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7】欲將心事付搖琴,弦斷誰人知

【737】欲將心事付搖琴,弦斷誰人知

魏柔醒來的時候,王雲光已經不再,魏柔嘆息一口氣,以她對王雲光的了解,知道王雲光定然已經開始一天的修行了,和紫玲玎一樣,每日在晨曦微曦之時打坐,吸收天地間第一口靈氣,已經是很多修鍊者的必修之課,數十年來,王雲光未有一日斷絕。

或許,修行之路,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是平等的,天資只能決定你的起點,而堅忍卻能決定你的高度。

所以,魏柔知道,和王雲光、紫玲玎這些人來說,在修行路上她永遠只是一個打醬油的角色,還好,對於修道成仙,她半分興趣都欠奉。

當魏柔走出門,王家屋頂之上,王雲光碟膝坐在那裏,已經不知道坐了多久了,一層清晨的寒霜籠罩在他的發尖上,似乎看上去,王雲光的傷勢比昨天稍微好轉了不少。

魏柔心中暗自欣慰,也不打擾他,便熟門熟路地走進了王家的廚房之內。

雖然王家廚房已經許久沒有人來過,但是索性還有些湘西人常備的臘物可以食用,魏柔以自己對王家的了解,又從地窖中尋找到了一些貯藏的蔬菜瓜果,雖然食物品種單調,但是在魏柔的一雙巧手之下,卻是能變幻出無數的花樣,等到日上三竿的時候,魏柔從房頂上叫下了還在練功的王雲光。

看着滿桌的食材,王雲光不由得苦笑:「柔兒,你應該知道,我早已經辟穀多日了。」

魏柔面色一冷道:「這都是我花了一上午準備的,你要是干剩下一點,別怪我不客氣。」

魏柔的脾氣王雲光知道,搖了搖頭,拿起了筷子,道:「好好好,依你。」

王雲光象徵性地吃了點,魏柔俏目一瞪道:「我剛才怎麼說來着。」

王雲光道:「柔兒,時間緊迫,我實在是沒時間……」

「在忙,吃飯這點時間總不能耽誤您老人家的天下大事吧……」魏柔道,「你要知道,能吃上我做的飯,除了我爺爺,就只有你了……」

提到爺爺,魏柔的眼眶一紅,強顏笑道:「提這些幹嘛,反正無論如何你也要給我吃光,不然罰你三天不能修鍊!」

王雲光只得依言,以風捲殘雲地速度將所有的飯食全部一掃而空,擦了擦嘴道:「柔兒,我覺得……我覺得你在這裏好像……」

魏柔嗖的一聲站了起來道:「你要趕我走!」

見魏柔柳眉倒豎,便要發作的樣子,王雲光連忙擺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這裏不安全,我又是被鄔家通緝的人,我怕連累你。」

「王雲光,你真的把我當成什麼人了?難道我真的怕鄔家那伙沒出息的人嗎?別忘了,當年被鄔家圍攻,是誰把你救出來的!」

「唉……」王雲光道,「我只是覺得?」

「莫非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王雲光臉色一變,似乎被魏柔點中了要害,道,「沒……只是……」

「那就不要跟我說這些廢話,總之我魏柔來了就沒打算走,以後無論你是人,還是鬼,我魏柔這輩子跟定你了……」

王雲光看着魏柔堅定倔強的神情,不由的心中暗自一嘆:「柔兒,您喜歡的那個王雲光其實早就已經死了,現在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他早已經滿手血腥,配不上你了……」

魏柔哪裏知道王雲光心中的所想,還以為王雲光只是為自己着想,不由得湊了上去,用頭輕輕地靠在王雲光的肩膀上,輕聲道:「雲光,這一次,我真的不打算跟你分開了,因為……」魏柔欲言又止,用手不經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笑道,「說不定再過幾個月,我還會送你一個驚喜呢!」

「時間緊迫,我走了。」王雲光放下了碗筷,似乎一刻都不能等,便急匆匆地趕去修鍊了。

一連幾日,王雲光都處在一個修鍊,魏柔平日也知道,王雲光修鍊刻苦,但是卻從來沒有想過王雲光修鍊簡直能用瘋狂來形容,除了每日中午在魏柔的強烈要求下,王雲光有一炷香的時間用來和魏柔用餐,其他的時間,王雲光幾乎全部沉浸在自己的修鍊世界中,魏柔也知道,王雲光心中的壓力,也不過分叨擾,在王雲光修鍊的時候,幫着王雲光家中打掃,為王家亡靈的墳墓修葺,倒也過得沒那麼無聊。

只是看着王雲光不計成本,不顧身體的修鍊,魏柔心中還是覺得有些難受。

雲光,你什麼時候能夠開心起來?

半夜,王雲光等魏柔睡熟之後,又悄悄地走到王家墳墓中,盤膝坐在地上,不斷吸收者天地靈氣,忽然雙眼一張,緩緩地站了起來,王家老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現在王雲光的身後,沉聲道:「這些日子,附近的人越來越少了,可能是死的人太多了,很多人都出門逃荒去了,還好,只要再用上五個,你的傷勢應該就能痊癒了。」

說完,王家老祖一招手,身後如同殭屍一般跟來了三四個農夫,站在王雲光的身邊。

王雲光不忍心去看,搖了搖頭道:「老祖,我們造下這麼大的冤孽,怕是上天都不會原諒我們了……」

「只要能殺了法海,便是為世間消弭了一場天大的禍事,這點代價,算得了什麼,雲光,你要記住,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王雲光微微一嘆,走了上去,將手伸向了其中的一個人的天靈之處,咬了咬牙,用力插了下去。

那人的鮮血汩汩地流出,王雲光用手不斷吸收著那人的靈氣,蠟黃的臉上,微微有了一絲紅暈。

一連三個,王雲光鬆開了手,臉色勉強地道:「今天就到這裏吧?」

「還有一個,為什麼不用?」王家老祖肅聲道。

「這個……明天再說吧,再給他留一天的性命,好嗎?」王雲光仰天長嘆道。

「不行……有多少用多少,我們沒有時間耽擱了!」

王雲光無奈,只好伸開手,向著那人的天靈處猛地紮下!

哐當,一聲似乎瓷器掉落的聲音響起,魏柔驚慌失措地道:「雲光!」

王雲光回首,不知道魏柔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顯然,剛才那恐怖的一幕,定然已經全部被她看見了。

「雲光,你在幹什麼……」魏柔渾身哆嗦著,看着地上早已經成為了乾屍的屍體,一雙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王雲光,顫聲道,「你……你居然……殺人煉功……」

王家老祖沉聲道:「雲光,他怎麼會醒!」

該死,王雲光心中暗罵一聲,明明自己在魏柔房間中的熏香中動了手腳,魏柔不可能半夜起夜,為什麼她會醒來!

魏柔臉上露出了恐懼的神色,如同看着陌生人一般看着王雲光,道:「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王雲光連忙上去,道:「柔兒,聽我解釋。」

「這些人都是你殺的對不對,你到底殺了多少人,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你難道不知道,祝由最忌諱的就是煉這種歹毒的功夫,你居然……你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

「柔兒……」王雲光上去扯住魏柔的衣服,魏柔一把將王雲光的手打掉,道:「把你那雙沾滿鮮血的手,從我的身邊拿開!」

王雲光一愣,長嘆一聲,表情糾結:「是啊,我王雲光何時淪為了邪魔外道了。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王家老祖冷冷道:「魏家小兒,我王家行事從來如此,你要是看不慣的話,趁早離開!」

魏柔這才發現,在月光下,還有一個似人似鬼的影子存在,鏘!魏柔猛地拔出了劍,道:「定然是你這個壞人,教壞了雲光,我,我要殺了你!」

「呵呵,就憑你,就算你爺爺來了,在老夫手中也走不過十招,你憑什麼對我亮劍,沒大沒小,該打!」

王家老祖虛影上前兩步,一把躲過了魏柔手中的佩劍,作勢要打,忽然王雲光從身後一把抓住了王家老祖的手,痛苦地道:「老祖,柔兒年紀小,不懂事,你又何必如此呢?」

「女人?雲光,難道你為了一個女人就要跟我動手不成?」

「老祖,請你手下留情,柔兒不是故意的。」

「雲光,你跟我走,以後不要再練這樣邪門的武功,我就當作是都沒看見,好嗎?」魏柔聲音顫抖,她雖然不是嫉惡如仇的人,但是在魏老鬼的教導下,也明白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

王雲光站在那裏,面容痛苦。

「雲光,我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但是也不能這樣做啊。」魏柔心腸一軟道,「我知道,王家諸人慘死,讓你背負了太多的壓力,你要殺法海,讓道一他們能夠死得其所,但是也不用這樣做啊,我們可以慢慢來,不是還有唐方嗎……我們去找他,也許他有辦法……」

「為什麼要去找唐方!」王雲光忽然眼神一變,喘著粗氣道,「難道連你也認為,我王家就必須要靠着唐方才能苟延殘喘嗎?難道我王雲光就必須跟他唐方做牛做馬,然後希望他大慈大悲打救我一次嗎?」

見王雲光神色不善,魏柔連忙道:「雲光,我不是這個意思,當年,你也不是說了,讓唐方來助你一臂之力的嗎?你們聯手不是……」

「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我王雲光哪點比他唐方差了?我苦心修鍊,不敢有一日懈怠,但是為什麼偏偏連一個鄔無極都都不過。他唐方算什麼。他唐方能有今日都是拜我王家所賜,他做過什麼?他有什麼本事?」

魏柔一愣,看着面色扭曲的王雲光,搖頭道:「雲光,你變了……」

「我沒變!」王雲光幾乎咆哮起來,將積壓在心中多年的怨憤一吐而盡:「不是我王雲光變了,而是上天待我王雲光太薄,而待他唐方太厚!我王雲光三歲修道,七歲小成,十五歲在趕屍大會上奪魁,成為祝由少年一輩第一高手,就算這樣,你可見我有一日懈怠,我每日勤修苦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可是到頭來,卻要成為別人左右的棋子,連這條小命都要去央求他人保全!唐方,他算什麼?他修鍊過幾天,受過幾天罪,憑什麼他就總是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而我只能活在這角落裏面,像一隻老鼠一樣苟延殘喘!」

噗!

王雲光口中一口鮮血噴出,灑滿了衣襟,看得出王雲光不僅身負重傷,甚至連那顆心,也已經千瘡百孔了。

「就算你說的都對,也不能殺這麼多無辜的人啊,他們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性命啊……」

王雲光凄然道:「你以為我想嗎?你以為我願意嗎?你知道為什麼我甚至連覺也不睡了嗎?因為只要我閉上眼睛,就會看見他們來找我索命,我王雲光一生,自以為不負俠義二字,以除魔衛道為己任,到頭來,才發現,原來最大的魔頭是我自己……」

「收手吧……趁還來得及……」魏柔閉上了眼睛,淚如雨下……

「回不去了……」

「雲光,別聽這個小丫頭片子的話,鼠目寸光,她又怎麼知道我們在做什麼,只要我們能夠殺了法海……」

「法海,法海……又是法海……」王雲光用手死死掐住自己的頭髮,道,「他當日為什麼不殺了我……」

「王雲光!」王家老祖厲聲道,「我王家數百年苦心經營,所有的一切都懸於你手,難道你想一死了之不成?你死了,你有何面目去面對列祖列宗,你有何面目,面對這些枉死的冤魂!你想我王家數百年的心血都付之東流嗎?你對得起列祖列宗嗎?你對得起我嗎?你對得起你自己嗎!」

王雲光怔怔地向前走了幾步,靠在魏柔的身邊,噗通一下跪了下來,泣聲道:「柔兒,我活得好累!」

王雲光那根緊繃了數年的心弦,終於由於魏柔的忽然出現,徹底的斷了……

「王雲光!」

「王雲光!!」

「王雲光!!!」

忽然門外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響起,

「納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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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趕屍鬼事之造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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