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我先回觀雲苑。」她告訴他,然後轉向夫人福了下身,說:「鈴蘭告退。」接着便頭也不回的直接走出大廳。

一走出大廳,她便整個腿軟,癱坐在長廊邊的石欄上。

少夫人的提早出現令她心神大亂,內心充滿了害怕與不安感,尤其是在看見夫人歡喜的模樣后,那不安的感覺更加有如鋪天蓋地而來。

對夫人來說,蘇如煙的出現絕對是場及時雨,只是她壓根兒都想不到這是場帶着劇毒的毒雨,五年之後,段家將因她而覆滅。

五年……不,算算時間應該還有六年才對。

少夫人謀財害命、顛覆段家是在嫁進段家五年之後,算算時間,她還有六年的時間可以阻止悲劇的發生,只是少夫人的提早出現,會不會也讓悲劇發生的時間提前呢?

為此,她感到忐忑不安,還有一種自從看到少夫人出現之後便產生的不寒而慄的感覺。

那感覺很莫名其妙,唯一讓她想到的合理解釋便是,她可能是受重生前那段膽顫心驚的往事所影響導致的吧?

因為她始終忘不了少夫人冷笑的模樣,而且每當想起都會發寒,這回再看見她,她才會不自覺的感到不寒而慄。

鈴蘭緩緩地深呼吸,讓自己甩開那感覺,靜下心來。

她告訴自己,現在的她比重生前的她強上一百倍不止,在段家商行里也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再加上她重生的優勢,以及少爺對她的情意,她根本就不需要去不安或害怕什麼。

所以,不管蘇如煙這位她重生前的少夫人是早半年出現或晚半年出現,對於她要嫁給少爺成為段家的少夫人的目標都不會改變。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這場戰,她有信心自己不會輸,絕對不會。

再次深呼吸,鈴蘭一掃先前不安與紊亂的神色,堅定的起身回觀雲苑等候消息。

段磊拒絕娶蘇如煙的態度很堅定,不料段夫人要這兒媳婦的態度更堅定,竟瞞着兒子在私底下籌備起兩家的婚事來。

段磊一直不知道此事,直到突然聽見有人恭喜他,一問之下,這才得知自己再過幾天就要成親之事,整個人勃然大怒。

鈴蘭花了好些時間才將他的怒氣安撫住,沒讓他在第一時間便沖回家去質問夫人。

不過她也知道這事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

果然當天傍晚,他們從外頭歸來回府後,他便要她先回觀雲苑,然後自己一個人直接轉向聽雨苑而去。

她本想跟着一起去的,但想了想又作罷。

一來是因為她跟丟也幫不上什麼忙;二來則是現在住在聽雨苑裡的不只夫人而已,還有蘇如煙小姐,而她一點也不想見到她。

鈴蘭輕嘆口氣,轉身回到觀雲苑后,為免自己胡思亂想,便投入工作中,專心的看起賬冊來。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聲響。

「小姐,鈴蘭小姐。」她抬起頭,轉向房門的方向,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

「門外的人是誰?」她出聲問道,這婢女的聲音有點陌生。

「奴婢滿福,是如煙小姐的貼身婢女。」

鈴蘭腦中頓時浮現出一張圓圓的臉,門外的聲音和那張臉吻合了起來。

「你找我有事?」

「段夫人要奴婢請您過去。」

「夫人?」

鈴蘭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猜想夫人要她過去做什麼?難道是要她當着夫人和少爺以及蘇如煙小姐的面,坦白自己對少爺的心意嗎?夫人想測試她有沒有那個膽量敢反抗她,會是這樣嗎?

不管如何,去了就知道。

她起身走出書房,見到那名有着圓圓的臉,名叫滿福的婢女正站在樓宇前的台階下等着她。

「走吧。」她說。

滿福朝她福了下身,轉身領路而走。

鈴蘭跟在她身後,邊走邊思考着待會兒可能發生的事,以及自己究竟該如何面對。

她想得專心,走得心不在焉,因而很慢才發現走在前方的婢女似乎帶她繞了遠路,從觀雲苑去聽雨苑有更近的路可走,走這方向得繞上好大一圈。

「等一下。」她停下腳步,出聲道,「你似乎還不太熟悉府里的路,從這方向去聽雨苑得繞一大圈,你跟我走。」

說完,她轉身,眼前卻突然閃過一道黑影,她的嘴巴驀然被人用力的捂住,一股蠻力隨即將她往後拖丟。

突如其來的遽變令鈴蘭雙目圓瞠,瞬間露出一臉驚恐與難以置信的表情。

不!

她無聲的吶喊,使勁的掙扎,卻抵不過將她往暗處拖去的蠻力,直到一陣劇痛從頸後傳來,在她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仍無法相信自己怎會再次遭遇這種事,而且竟還是在府里發生的。

這回她還能像上回一樣有驚無險嗎?

少爺……

段府觀雲苑內,隨着段磊的回歸,發現鈴蘭的失蹤后,整個天翻地覆了起來。

一整夜,先是觀雲苑內的奴僕一個個的被叫去盤問,然後擴大到段府里的所有奴僕,每一個接受盤問的人都被少爺那下顎緊繃、嚴厲沈肅的神情嚇到發抖。

「小的有看到小姐回觀雲苑,但沒看到她外出。」

「小姐進書房后不久,小的就被夫人派來的人叫去跑腿了。」

「小的本來是待在觀雲苑裡的,但後來翠兒來找小的,所以……」

「沒有,因為夫人早上派給小的事未做完,所以小的一直待在馬房那邊做事。」

「有,沒有,夫人……」

「是的,夫人……沒有,夫人……夫人……」

盤問完家裏所有的奴僕后,段磊雖未獲得鈴蘭失蹤的有關消息,但卻找到了與她失蹤有關的可能,一切矛頭都指向了夫人,他的母親。

他不想相信,但卻又不得不信,因為鈴蘭從府內失蹤的期間,有太多奴僕巧合的接受了夫人的指派而離開了原來的工作崗位,這明顯就是調虎離山。

段磊下顎緊繃,神情肅殺的走向聽雨苑,不等婢女通報便直接闖進段夫人休息的偏廳里。

偏廳內,段夫人與蘇如煙兩人正開開心心的在喝茶談心,讓撞見的段磊瞬間握緊拳頭,臉色愈加陰霾冷冽了起來。

「磊兒,你這是做什麼?娘不是跟你說過,如煙姑娘現在也住在聽雨苑裡,你要有些分寸。」段夫人對突然闖進廳內的兒子蹙眉道。

「鈴蘭在哪裏?」段磊直接問道。

「鈴蘭?娘怎麼會知道她在哪裏。」段夫人冷淡的回道。

「孩兒知道是您派人將她帶走的,她在哪裏?」段磊目不轉睛的盯着母親問。

「娘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段夫人轉頭道。

段磊慘然一笑,本來他還抱着一絲希望的,沒想到……

「娘,您真的認為只要鈴蘭不在,孩兒就會乖乖地成親嗎?您錯了。」說完,他深深地看了母親一眼后,轉身就走。

「站住!你要去哪兒?」段夫人心底驀然升起一抹極度的不安感,忍不住問道。

「去找鈴蘭。」段磊停下腳步,回頭答道。

「你連她在哪兒都不知道,要怎麼找?況且,你怎麼知道不是她主動離開的,畢竟她曾經答應過娘她會離開——」

「她沒答應。」段磊打斷母親,「就算她答應了,孩兒也不會允許。孩兒要去找她,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找到她,也會找到她。」他信誓旦旦的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段夫人雖然心底有些不安,但對於兒子這席話並沒認真看待,畢竟天下之大,要找一個人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更何況還是要找一個被特意藏起來的人,所以她並不擔心。

不料三日過後,她卻收到一封令她震驚到昏厥過去的書信。

段磊為了尋找鈴蘭留書離家了。

官道上,兩匹駿馬八蹄齊飛的拖着馬車往前平治,留下陣陣煙塵。

坐在馬車上趕車的車夫黑眸銳利,神情冷硬,黑衣束袖,煞氣外放,一看便知是個練家子,而且還是很厲害的那種,稍有點腦袋的明眼人是絕對不會去招惹這種人的。

但,偏偏就是有人不長腦袋。

一個時辰前,他們的馬車正停在溪邊休息,五個不長眼又沒腦袋的盜匪突然就這樣冒出來劫財劫色,雖然他們的功夫只有三流,卻以出其不意與人多勢眾的突襲,害得小姐因驚嚇而失足落水,還撞傷了頭。

那五個該死的匪徒當然立刻就讓他挑斷了手筋腳筋,然後五花大綁的丟進草叢裏任他們自生自滅。

重點不是他們,而是落水的小姐被救起后,始終昏迷不醒,這也是他此刻正快馬加鞭、馬不停蹄的趕路的主要原因。

「還沒到嗎?」馬車內傳來爺低沈的詢問聲。

「快到了。」他回答,因為城門就在不遠的前方,他已經看見了。

馬車迅速往前平治,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們終於進入繁華的州城內。

車夫不等馬車內主人的吩咐,一進城便抓了個人問明哪有客棧,並請對方替他找來城裏最好的大夫到客棧去,說明事成自有報酬后,馬車立刻直奔客棧而去。

天香客棧是遙州城裏數一數二的豪華大客棧,在天字一號客房內的卧鋪上,此時正躺着一個面色蒼白、迷昏不醒的姑娘,她赫然就是鈴蘭,而坐在床邊眉頭緊蹙、一臉憂心如焚的男子竟是段磊。

廂房的門突然被推開,車夫——不,應該叫他陸武才對,領着一名帶了一個提着藥箱的小葯童的布衣老者走進門來。

「少爺,大夫來了。」

段磊立刻起身讓位。「大夫,麻煩你了。」

老大夫沒有說話,在床邊坐下之後,先為鈴蘭把了把脈,再起身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她撞傷的頭部。

「沒大礙。」他做出結論。

「如果沒大礙,她怎會一直昏迷不醒?」段磊眉頭緊蹙的問道。他不是在質疑。只是在闡遖事實。

老大夫看了他一眼后,轉頭對小葯童說了句,「金針。」

小葯童立刻將藥箱打開,從裏頭拿出針炙用的金針遞給老大夫。

老大夫下手毫不遲疑,一針、兩針、三針,第三針落下后約兩息的時間,原本昏迷不醒的鈴蘭突然輕吟出聲,輕動了一下后,漸漸地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鈴蘭!」段磊立刻上前,驚喜的喚道,「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裏覺得不舒服,哪裏會痛?大夫在這兒,你可以告訴他。」他柔聲道。

「我的頭……」她呻吟出聲。

「你的頭在跌倒時撞到了溪邊的石頭,所以才會痛。」

「跌倒?」

「你忘了嗎?我們在溪邊休息,盜匪突然出現,你因為驚慌害怕而往後退了幾步,不小心跌進溪里還撞傷了頭。你把我嚇壞了,你知道嗎?」

「我想不起來……」鈴蘭試着回想,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他心疼的趕緊阻止她,不忍見她難受。

「你是誰?」鈴蘭迷茫的看着他問。

段磊渾身一僵,臉色瞬間蒼白了起來。他難以置信的看着她,幾乎無法相信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麼。

「你……說什麼?」他問她。

「你是誰?我……又是誰?我什麼都想不起來,想不起來……」她抱着頭,痛苦的呻吟道。

「大夫!」段磊一臉震驚的轉向老大夫,激動的叫道:「為什麼會這樣?大夫,為什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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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蘭小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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