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他吻得極小心,彷彿她是易碎的瓷娃娃。

她全身輕顫的感受着他的氣息,心情萬般複雜。

悸動、委屈、難過、歉疚……或許再加上些許怨慰。

「對不起,兆禾,先前沒聽你的話……」她終究還是哭了。

畢竟是女孩子,要說她不介意容貌被毀,那肯定是假的。更何況是得在心上人面前一直維持這模樣。

「別向我道歉,錯的人是我,不是你,是我要和你說對不起。」

他吻着她的淚,話里是滿滿的心疼和懊悔,「若不是我,你也不會被洪寧傷了。是我太過自信,以為能將事事掌握在手裏,才讓你遇險。」

要讓驕傲的他承認自己的過錯,那是多難的事?此次受傷,只怕他比她還難受吧?

蘇湘梨靠着他的胸,感受他堅定有力的心跳聲。

她不是聖人,心底不可能沒有怨,無論是對李歷、對洪寧、對自己,甚至對祁兆禾,她恨李歷的惡、洪寧的狠、自己的天真……以及祁兆禾過去的輕妄,以致招來禍端。

可她知道,有個人比她更悔、更痛,所以她不能再自怨自艾了,因為那人見她難受,肯定會比她更難過。

她並不希望他難過一輩子。

唯有活得好好的,才能讓他釋懷。

「算了,懊悔於事無補,過了就過了吧,至少該慶幸我們小命都保住了。」她刻意以輕鬆的語氣說着。

「小梨兒……」祁兆禾微怔,知她是在安慰自己,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見向來能言善道的他極罕見的啞口無言呆愣在那兒,蘇湘梨終於露出自清醒后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不過我還沒原諒你,你剛說的沒錯,我之所以會受傷,與你脫不了關係。」

他愣愣望着一臉笑意的她,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道︰「那你說,我該做些什麼才能求得你的原諒?」

她抿唇一笑,開出條件,「其實也沒什麼難的,我的傷既然是你間接造成的,那你就得承諾負責照顧我的後半輩子,不離不棄。」

「那有何難?」祁兆禾明顯鬆了口氣,眉宇間也隱隱含笑,「別說這輩子,就是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願意……我只怕你不願讓我負責。」

「沒辦法,如果你不負責,八成也沒人願意對我負責了。」當然她姐姐和姐夫除外,「所以只好賴上你啦。」

祁兆禾笑了。那絕對是妖孽等級的笑容,令蘇湘梨看得呆了。

「小梨兒,你知道的,我樂意至極。」他說着,緩緩低下頭,吻上他過去從未吻過的紅唇。

番外--旅人

一名路過穆國京城的旅人,在走過城西街道時,意外的發現某間店鋪外居然排了人龍。

此時正值六月酷暑,那些排隊的人們個個汗流浹背,卻沒人抱怨半句。

他觀察了好一會兒卻看不出所以然,忍不住好奇的找了名年輕的漢子問道︰「請問一下,這是在排什麼?」

那漢子先是詫異的打量他一會兒,才道︰「你不是咱們穆國的人吧?」

「是啊,我是自鄰國來的。」

「那難怪了。」一旁的老人笑道,「你有所不知,這可是咱們穆國鼎鼎大名的湘玉堂哪。」

一旁漢子介面,「這湘玉堂可和別的店鋪不同,別的店家貨色是五花八門,然而他們卻只賣一樣『珍珠白玉凝膏』,而且每月只開店三天!才會每次都像這般大排長龍。」

旅人一呆,「……珍珠白玉凝膏?聽起來怎麼像是胭脂水粉?」

若只是區區胭脂水粉,怎能吸引這麼多人排隊,而且隊伍里的人看起來不分男女老少?

「不正是那類東西嗎?但對穆國的女人來說,這東西可是美容聖晶,不分年齡,人手一罐,說什麼可去疤生肌,抗老美白……是叫做保養品?」

「對,就是保養品。」那年輕的漢子搔搔頭,「我娘子就是這麼同我說的,她還特地叮囑我,務必要替她和她妹子各買一罐回去才成。」

「你也只能買兩罐而已,店家有規定一人限買兩罐。」

「這麼嚴格啊?我第一次買不曉得呢!」

「店家說,這是為了避免有人大量買進,拿去外頭高價出售。」老人經驗老到的說着,「我已經替我家老伴買好幾次啦!」

「這樣啊,那您說說,這什麼珍珠白玉凝膏真那麼神奇嗎?」

「嘿,若要說有什麼返老還童的神效,那肯定是誇大了,不過.有幾回我家老伴做菜時燙傷了手,拿它來擦,喲,居然隔天就只余淡淡的紅腫,也不大痛,再繼續擦個兩天,便什麼痕迹也沒留下了。所以這珍珠白玉凝膏雖然不便宜,但大家仍趨之若騖啊。」

「真這麼神奇?」旅人喃喃道。

「其實這還不是最神奇的呢,珍珠白玉凝膏可是有故事的。」

老人神秘一笑。

「哦?」旅人很感興趣的揚眉。

「大家都知湘玉堂是穆國首富范竣希的產業,但鮮少人知道,這鋪子的資金其實祁風山莊也有一份。」

「祁風山莊?您是指武林盟主所在的那個祁風山莊?」

「是啊,聽說這珍珠白玉凝膏當年便是由武林盟主祁兆禾與其愛妻一同研製出來的。盟主本身精通醫理不說,盟主夫人蘇氏是范竣希的小姨子,過去曾在附近那回春堂義診多年直到後來嫁為人婦為止,醫術比起丈夫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老人熱切的講著自己知道的故事,「八年前,當盟主夫人還是蘇姑娘時,曾不幸落入盟主的仇家手中,那仇家為報復盟王,將蘇氏容貌盡毀……」

「太殘忍了吧?」旅人一陣哆嗦,「所以他們才弄了這珍珠白玉凝膏,好醫治盟主夫人?」

老人點點頭,「沒錯。當時蘇氏容貌已毀,然而盟主不離不棄,堅持娶她過門,而盟主為治愛妻之傷,搜羅珍稀藥材,最後才研製出此凝膏配方。」

旅人聽得入迷,脫口問道︰「那後來盟主夫人的容貌完全恢復了嗎?」

老人笑道︰「怎麼可能?」

「咦?」

「有所改善是一定的,可你要知道,人身上的傷疤能恢復多少,與何時開始醫治有極大關係。自蘇氏被毀容,至珍珠白玉凝膏製成,這中間過了將近兩年的時間,此凝膏效用雖佳,卻終非仙藥,即便真是仙藥,事隔兩年,也不可能令蘇氏的容貌完全恢復。」

「如今盟主夫人出門時,臉上皆覆輕紗遮掩容貌,倘蓉有不知情的人問起,盟主皆答,是其夫人太美貌,自己含不得讓旁人見到。」老人撫須道,「但這哪有可能呢?盟主自己使有着絕世容貌,再美的女子站在他身旁只怕都要相形失色,他這麼說應只是不願讓人說愛妻閑話罷了。」

「您說的是。」旅人點點頭,「看來當今武林盟主也是情深義重之人。」

「那是現下大夥兒都這麼覺得。」年輕的漢子笑道,「祁盟主在接下其外祖父這武林盟主之位前,在江湖上可是位極令人頭疼的人物啊!」

「這又是何故?」旅人一聽還有其他故事,精神立刻一振。

「祁盟主行事作風亦正亦邪,下手狠毒……對了,聽說當初那毀了盟主夫人容貌的仇家,現下還被關在祁風山莊里飽受折磨呢!總之直接或間接吃過他虧的人,都恨他恨得牙痒痒,管他叫妖孽。」

旅人呆了下,「那這樣的人怎麼能夠當上武林盟主啊?」

「當時大家也都覺得前武林盟主祁英怎麼會有這樣邪氣的外孫,非但殺人不眨跟,更喜用毒折磨人至死,實在不適合接任武林盟主。但自他與蘇氏成親后,江湖上卻慢慢有了新的傳聞,說現任盟王過去其實是受太上皇之託,懲奸除惡,專殺那些十惡不赦卻又抓不到把柄的惡人。

事後也有許多證據證明這傳聞不足空穴來風,才終於讓大家相信,祁盟主其實是嫉惡如仇的人,只是用的方法極端了些。不過他過於囂張陰狠的性子在成婚後改變了許多,因此三年前,當前任武林盟主指定他繼任時,倒無人反對。」

「原來如此。」旅人恍然大悟,之後感激的望向兩人,「謝謝兩位告訴我這兩個精彩萬分的故事。」

「哈,我也只是道聽塗說面已。」年輕的男人爽朗的笑道,「怎麼,有沒有打算買一罐回去送心愛的姑娘?」

「我沒有心儀的姑娘。」旅人一笑,「不過既然聽過了故事,不買罐珍珠白玉凝膏做為紀念怎麼行?」

於是他愉悅的捧至隊伍的尾端。

近一個時辰后,旅人捧著兩罐珍珠白玉凝膏走出湘玉堂。

他好奇的打開瓶蓋,一陣沁涼舒爽的味道撲鼻而來,還未使用,便知必然是以極上等的材料製成。

他以小指沾取些許凝膏,發現質地異常細緻綿密,看來這將是他在穆國買到最有價值之物。

心滿意足的將兩罐凝膏收進包袱中,旅人朝下個目的地前進,只是或許是走得太快,他在轉角處差點與人撞了個滿懷。

「啊!」

「哎呀?」

雙方皆嚇了一跳,對方更是連退了好幾步,差點跌坐到地上,臉上原覆著的輕紗亦因此而掉落,露出白皙無瑕的美麗臉蛋。

「對不住,是在不太不小心了。」旅人只瞧了一眼,便匆匆低下頭。

「不要緊,我也有錯。」女子一面說着,一面把輕紗覆回臉上。

那是個輕柔婉轉,極好聽的聲音。

他朝對方點點頭,正準備繞道而行,眼前卻突然閃過一道白影。

「怎麼了,小梨兒?有沒有摔著?」

旅人震愕的看着那一眨跟就出現在女子身旁的絕美男子,從兩人親密的互動中可看出,關係顯然非比尋常。

不過……他還真沒想到這世上竟有如此美麗的男人。

「我沒事,你哪隻眼楮看到我摔著了?就愛窮緊張。」女子輕輕一笑。

「還不是因為你現在有孕在身,再迷迷糊糊的可不行……」

旅人回神,不敢再失禮的繼續看,忙朝自己的路前進。

這對男女各有特色,真是對壁人,不知和先前聽封的武林盟主夫婦相比會是……

咦?等等……

他腳步忽地一頓。

那老人不是說武林盟主夫人臉上總是覆著輕紗嗎?剛才那位便是女子面覆輕紗,再加上她身旁那白衣男子異常俊美,身手也異常迅速……

旅人猛地回頭往先前那方向瞧去,卻發現那對男女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他心中空空的,也不知是失落還是什麼。

……真的是他們嗎?

他想起剛才女子面紗掉落時的驚鴻一瞥,那可不像是張被毀容的臉。

只是話又說回來,聽老人的說法,這些年來也不曾有外人真正見過盟主夫人的模樣,她並未恢復容貌的說法不過是揣測。

或許她的容貌在多年悉心呵護不已經恢復了吧?

畢竟以蘇氏的身份地位,哪愁找不到頂尖的藥材?

若坊間賣的珍珠白玉凝膏有六成療效,她自己用的說不定便有九成甚至十成效果,又怎麼會治不好?

嗯,他寧願這麼相信着!

旅人重拾微笑,心情愉快的踏上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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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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