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漓兒背着竹簍下山，回到前方不遠處的木屋。
木房的主人是個五十餘歲的老婦人，她與兒媳同住，三個人都待她極好，也稍稍撫平了她的不安。
「漓兒，累了吧？喝點桔茶。」老婦人端了杯茶給她。
漓兒趕緊伸手去接，「謝謝林嬸。」她先拿到鼻前聞了聞，「嗯……真的好香！」
「這茶可以消除疲勞，喝過後神清氣爽呢！」林嬸看着她將茶喝下。
這時，林嬸的媳婦秀蓮從屋裏出來，「可以吃飯了。」
「漓兒，一起去吃飯吧！」林嬸招呼著，四人就坐在屋裏窄小的廳里用午膳。
林嬸的兒子林有義是個憨厚的年輕人，一坐下就開始扒飯。
「漓兒，你怎麼不吃，快吃呀！」秀蓮為她夾了菜，「你的事我都聽說了，你就安心的住下吧！」
漓兒感激一笑，「你們真的對我太好了，說實在的剛來時我很緊張，怕打擾了你們。」
「你就別多想了，我們都很喜歡你，你就放心的待着吧！」林嬸說着，「倒是你，每每都跟着我們上山采果，真是辛苦你了。」
「快別這麼說，更別把我當客人。」漓兒搖搖頭，「讓我做點事，我才住得安心呀！」
「好了，要做就做，以後在山上有人聊天也不錯呢！」秀蓮指著桌上的菜，「趁熱快吃吧！」
漓兒點點頭，趕緊低頭吃着，和大夥有說有笑的，但是暗藏在她內心深處的那抹思念卻揮之不去呀！
用過飯，漓兒幫忙收拾碗筷，而後一個人走到後山山坡坐着。
不一會兒秀蓮也來了，「今天我去了趟烏巷，你放心，裏面的老人家都很好，那位周爺爺身子骨也很硬朗，你要給他們的銀子，我也交給他們了。」
「謝謝你，秀蓮姊。」漓兒感激地說。
「只是烏巷正在改建呢！老人家暫時搬到另一處了。」秀蓮想想又說。
「改建？」漓兒不解。
「他們說也不知道是誰出的銀子，居然派了工人要將他們的舊屋子全部打掉重建，說是要蓋個明亮寬敞的屋子給他們住得舒服點。」秀蓮將她聽來的事全告訴漓兒。
漓兒驀然一愣，喃喃說着：「是他……一定是他做的。」
「誰？」
「沒、沒什麼。」她悲傷的垂下臉，不懂他既然愛蘭玥，又為何要對她這麼好，好得讓她心更痛。
秀蓮俯身看着她在掉淚，「你還在想他？」
這件事劉嬸告訴過她，而她則瞞着婆婆與丈夫，只道漓兒是從秦府出來，暫時無路可去，才借住家中。
「雖然告訴自己不能想、不要想，但還是避免不了。烏她無奈一笑，「真羨慕你和林大哥的感情這麼好。」
「其實我們也常吵架，不過夫妻嘛！吵過就算了，有時感情反而會更好。」秀蓮熱心地說：「你呢？總不能一輩子一個人過生活吧！咱們村子老江的兒子人非常不錯，年輕有為，心地又善良，在城裏做買賣，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倒是可以幫忙牽個線。」
「謝謝秀蓮姊的好意，我心領了。」漓兒搖搖頭。
「哎呀！都決定要忘了那個花心大少爺，就要給自己一個機會呀！這事就包在我身上啦！」秀蓮說完便開心地站了起來，「這下我可有得忙了呢！」
「秀蓮姊……」漓兒怕她亂來，趕緊追了過去想阻止，可秀蓮已一溜煙不見人影．
漓兒苦惱地仰首呻吟，「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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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月來，東菲苑的下人們一個個都忙得雞飛狗跳。
每個人幾乎天天都在外頭找尋漓兒的下落，只要一天沒消息，他們就會看見大少爺臉上更加難看的鐵青臉色。
在灶房工作的劉嬸得知這情況，心底直忐忑著，如果讓大少爺知道漓兒的去處是她安排的，那還得了？
那她到底該不該為大少爺指點一條明路？
如果是的話，她又該怎麼開口呢？
「劉嬸，最近大少爺吃得少，老爺要我們做些大少爺愛吃的點心送去東菲苑。」小月走進灶房，將剛剛老爺子的交代告訴劉嬸。
「好，那我們就做……木村甘果餅吧！」劉嬸想了想。
「啊！上回漓兒曬的甘果好像還有，我去拿。」小月立刻奔出去。
劉嬸心想，或許可以利用這機會暗示大少爺漓兒的去處。
漓兒，你可不要埋怨劉嬸啊！實在是大少爺為了你不吃不喝的，看來是真心的愛你呀！
經過半天的時間，劉嬸終於將點心做好，匆匆端著點心進入東菲苑大少爺的寢居。
「大少爺，我是劉嬸。」她先敲兩下門板，然後推門進入，「我依照老爺的交代做了些點心——」
「別再跟我提點心兩個宇，出去！」秦司傲背對着她，指著門外。
「大少爺，可是您不能什麼都不吃呀！」劉嬸沒離開，「老爺知道您最近食慾不好，可擔心了。」
「我說出去！」秦司傲猛回頭望着她。
劉嬸這一看可嚇了一大跳，向來注重外表的大少爺怎會變得這麼憔悴？
滿臉倦容、胡碴也冒了出來，這……這是以往那位意氣風發的大少爺嗎？
「大少爺……您……您一直在找漓兒？」劉嬸試問著。
「我沒找她。」事實上他每天早出晚歸，不就是在大街小巷找人嗎？而此刻他也是才剛回府而已。
甚至他還找上二伯家，就怕她真的在走投無路之際去投靠秦偉翰。
「對了，我和漓兒以前經常一塊兒去市集買菜，今兒一早我去市集時遇到賣豬肉的老張，他說——」
「你到底要說什麼？」他不耐地看着她。
「老張說他曾在城東看過……看過漓兒。」她怯怯的說。
「你說什麼？她在城東！城東的哪兒？」秦司傲立刻站了起來。
「在……」劉嬸這才慢慢將地點告訴他，「雖然詳細地點不清楚，但他指的就是那一帶沒錯。」
「好，我馬上派人去找。」他走到外頭，又回頭對她說：「劉嬸，謝謝你。」
劉嬸望着他的背影，不禁說道：「您不該謝我，是我對不起您，不該將她藏了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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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秀蓮的安排下，江誠即將前來拜訪。
雖然漓兒一次又一次的婉拒，但是秀蓮太過積極，甚至已經找了對方，漓兒只好勉為其難的和對方見面。
「漓兒，你別緊張，他人真的很好。」秀蓮見漓兒一直將自己關在房裏，於是進去安撫她。
「我不能不和他見面嗎？」漓兒實在不想認識什麼男人，那對她而言只是負擔。
「這……」秀蓮一臉的為難。人都在路上了啊！
看出秀蓮的難處，漓兒只能妥協，「好，就見一面吧！」
「那我們先出去吧！他們就快來了。」秀蓮拉着她的手一塊兒走出房間。
當漓兒和秀蓮一塊兒來到小小的前廳時，漓兒立刻變了臉！
因為坐在廳里的男人不是江誠，而是秦司傲！
「你是誰？」秀蓮問着他，同時看看婆婆和丈夫，但他們卻只對她使着眼色，要她別說話。
「我是她的男……」秦司傲頓住話，慢慢又開口道：「我是漓兒的丈夫。」
「丈夫！」三人都很震愕。
「不是的……他是秦府的大少爺，不是我丈夫！」漓兒被他這一說也火了。「秦司傲，請你不要自以為是，如今我已不是秦府的小婢，不是可以任你耍弄的！」
秦司傲先是一震，須臾后竟大笑出聲，「天！真不簡單，我的妻子什麼時候變成小辣椒了？」
「我不是你的妻子，你別胡說，等等……等等我就要和別人見面，請你快點離開。」她雖然說得大聲，但是一顆心卻抖得厲害。
「很可惜，你要見的那個人，我已經派人知會他別過來了。」他半眯起眸，「真沒想到我前腳才出門，你就耐不住寂寞了？」
「這你管不著，你為何不去找蘭玥姑娘，還跑來這裏尋我開心！」漓兒咬着唇，被他這句話激得心底好難受。
「我——」
「別說了，反正我在你心裏什麼都不是。」漓兒丟下這話，就往屋外奔去。
「……漓兒！」
見她跑了，秦司傲立刻追過去。
直到半山腰的果園，他才抓住她，「你到底怎麼了？」
「你不要管我！」她用力推抵著。
秦司傲猛地將她抱滿懷，「是我說錯話，別生氣了。」
漓兒被他緊鎖在懷中，忍不住低泣，「你回去吧！不要管我，見了你只會讓我更傷心。」
「是因為我給了你不安定的感覺？」秦司傲輕撫她的發。
「你！」她很意外他會這麼說。
「一直以來我都自以為是慣了，尤其對女人，我從不懂得表達，但我以為你應該會懂。」他搖頭輕嗤。
她吸吸鼻子，「我不懂你的意思。」
「從小到大除了對我爺爺之外，我不曾對任何人解釋或表示過任何事，總以為我不說，對方一定可以明白。」秦司傲扶着她的肩，「所以才讓你誤解，而你這丫頭，心底有事為什麼不問個清楚？」
漓兒望着他，用力眨着眼睫上的淚，「你是大少爺，我該怎麼問？」
「大少爺！那剛剛是誰兇巴巴的說已經不是我的婢女了？」
她一怔。
「傻瓜，你本來就不是我的婢女，我剛剛說了，你是我的妻子。」他攬住她的肩，「跟我回去。」
「不要。」她直搖頭，因為實在害怕受傷的滋味。
「知道嗎？我沒出遠門呢！這一個月都待在府中，就為了找你。」他摸着她的小臉，「你再不回來我一樣走不開身，時間就快不夠用了。」
「什麼？你……你還沒出門？」漓兒很訝異地問。
「沒找到你，要我怎麼安心的去辦我的事？」秦司傲眯起眸說。
「好傻，你為什麼這麼傻？」好不容易他才得到這次的長假，到頭來卻為了她而犧牲掉這麼多日子。
「那你願意跟我回去嗎？」他就等她一句話。
「說真的，我已經不懂你了。」她擰起眉暗自思忖，「他心底有的不是蘭玥姑娘嗎？又為何要找她、等她呢？
「跟我回去，我會讓你了解我，這次我會帶着你和蘭玥一塊兒去。」他拉住她的手，「你願意嗎？」
「好，我跟你去。」漓兒打算再給自己一次機會，也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再說她愛他，她是真的愛他，如果放棄這次的機會肯定會後悔一輩子，即便離開，心也將不會是自己的。
真要與他畫清界線，那就要對他徹底失望，心中不再存有任何希冀。
「當真？」他興奮的握住她的柔荑。
她趕緊甩開他的手，「我還沒答應其他的事，你別胡來。」
「怎麼變得這麼倔了？」他擰擰她的臉頰，「不過既然願意跟我一道去，我已經很滿足了。」
「反正我也不能回秦府住下，你先回去，我還是暫時住這兒，要出發時跟我說一聲便可。」漓兒看向一旁，着實害怕自己又會被他給攝了心魂。
「既然找到你，我明天就會出發了。」他點點頭說。
「好，那我回去打理打理．」
見她始終垂著小臉，秦司傲忍不住皺眉問道：「為什麼要閃避我的眼神，不敢看我？」
「我沒……」
「說謊，是不是怕我看清你的想法、看清你有多愛我？」他扳起她的下巴，望進她眼中，這才發現她眼中居然藏有這麼多的委屈。
「你這個傻女人。」他用力將她攬進懷裏，「等我，我明天一早就來接你，你如果再跑掉，小心我再找到你的時候就將你綁在身邊，寸步不離。」
「你還是這麼霸道。」她睨着他。
「那隻對你。」他勾唇一笑，「我送你回去。」
漓兒點點頭，這才與他一塊兒走回林家，一路上他緊握着她的手，而她也未再抗拒，彼此心底都多了一份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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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秦司傲果真駕着馬車來到林家接漓兒離開。
離去前，他不忘贈一份厚禮給林家，感謝他們這陣子對漓兒的照顧。
漓兒坐在馬車裏向他們道別，心裏不舍極了。
「已經走遠了，別看了。」他將她拉到身前，「從現在起你該只注意我，眼底：心底也只能有我。」
「現在要去接蘭玥姑娘嗎？」她沒回答他，卻反問道。
「哈……你呀！真的吃味了，沒錯，我要去接她。」秦司傲摟緊她，「相信我，嗯？」
漓兒不說話了，她就姑且信他一回吧！
經過半炷香的時間，他們已進了蘇州城，來到「迎春院」外。
秦司傲拍拍她的手，「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出來。」
漓兒點點頭，靜默地等著，心底卻緊張不已，就不知道他們出來后，蘭玥會對她說些什麼？
不一會兒，就見秦司傲將蘭玥帶上馬車，而蘭玥一入內，在看見漓兒的當下，整個人震了下，「司傲，你……你找到她了？」
這陣子秦司傲找一位小婢女的事可是傳遍整個蘇州城，她自然也有所耳聞。只是，找了一個月未有下文，原以為他已死了心，沒想到他真的將人給找到了。
「是啊！這丫頭還真會躲。」秦司傲笑望着漓兒，然後坐在她身邊，當着蘭玥的面攬住她的腰。
「別這樣……」漓兒挪了挪身子。
「從現在起，我不想再讓你猜測，想什麼就要讓你知道。」他還是強硬地將她攬進懷中。
「你到底要說什麼？」她實在不懂。
蘭玥一臉的不悅，氣憤地瞪着漓兒，「司傲，到底怎麼回事？你是要她還是要我？」
「當然要她。」秦司傲摟住漓兒，連一絲空隙都不留。
漓兒聞言，立刻抬頭望着他，表情中有着說不出的悸動……
蘭玥一臉的不敢置信，「我不相信，如果你心裏有她，當初……當初也不會為我贖身，還想帶我一塊兒出遊！」
「沒錯，我是想帶你一塊兒去，因為有些事需要你的幫忙，而這些事我又不想讓漓兒知道，畢竟是家中的醜事。」說起這事，他一張臉便沉下。
漓兒注意着他的表情變化，「到底是什麼事？」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秦司傲並未多言，畢竟很多話不是言語可以解釋清楚的，而且這些話他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漓兒可以看得出這件事對於他有多麼難開口。
「哼！」蘭玥皺了皺鼻子，「什麼嘛！簡直是讓人看了討厭。」
秦司傲望着她的一臉鄙夷，只是搖搖頭，「蘭玥，我想問你，張魁揚是你的什麼人？」
「什、什麼？」一聽他提及張魁揚，她整個人差點兒彈了起來。
「我在問你話，他到底是你的什麼人？而你會來蘇州，是不是他派你來的？」
她提心弔膽地望着他，「你怎麼知道的？」
「我知道什麼？」他半眯著眸，笑着抓住她的手，盯着她手背上的胎記瞧。
蘭玥呼吸一緊，「這麼說你知道張魁揚是我大伯？！」
「蘭玥不過是你的花名，你本姓張，會出現在蘇州也是他的安排，用意是要查探我們秦家的底細，然後找機會毀了我們，對吧？」他這些話不僅令蘭玥變了臉，就連漓兒聽了也震驚不已。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聽來好像是一個詭計呢？」漓兒疑惑地望着他斗。
「這的確是一個詭計，而且是計劃了好些年的詭計。」他轉首望着她，「所以我才想要暗中追查，先不跟任何人說。」
「天，是我太小心眼了嗎？」如果因為她而耽誤了他的計劃，那她真是罪該萬死呀！
「已經事過境遷，就別想太多了。」秦司傲閉上眼，一手輕撫着她的腰，他要讓漓兒知道，無論什麼時候，他都不會再與她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