得,這些人很快就要知道自己犯了多麼愚蠢的一個錯誤了。」

話音剛落,忽然平地一聲驚雷,唐方撐桿的手猛地一晃動,忽然竹筏一陣猛烈的震動,好像是在河中撞到了什麼巨大的東西,幸好幾人都有準備,不然一個不小心,就要被慣性衝進河中,而在後面跟上來的那幾個日本人則是一陣東倒西歪的,是俄方年狼狽,就在此時,忽然雷聲大作,只見陰雲翻滾,電閃雷鳴,那大雨瓢潑般傾瀉下來,白寒揚聲道:「大家坐好了,不然當真陰溝裏翻船,就怨不得別人了!」

唐方收拾好遊山玩水的心態,開始在風雨飄搖中撐起竹篙,竹筏在疾風驟雨中穩步向前,跟在那條地狼身後。

而在身後的幾個日本人,原本就是水性極好的人,吃一塹長一智,在這樣的惡劣的天氣下,儘管這竹筏搖搖晃晃,但是依然能把好放下,不急不緩地跟在唐方身後,

河水頓時漲潮,船身開始劇烈搖晃,唐方勉力支撐著向前,方雲等人也站起身來幫忙,幾人七手八腳地穩住竹筏,河水濺了起來,將諸人統統淋濕,紫玲玎的整個衣衫打濕地通透,整個玲瓏有致的線條開始出現,在風雨之中,更顯嬌媚動人。

「不要喝了水!」趁著一個稍稍安全的當口,白寒提醒道,諸人鼻息凝神,不敢張開嘴,在湍急的河水保持船身的平穩。

身後的幾個日本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在船身一陣東倒西歪,諸人拉緊竹篙,唯恐順勢掉進河水之中,船體連續晃動,河水潑將進來,人人都喝了一嘴的河水。

「什麼情況!」忽然唐方一聲大叫,只見不知道什麼時候,一隻慘白的手臂從河水裏面竄了出來,抓住了自己的腳脖子,唐方用力一跺腳,這慘白的手便跺得一團稀泥一般,惡臭傳來,讓人聞之欲嘔,而這竹筏也是一陣東倒西歪。

方雲啜口為哨,一聲唿哨,前面引路的地狼如同一道利箭一般,從水裏猛地穿了出來,上了竹筏,這地狼一上竹筏,頓時在唐方附近的水面一陣風平浪靜,諸人鬆了一口氣。

再看這河水,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變成黑色了!

而上游的幾個日本人還在和風暴和山洪坐着奮鬥,每個人都是面色鐵青,神情緊張,顯然沒有想到,在湘西『山洪爆發』會來的如此之快之猛,三人撐篙,還有幾人扶著附近的竹篙,努力將竹筏保持平衡,但是山洪滾滾而下,讓這幾人狀況十分難堪。

「八嘎!」一個日本人飛賊怒罵一句,道,「你看他們。」

只見唐方他們悠然地撐著竹篙,一臉落井下石的表情看着他們。

「我們上當了!這幾個人故意將我們引到這裏來的!」日本人反應過來,怒喝道。

「小心,小心,要翻了,要翻船了。」唐方悠然地撐著竹篙,不時回頭調侃著這幾個人日本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巴嘎丫路!等我追上這幾個人,非得活不剮了他們不可!」一個日本人怒氣沖沖地道。

忽然一個日本人尖叫道:「看!」

「那是什麼!」

只見在湖水中一團水草緩緩的浮上了水面,順着水流的方向,開始向著日本人的竹筏處飄了過來,一個日本人狂喝道:「讓開點,讓開點,若是讓這水草纏住了我們,就會更加危險了!」

可是如今山洪爆發,水勢濤濤,雨下得越來越大,能在這水面上保持着不翻船已經是極限了,若是在做高難度的漂移,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水草順着水流的趨勢越來越快,向著竹筏襲來。

「看,看看!」一個日本人用手指指點點,道,「那,那,還有那!」

幾個日本人同時吸了一口涼氣,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水面上開始浮現一望好多這樣的水草,在水面上承載起伏。

『轟!』一聲響,幾個同時一個趔趄,險些甩了出去,竹筏猛地打橫,顯然是觸到了水中的暗礁,而那些水草也是越游越近,幾個日本人近距離查看之下,瞳孔同時一陣收縮,這些水草,無枝無葉,從一個中心攤開,鋪展在水面之上,根本不像是植物根莖,而更像是——成千上萬的髮絲!

「快,快走!快走!」日本人狂呼著,用盡全力撐著竹篙,希望能夠擺脫這些水草的糾纏,要知道,在這樣的惡劣環境下,若是再被這些水草纏住的話,只可能是九死一生的下場。

可是無論乘船之人如何使出吃奶的力氣,始終撞不開前面的暗礁,竹筏橫擺在湖面,晃晃悠悠,看得讓人心驚膽顫。竹筏上的日本人暴跳如雷,死亡的陰影開始籠罩他們的心頭,夢魘般的恐慌也愈發強烈。

「該死的支那狗們!我一定要把你們統統殺掉!」日本人嘴裏罵罵咧咧的,不少河水又飛入他們的口中,一陣咳嗽,整個肺部如同掙扎一般的疼痛。

水草如期而至,纏住了整條竹筏的四周,終於一個日本人如同任命了一般,猛地一屁股坐了下來,頹然嘆息道:「先停在這裏吧,等雨停了再說。」

「不行,若是跟丟了這幾個人支那狗,回去大佐一定會怪罪的!」一人反對道。

「可是你現在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那人咆哮道,「若是再這樣的話,我們都得死,都得死!」

反對之人無言以對,絕望是可以感染的,又是幾人坐在竹筏之上,看着唐方几人逐漸順流而去的身影,雖咬牙切齒,但又無可奈何,沮喪的心情無以復加,可是哪知道,唐方居然將竹篙橫在身前,坐在竹筏之尾,興緻盎然地看着他們。

「這些支那狗到底在搞什麼!」他們心中一陣狐疑,水草將竹筏死死纏住,依然心有不甘的日本人抽出了武士刀,狠狠地向這些水草割去,但是這些水草似乎堅韌無比,連削鐵如泥的日本刀對這些水草都毫無辦法,這,這到底是什麼?

越看,越像女人的頭髮。日本人開始心頭隱隱的發毛,這種越來越臨近的感覺,甚至比剛才面對死亡之時,更讓他們感到害怕。

水草越積越多,整個湖面望去,似乎都被這種黑絲般的水草密密麻麻的佈滿,然後,一幕讓他們終生難忘的情形出現了……

離他們最近的一顆水草居然緩緩地豎了起來,慢慢的在水面形成半圓形,然後再是額頭,眼睛,鼻子,下巴……整個容顏變得越來越清晰,這是一張人臉!這,這些水草,並不是真正的水草,而真的是頭髮。

在下游橫舟的唐方整個人不由得站了起來,看見這種情況,他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個,兩個,三個……湍急的水流中,一顆顆人頭開始浮現出來,他們的皮膚裹着一層微弱的藍光,那是一種沒有溫度,象著着死亡與冰冷的光芒,一看之下便覺得幽寒透骨。這些殭屍,抑或鬼物,一個個從河面上探出頭來,雙目發出幽蘭的光芒,一眨不眨地盯着在竹筏上面不知所措的幾個日本人。

日本人的瞳孔收縮地只有針孔大小,心脈跳動的速度幾乎達到了極限,渾身的汗毛一根根的豎了起來,氣氛壓抑地讓人窒息,即便是在這山洪中隨時可能傾覆,可是在這一瞬之間,生死已經早已置之度外,這種場面給他們造成的視覺衝擊,甚至大過了死亡的威脅,腦海中一陣空白,與這數之不盡的陰森慘白屍體想必,即便是地獄的惡魔也顯得慈眉善目許多了。

這是頭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容貌早已被河水浸泡地扭曲變形,但是這長長的頭髮,是他們唯一的共有特徵,似乎有幾百雙眼睛齊齊盯着他們,似空洞無神,又似目光凜冽,這些日本人,撐桿的日本人手不由自主的一松,竹篙水波逐流,向著唐方所在的地方飄去。

「汪汪汪!」在竹筏上的地狼開始朝着這些屍體一陣狂吠,這些水中的頭顱似乎根本不敢招惹地狼,離得近的,都開始緩緩地向著日本人竹筏方向『飄』去。

站着的唐方,雞皮疙瘩掉落一地,上游的這番光景,即便是他,也感到寒意森森,他知道,若不是地狼在自己的船上,現在面臨同樣情況的,還有他們。

這條河,到底什麼!

白寒用手輕撫著在身邊的地狼的毛髮,淡淡地道:「這條河是陰河,河下的積屍地,養的就是這些屍體,不過都是地狼的食物罷了——當然這只是一小部分。」說完

唐方腦海中開始勾勒出地狼啃噬這些屍體的場景,皺了皺沒有,下意識地動了動身子,離開這鬼物越遠越好。

方家井裏的蛇形鱔魚,還有無數的喜神,這蔡家河中無數的屍體,祝由這一脈當真是邪門得很,難怪被人斥為邪魔外道,一想到這些屍體的來歷,唐方心中厭惡之情更甚。

跟這些人,交道打得越少越好,祝由門人,一個比一個噁心。

「啊!」終於一個日本人受不了了,這一幕顯然已經達到了他心裏承受的極限,一聲慘叫,整個人抱着頭顱,一頭栽進了河水之中!

那人掉入水中,瘋狂地抓住水裏頭顱的髮絲,用日語狂喊著:「去死,去死!」用拳頭死命地向著頭顱砸去,這些頭顱就如同一攤爛泥一般,被這個日本人砸爛了不少,這個日本人雙拳揮舞著,閉着眼睛在水中不斷的狂喝,但是這些頭顱越打越多,他狀如風魔,嘴唇開始變得烏青,爛泥一般的腦髓濺滿他一聲,咕咚咕咚,河水不停地往他嘴裏灌入,終於他絕望地看了一眼在竹筏上面如死灰的同伴,掙扎地叫了聲:「救我……」

可是手足無措的同伴們,根本沒有人施以援手,他的身子如同稱砣一般,飛快地下沉,直到最後露在水面的一根臂膀也消失殆盡。

被打散的人頭又重新聚集,圍繞在竹筏的周圍,雙目不帶絲毫生氣地盯着竹筏上的日本人。一個膽子大的人頭腦還能保持清明,用顫抖的聲音大叫道:「大家不要慌,只要我們船不沉,就沒事。」

那人鼓足勇氣,抽起武士刀,用力地向著湖面的頭顱砍殺而去,這些頭顱,臉面雖然如豆腐一般可以輕輕劃開,但是髮絲卻堅韌無比,任憑他怎麼砍都無效,湍急的河水沖刷着他們的竹筏,而在湍急的河水上面,那些人頭卻顯得如此安靜。

越是安靜,便越是讓人窒息……

忽然,一個日本人一聲狂叫,如同被針刺了一般,整個身子彈了起來,往下一看,只見一隻從湖水中伸出的手臂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腳脖子,他慌忙用手中的刀砍殺着,直到將那條手臂剁成了肉醬,才氣喘吁吁地蹲在竹筏上面,用刀支撐著整個身子的重量。

「啪!」一聲脆響,竹筏終於敵不過水流衝力,加上剛才這些人一陣亂砍,終於整個鬆開了,幾個日本人同時掉落在水裏面。

「不!」日本人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用手拚命地扒開身邊的頭顱,求生的慾望讓他們不顧一切地向著岸邊游去,可是層層疊疊的頭顱積壓着,讓他們除了在水中撲騰之外,根本不可能前進半步,加上內心無比的恐懼,已經讓他們的精神臨界崩潰的邊緣。

即便是他們能活着,恐怕也會精神崩潰,今天的一幕,將成為他們這輩子永世不能抹去的噩夢。

和第一個日本人一樣,很快,這些掉入水中的人嘴唇開始變得烏青,然後面色也開始發青,在湖面上呼吸急促,雙手用力拍打這水面,企圖讓自己不沉入水底。

「屍毒入體,神仙難救了。」白寒唏噓道。

終於,一個日本人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手臂再也無法抬起來,整個人沒入水面。

不消片刻,又是一個,再然後,又是一個……最後一個日本人將絕望的眼神向著唐方處投來,嘴裏咕咚地叫了一聲:「救命!」之後,頭顱在水面上消失不見。

「這下,應該不會再有尾巴了把?」白寒拍了手站了起來,摸了摸地狼的頭,道。「估計你小子這輩子還沒有開過洋葷吧,這下有口福了。」

地狼猩紅的舌頭猛地一卷,像是在回應。

「走吧,」方雲接過唐方手裏的長篙,用力一撐,竹筏順流移動了四五米,「這條河省了我們不少時間,上岸之後,『耆闍之地』;離我們就應該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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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趕屍鬼事之造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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