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這個是什麼?」

梁家俊結束白露園的喪事回來,進辦公室第一眼就看見一個郵包,形狀像是本厚厚的大字典。

「這是二老爺,叫人快遞過來的。」

會是什麼?梁家俊和齊銳對望了一眼,梁家俊開始動手,齊銳開玩笑地說:「該不會是炭疽熱病毒吧。」

「啊!」剛說完,梁家俊就叫了起來,差點把他嚇趴在地上。

梁家俊欣喜若狂地大笑起來,激動地說:「老狐狸,居然坐不住了,連這東西都抖出來了。」齊銳探頭看,一本帳本。

梁家俊抑制不住聲音的顫抖,說:「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什麼?」齊銳被他問得一愣愣,說:「不就是一本帳,俊,你沒事吧。」

梁家俊推開他的手,站起來大笑說:「不就是一本帳,這可不是普通帳本,這是韻聲的暗帳,梁家聲能不能活命就看我們的手段了。」

「他送你這個幹嗎?」

「老傢伙想丟卒保車。」梁家俊仰面靠在椅子上,左腳急促地拍打地面,雙手緊緊絞在一起。

「那你……現在是不是改主意了。」

「他這麼有誠意,我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梁家俊從意識里清醒過來,說:「如果我們放棄世博,從其他地方下手,只不過是饒了點彎路,應該沒有大關係。世博算是順水人情。」

「沒有關係是不錯,關鍵是你能不能從高更的暴力下活過來,她已經把總效果圖做好了。」

梁家俊根本沒有顧及他的冷笑話,持續激動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這一天他都心神不寧,意識恍惚。

晚上回家,整間房子空蕩蕩的,衛靈從葬禮上回來就鑽到英雄繼續工作,雖然他一向很勤快,這次也沒什麼奇怪的。但不知為什麼,梁家俊總覺得他是在故意疏遠自己。

閑來無事,他慢慢走到走廊深處的一個小房間,點亮小燈,滿屋子的雜物堆。這間一直落鎖的房子已經很久沒有打開了,迎面而來的潮濕氣味摻雜着回憶如潮水一樣連綿不絕。到處是熟悉的東西,牆角邊是以前小羽的照片,柜子裏鎖的,是以前自己和小羽一起買的畫架花瓶以及瓷器。放了多年的物件,這幾個月來,不知不覺都落上一道厚厚的灰塵。那邊堆得一人高的紙箱裏,都是小羽愛看的書,不能劇烈運動的他,只能用看書打發時間。

環視周圍熟悉的一切,心頭感慨萬千,這段時間,他幾乎已經忘了這裏。

忽然腦海里似乎有個聲音在提醒他,眼睛下意識地在尋找什麼。

應該是這個,梁家俊喃喃說着,把最下面的紙箱抽出來,從裏面拿出一小鐵皮盒,一本保存完好的帳本靜靜地躺在裏面,無論是封皮還是內頁,都和今天梁雄裔送來的一模一樣。

梁家俊捧着它,默默地坐在地上,開始一頁一頁慢慢地翻看,常年不見陽光的書頁有點發黃,散發着一陣淡淡的霉味。小小的數字密密麻麻爬滿整本冊子,井然有序,滴水不漏。縱然是最精明的會計師也很難發現其間的漏洞,無疑,這是早上那本帳的贗品。

忽然,整面血跡斑斑的書頁跳入眼帘,點點滴滴,撒下無數,枯黃的顏色一如早已逝去的生命沒有一點光澤。

又一頁,血跡透過紙背,又流到下一頁。梁家俊默默地用手畫這些圓點。

啪,一滴水重重打在紙面上,四濺成數顆小點。

等梁家俊回過神來,面前已經淚眼朦朧,什麼都看不真切,抹了一手的淚,心裏卻堵得更難受。

小羽,你知道嗎,我終於見到那本帳本了。

當年你用命去換的帳本,我終於看見它了。

不知過了多久,梁家俊才動了動。心裏面閃過念頭無數,望着手裏的帳本,提起電話撥號碼。

「喂,二叔嗎……您的禮物我看見了,真是謝謝您這麼費心啊……對,世博那項目我退出……多謝您這份大禮了……」

~f~a~n~j~i~a~n~

啪,漂亮的雕花桃木大門被踹得四分五裂。高更揚著飄飄長發,氣勢洶洶闖進來。

梁家俊只是在響聲之後抬了抬頭,兩秒鐘後繼續埋首看報表。意料中的客人,意料中的強勁啊,這女人當梅超風不錯。

「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你決定退出世博項目。」高更咬牙切齒地說。

梁家俊好心揮揮手,渾身發抖的助理小姐如釋大赦退出去。

「公司有公司的計劃,我們打算集中資金購置地產,把重心放在商務樓建設上,所以……」

「別到我這裏哭窮。」高更拍案打斷他:「你騙三歲小孩,有齊毛栗那個錢袋在,你會沒有資金?找這樣個借口打發我,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梁家俊只是笑,並不接話頭。

「我原以為國內沒幾個人有魄力,你算地產界頂尖的,這次專程和我談,似乎能轟轟烈烈干一場,怎麼,你看見我的報價怕了,一億美元對立天來說,不會是撐不住了吧。」

「資金不是問題,關鍵是看效果,你的風格並不適合秦山,你的作品裏充滿了可口可樂和炸雞翅的味道,只是超級貴的垃圾食品。」梁家俊笑着說。

高更一愣,既而雙手抱胸,饒有興趣地說:「這句話是你的觀點?」

「不是。」梁家俊搖頭,看了看桌案上的相框。

高更順着他眼神看,心頭不禁火起,說:「哼,只會說風涼話的人有什麼真本事。梁先生,您還真是痴情啊,放着大好的生意不做,討好一個男人,我看立天也沒什麼前途可言。」

「你怎麼知道他沒本事,他的構思不比你差。」梁家俊變了臉,高更語氣中的鄙夷和不屑讓他氣結。

「是嗎,那麼我是不是可以期待這位……『先生』的大作。」

「決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你說什麼,就他。」高更被激得聲音提高八度:「我絕對不退出,我們有和約的,你請我來就得讓我放手做,你沒有權利讓我中途停止。」

「我也沒有撤消你的工作組,我只是不再準備第一期建設資金,你大可以繼續拿着你的作品去參加競標。」

「那以你的意思,我輸定了。」

梁家俊只是坐在真皮椅上,玩着手裏的鋼筆。

「好,我們走着瞧。」

真是一個火山美人啊,梁家俊看她氣沖沖地走人,搖頭嘆了口氣。提起電話撥給梁家勇。衛靈已經三天沒有回家了,不知道他那頭搞得怎麼樣了。

鈴聲大概叫了十七八遍,他的好耐心足足讓那頭人抓狂,終於接通了。

「如果你不是美女,我就殺了你。」梁家勇以夢遊一樣的聲音威脅。

「你要謀殺親大哥嗎?」

「靠,老大,你幹什麼給我打電話,要打也不要現在打,我兩天沒睡覺了,好不好,哈……啊~~5點就要開工,我只能睡兩個小時啊、。」

「衛靈呢,他有沒有睡?」

「不要跟我提那個超人,他自己不睡,要別人也陪着,八成現在還在算數據。」

「那你還睡什麼,給我起來做事。」梁家俊虎著臉罵道:「這事都是你推給他的,還好意思睡覺,馬上把他換下來。」

「是,是。」梁家勇一邊打瞌睡一邊虛應。

「你進辦公室前,先把你們那邊的數據圖紙都拷一份,用郵箱發給我。快去!」

一聲大吼倒把電話這頭的瞌睡蟲全嚇跑了,梁家勇認命起床開電腦。

不到十分鐘,郵件發到,梁家俊打開文件一個個仔細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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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草圖上畫完最後一個管道,衛靈站起來,舒展了下雙臂,落地窗外邊已經一片光明,都什麼時候了,他摸了摸頭,時間過得真快,又一個晚上過去了。

這是第幾個晚上,天知道,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討論,算了多少個數據,不管怎樣,他的任務終於完成了,把圖版推得遠點看,自己腦子裏的東西終於完完整整地落到了紙上,不論成功與否,他儘力了。

看着圖紙上那些靈動的線條,規整卻別有韻味的大小圓圈,就好像是把自己全部的精神力都圈在裏面,這將會是他永生難忘的作品。

打開辦公室的門,迎面而來一陣掌聲。起先是負責效果的小陳,然後是助手小李,製圖的江小姐……很多很多的人,掌聲越來越響亮,甚至有人歡呼。

連最年長的張建築師,拍着他佈滿皺紋的手,激動不已地說:「好樣的,年輕人,今後是你們的世界。」

梁家勇笑着說:「老爸來電話,他們那些老古董們剛剛看過草圖,覺得非常滿意,還叫我們趕快做出總方案送上去,我們成功了。」眾人一片歡呼。

「這都是大家通力協作的成果。」衛靈笑着說。

「沒錯,所以我們每個人都要干一杯。」梁家勇不知道什麼地方摸來一瓶香檳,沒有酒杯,辦公室的人就拿出咖啡杯、馬克杯、甚至飯盒,哄搶之下也只是分到一點點,但每個人都樂翻了天。

「你先回去吧,後續工作有我們,大哥每天都打電話催我,要是再扣着你不放,我就留不了全屍了。」梁家勇悄悄對他說。

一想到家,那張舒服的床,還有溫暖舒適的懷抱,衛靈忽然覺得肩膀鬆了,全身累得快散架一樣,他拍拍梁家勇的肩,跟眾人告假。

陽光穿過林立的高樓大廈照射著街道,路上的行人來去匆匆,只有衛靈一個彷彿置身世外,仰頭看四周這些高大的商務中心,華銀大樓,以及時代廣場。從前他都是以瞻仰的角度,來捕捉那些大師的足跡,而現在,他有一種和他們對話的感覺。

他太興奮了,滿臉都洋溢着微笑,如果說這種喜悅可以分享的話,他第一個就想到梁家俊,因此,他回家的腳步變得輕快而急速。

忽然,手機響,是梁利海的保姆:「衛先生,出大事了,您看這是,啊!」電話裏頭傳來東西摔碎,小孩哭鬧以及大人叫嚷的聲音。

「究竟怎麼了,伯母?」衛靈急了。

「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家裏來了一大群人,說是法院的人,來查封房子,那怎麼成啊,夫人給我留的銀行卡也停了,現在他們要趕我們出去啊。」

「梁先生呢,他怎麼說?」

「衛先生您不知道嗎,梁先生吃了官司,現在正被人追昵。我該怎麼辦,這個月的工錢也算了,生活費可不能少,小少爺要吃飯呢,現在又要被趕出來。夫人去世前囑咐我,出什麼事就找您幫忙,您可一定要來啊。」

衛靈趕緊答應,在路邊報亭買了幾份報紙,坐計程車上看。

晚報,日報,商報,幾乎各家報紙都競相報道:

「與去年陷入經濟案后,梁家聲又被告蓄意融資。」

「富豪梁家聲涉嫌走私一案,昨日拘捕潛逃。」

「韻聲疑案重重,幕後黑帳披露。」

沒想到自己修行才幾天,梁家就出這樣的大事,衛靈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立天,是不是受牽連。認真研究了這些報道,上面連立天這個字都沒有出現,至於「英雄」,也是隻字未提,韻聲目前第二股東的梁雄裔撇得乾乾淨淨,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吊起的心總算放下點。

到了梁連珠的別墅門口,衛靈下車,只見漂亮的小花園被踩得一團亂,值錢的花木盆景都被貼上紅色的標籤。大門已經上了封條,保姆提着布包裹急得團團轉,看見衛靈才舒了口氣,小海死死抱着她的腿,顯然被嚇壞了,小小的臉蛋上掛着淚花,瞅着他上使勁喊:「我的金魚,我的金魚。」

地上濕了一灘,好幾條金魚被踩扁了,衛靈嘆了口氣,抱起小海,連聲哄:「乖,不哭,叔叔以後給你買好多金魚。」只見他白白的小臉上高高腫起來一塊,烏青烏青的。

「這些人都是強盜,衝到房子裏就搶東西。小少爺就是被他們撞的,真是作孽。」保姆氣得捶胸頓足。

「法院的人怎麼這樣。」

「法院的人只是來封房子,前面幾批說是梁先生的債主,看我們身上沒有錢,就把值錢的東西都拿走了。這是夫人最喜歡的房子,裏面的東西都是她的寶貝,就這麼被糟蹋了。」保姆邊說邊抹眼淚:「衛先生您來了,我就放心了,我侍候夫人這麼多年,原想把小少爺托給夫人安排的人家再走,現在鬧成這樣,我只好提早回去了。」

衛靈無奈點點頭,看着眼前滿地狼籍,一片凄涼,真正是樹倒猢猻散的慘狀。最可憐的莫過於自己肩上抽泣的孩子。

鬧成這樣,都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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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俊打開門,衛靈一手抱着小海,一手拎着一大書包東西站在門外。

「你怎麼把小海接來了。」梁家俊一臉不愉快,但還是伸手接過小海,小娃娃睡得迷迷糊糊的,不吵也不鬧。

衛靈邊換鞋,邊說:「他保姆打電話給我的,說要走人,梁夫人聯繫的領養人還在國外,一個月以後能過來,我是他財產監護人,不管還有誰管。他爸爸都……」他頓了頓,正色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梁家聲怎麼會被卷到官司里去。」

「韻聲內部有一些非法生意,本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估計有誰去告發,怪就怪他跑了,反而把事情鬧得更大。」

「你老實告訴我,你們是一家人,這件事你有沒有干係,立天清白嗎?」

「你放心,立天是正當經營的,我們不會受牽連的。」梁家俊笑着說,看見衛靈明顯鬆了口氣,心裏不禁一熱,伸出一隻手寬慰地攏着他,小孩的面色很難看,連續熬夜在他眉宇間留下大片陰影,顯得疲憊不堪。自從白露園回來,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好好面對面說話了。衛靈也覺得彆扭,不禁輕輕掉轉開頭。梁家俊清了清嗓子,問:「你要不要去睡一覺,看你都快倒了。那邊的工作都完成了嗎?」

衛靈微微一笑,說:「你不是最清楚的,聽說你每天都打電話給家勇,那傢伙真混,居然把我們的方案統統交給你這個競爭對手。」

「我這不是關心你嘛。」順手把小海放在沙發上,這小傢伙扭了扭頭,繼續睡,梁家俊皺着眉頭說:「你看讓他睡在哪,還要收拾房間,我這裏都沒有兒童房。我們兩個大男人要怎麼對付一個小孩。」

「他最多住一個月,事出突然我沒想太多,反正現在我空下來了,順便帶他幾天。」

梁家俊把自己的大衣給孩子披上,說:「你來帶,你以前帶過小孩嗎。別說我沒提醒你,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是小惡魔。」

「應該可以吧,每天接送他上幼兒園,晚上按時睡覺,保姆都告訴我了,連他吃的東西我都記下來了。」

梁家俊接過筆記念起來:「早上6點半起床,中午要睡一個小時,難怪現在睡得跟小豬一樣,三點吃小點心,要準備嗎?」養小孩這麼麻煩嗎。

「我看看。」衛靈往書包里掏,拿出一個餅乾盒,說:「大概是這個吧,保姆給我的。」

「不是。」不知什麼時候,小海已經醒了,翻身跳下沙發,甜甜地說:「衛叔叔好,大伯伯好,小動物餅乾是海海星期三吃的,今天是星期二應該是塔塔蛋糕。」接着,他又把一個星期的點心清單報了一遍,布丁,鬆餅,奶昔一大通,聽得兩個大人暈頭轉向。

「看來我們還得去趟超市。」衛靈最後總結,小孩子要吃這麼多花色點心嗎?梁家俊低頭仔細看了筆記之後,瞪着眼睛說:「壞小子,你專門挑喜歡的騙叔叔嗎?你怎麼不說每天下午要喝牛奶的。」

衛靈湊過去看,果然上面有說每天喝一瓶牛奶。

小海被抓到狐狸尾巴,低下頭商量:「那個,牛奶是看完哆拉A夢以後喝的。」

梁家俊完全不妥協:「不行,看哆拉A夢之前,你得先喝牛奶,畫畫,做珠心算,這裏沒鋼琴,所以改讀拼音。」

「海海討厭珠心算,討厭讀拼音。」小海大聲抗議,看梁家俊虎著臉,沒有商量的餘地,不禁嘴一歪,驚天動地地哭起來。「我要爸爸,我要奶奶,哇……」

衛靈看不下去了,小聲說:「那個,今天出了很多事,家俊,就依他的,不要這麼嚴格。」

「這小子根本是裝蒜,是男子漢,就給我閉起嘴巴,否則哆拉A夢都不準看。」在梁家俊嚴格命令下,海海總算克制住自己,聲音漸漸小了。

梁家俊摸摸他的頭,說:「很好,看你今天這麼聽話,珠心算和讀拼音就算了,現在開始畫畫,喝完牛奶看哆拉A夢,怎麼樣?」

小海立刻點頭,眼淚就好像關了龍頭的自來水,連一滴影子都看不見。

衛靈跟着梁家俊進廚房熱牛奶,看見小海認認真真地趴在茶几上畫畫,不禁咋舌:「沒想到你對管孩子都有一套。」

「那算什麼,我從十歲開始就管小孩了,那時候,小羽也就跟他一樣大……」梁家俊頓了頓,說:「咳,現在的小孩都鬼得很,你一個人應付不過來的。」

衛靈也顯得尷尬,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只有沉默。沒過多久,牛奶開始冒熱氣了,衛靈把牛奶端出去,客廳里又響起小孩討價還價的聲音,然後哆拉A夢的歌傳過來,估計小孩以喝牛奶為條件,爭取到了看動畫片的權利。梁家俊搖搖頭,把中午做的菜熱了,原來是給衛靈回家慶祝用的,等他回來都涼了。

端著熱泡飯到客廳,小海正坐在沙發上手舞足蹈,衛靈枕着靠墊睡著了。這幾天一定把他累壞了,身邊有那麼大動靜都沒醒。梁家俊輕手輕腳抱起來他進卧室,把他放在床上,蓋了被子,小孩優美的臉龐線條引誘着他附上身,深深吻下去。

「伯伯,你在幹什麼?」

梁家俊猛地抬頭,看見小海正踮起腳,趴在床尾好奇地說。

——哥哥,你在幹什麼。我們一塊畫畫好嗎?

記憶裏面有個影子重疊起來了。

「你在和叔叔親親嗎?海海也要。」

梁家俊笑着抱起他,小聲說:「叔叔累了,要休息,我們不要吵他。」海海立刻瞪大眼睛,豎起胖胖的小手指放在嘴邊。

影象又重疊了,他們真像,尤其是現在鼓著圓圓眼睛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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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來,衛靈過得很清閑,世博方案遞上去了,還沒有迴音,手頭上一個工作都沒有,全然放鬆的休息,梁家俊似乎也很空,韻聲的事完全沒有影響到他,依然每天交差一樣去趟立天,很早就回家陪着他。

如果說他們的感情世界還有一點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就是他們之間多了一個小麻煩。顧及到海海,一切明目張膽的事情自然就少了,連做愛做的事都要看時間地點場合。

不過,從最開始的麻煩不耐到後來,梁家俊和小海的相處變得很融洽,叔侄兩打打鬧鬧的,經常玩得興起。衛靈驚訝地發現,在孩子面前,梁家俊顯得放鬆、簡單,甚至可以說天真,這是他以往從來沒有表現出來的一面。

這個男人到底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地方,衛靈有點納悶,還有些不快,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嫉妒一個孩子,不禁一笑而過。

可是這麼輕鬆的日子很快就結束了,先是海海被他的領養人接走了,定居英國,梁連珠故意選擇了這樣一戶外籍人家,這個孩子可以在只有養父母的關愛下沒有外界打擾地幸福成長。

然後,世博大樓設計競賽正式啟動。

經過三輪篩選,英雄和立天的方案從15個競選方案里脫穎而出,進入最後評審,為了徵求公眾意見,這三個設計方案又在秦山國際會議中心向市民公開展出。展出歷時6天,時間在一天一天過去。

衛靈覺得自己越來越坐不住,有時候甚至不能好好定下來吃一頓飯。每到這個時候,梁家俊就會整個把他抱起來,按在床上使勁吻,在做愛之後扳着他的手指聊些無關緊要的笑話。

這6天裏面,他利用衛靈的失神得到了大大的補償,

終於,最後一天結果公式,主辦方特地安排了一個發佈會,各大媒體的記者把會場堵得水泄不通。三方代表都坐在會場最前排,等待結果的出現。

大會主席出現了,先是亢長的前言,介紹評審團成員。大家都耐心地聽着……

評審委員會對英雄「圓柱立面」方案的評價是:蘊涵中國傳統「圓」的理念,中國傳統文化中鏤空的手法、陶瓷的紋路、紅色的燦爛與熱烈,與現代最先進的流體結構設計完美地相融在一起。在觀眾投票中以獲票3506張,確定為秦山世界博覽會大樓及亞細亞金融中心的最終方案。

閃光燈不斷地在頭上閃爍,梁家勇第一個跳起來歡呼,在被他激動擁抱時,衛靈才意識到自己的勝利。

居然成功了,不,他對自己有信心,可當真的得到肯定時又是另一種心情。

迎面而來的記者無以計數,各種問題應接不暇。直到公關部的職員把他們救出來時,衛靈已經糊塗了,身邊梁家勇正興奮地打電話給那個姑娘,他們分開兩個月,現在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瞧這傢伙說得眉飛色舞,恨不得立刻鑽到電話里那頭去。

那麼自己的激動要向誰傾訴呢,看見會場另一頭大門邊站着那個熟悉的人,他不禁笑着跑過去。

「我剛剛被一個美女甩了。肯不肯賞臉陪我喝咖啡。」

「因為輸了,你就炒她魷魚。」

「輸了就退出,她自己說的。」

「那你呢,感覺怎麼樣?」

「大概是看見自己懷裏的小鳥漸漸飛遠的母鳥的感覺吧。」

「聽不懂。」

「是啊,很複雜的。」

梁家俊笑着攬過他的肩膀,說:「走,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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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梁雄裔府上召開了盛大的舞會,這是英雄連續三年低迷后首度出現轉機,梁老爺子實在是太高興了,請來秦山上下各界名流,着實揚眉吐氣了一番。

梁家俊閑閑地站在陽台上,輕輕搖著水晶杯。醇香的味道濃郁,一聞就知道這是上好的法國紅酒,食物區里菜肴豐富,餐具精美絕倫,二叔這次真是下了大本錢啊。

透過落地玻璃看大廳中的客人,一看就是非富既貴,如今英雄嶄露頭角,又站在地產前沿,自然對此地主人大加恭維,前呼後擁,希望在不景氣時段抓住些商機。而梁家俊今天卻備受冷落,站在角落裏,都沒人來搭理。他也落得清閑,反而能饒有興趣地觀察會場中的兩個年輕主角。

舞會開始,梁家勇駕輕就熟在一群香艷女人中來去自如,談笑風生。另一個中心人物當然是衛靈,雖然這身行頭都是自己親手搭配起來的,可現在看來還是有一種驚艷的感覺。一向休閑打扮的他,著一身修長的黑色西服,平時散亂的劉海服帖地后梳,露出堅毅的前額,屋子裏的空氣太悶了,他的臉染上一層健康的紅色,明亮的燈光下,比會場里的任何一個都要光彩照人。

好像感覺到這股炙熱的視線,衛靈朝這個方向轉過臉,投來一個淺淺的又顯得無奈的微笑,這小孩一直都喜歡運動,在這樣的場合里交際應酬實在是為難他了,看他露鬼臉的樣子,哪裏像一個出社會的成功人士。

真的越看越可愛,越來越移不開自己的視線。

「大少爺,大少爺……」一個傭人走過來輕輕說:「老爺請您去書房。」

梁雄裔舒舒服服地坐在太師椅上抽雪茄,看來心情很不錯。晚會前的記者招待會,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下大放聲勢,風光無限,除了有一記者提到韻聲讓他稍微尷尬了一點,派人暗中趕出去教訓了一頓就算了。一點瑕疵無傷大雅。

「家俊,你看我都忙得顧不上你了,不要見怪啊,你們年輕人自己照顧自己,去跳舞去玩,隨意盡興啊。」

梁家俊恭敬地說:「二叔您忙嘛,是我不對,做小輩的還沒跟您說句恭喜。」

「那都是你給我面子,一家人就是不一樣,叔侄倆和和氣氣的,生意才好做,來來來,我們一塊干一杯。」梁雄裔叼著雪茄,拿起手邊的紅酒倒了滿滿兩杯。

梁家俊接了杯子,不忙着喝,說道:「二叔高興,我也高興,不過我還是要提點敗興的話,家聲到現在還拒捕在外,對他自己,對我們家名聲都不好,如今是法制社會,若是念及舊情,窩藏或者包庇什麼的……」

「誒,家俊,你怎麼這麼說,這些難道二叔不知道嗎?」梁雄裔連忙說:「老二現在的處境也是他自己作孽,前陣子我就發現他越來越不正常,居然連親生母親都不放過,我看見他都怕,早點擺脫也是件好事。」

「我們能達成共識,那是再好不過了,合作愉快。」梁家俊拿起酒杯,一干而盡。

衛靈總算推掉最後一位大小姐,跑到陽台上透氣。讓他跳舞,簡直是開玩笑,穿成這樣變成衣架在那兒傻笑就夠他受的,真是肩累臉累心更累。

看看四周,剛剛梁家俊還站在這裏的,怎麼現在沒影了,衛靈心裏不免有點失望。

「啊,真是太悶了,我都口渴,根本沒力氣跳舞了。」華意集團大小姐沈雲邊推門邊抱怨。今晚她一身粉色晚裝打扮,看起來十分清純。三位男士在她身邊獻殷勤,為下一個舞伴的位子暗中較勁,你一句我一句夾槍帶棒十分好笑。

因為他們的對話太沒營養,太古典了,衛靈躲在角落裏,忍不住笑了出來。立刻成為眾矢之的。

說是舊識,其實衛靈和沈雲正面交談也不過是第三次,前兩次他是實習打雜微不足道的大學生,她是公主,集團的大小姐。這一次,他們之間的距離倒有些微變化。

沈雲變了變臉,立刻擺出那副趾高氣揚的表情,說:「這不是衛先生,三年不見,真是大變樣啊。」

衛靈淡淡地說:「沒想到沈小姐還記得我,當初多虧您照顧。」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尤其是理虧的沈雲聽來異常刺耳,沖着他轉身的背,尖銳地說:「看看你這身打扮,靠皮相吃飯的就是不一樣,一定是下了大本錢吧,一個男人能拋了臉面爬到今天這地步,不容易啊。」

她身邊的應聲蟲誇張地笑起來,連落地門裏面的客人都回過頭來。

「我以為是誰呢,這麼熱鬧。原來是沈小姐沈學妹啊。」高更襲一身黑色晚禮服裙,款款而來,沈雲立刻低下頭。

「你還是一點沒變,在學校的時候就打扮得像花枝一樣,不過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沒聽見華意大小姐的好消息啊,我勸你一句眼光不要太高,釣不到梁大少那樣的鑽石王老五,不妨遷就一下,畢竟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

沈雲氣得渾身發抖,卻不敢回嘴,高更特地走到她身邊,伏在她耳朵邊卻用周圍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還穿粉紅色,裝純情嗎?」

沈雲大聲尖叫,掩面奔走的樣子讓衛靈發笑,這不是演古裝劇吧。

「認識一下,高更。」

衛靈立刻和她握手,說:「久仰您的大名。」

高更給自己點了枝煙,示意他也來一根,衛靈連忙搖搖頭,高更斜靠在欄桿上,說:「是不是覺得抽煙的女人不正經。」

「當然不會,有些女人抽煙很有魅力,就是對身體不好。」衛靈笑着回答。

「能說話實在,我喜歡。至於久仰我就不必了,大家是同行,就是競爭對手,這次我輸得心服口服。」高更隨手撣撣煙灰,說:「看你這樣子,也不會把沈雲那女人的話放在心上,一次成功有人會說僥倖,兩次說成關係,其實都是妒忌的話,要想堵住他們的嘴,就出更好作品吧,我期待你的新作。」

「謝謝。」衛靈不著痕迹地送上杯子,做煙灰缸。

高更一愣,笑着說:「你這人還真是有趣,難怪梁家俊看中你。」她把煙頭丟在地上,用高跟鞋捻滅。

「我這人太隨興,都沒什麼修養,這裏顯然不適合我,先走了。」她揮揮手,笑着說:「對了,可口可樂和炸雞翅是我的最愛。」

來去都像風一樣的女人,衛靈笑着看她走遠,一回頭大廳還是熱鬧非凡,雖然滿眼皆榮華,但這些也同樣不適合他。放下手裏的水晶杯,打算找梁家俊一塊回家。

忽然發現花園裏黑影閃過,再定睛一看,昏暗的小樹叢什麼都沒有,可能是自己眼花。

書房裏,梁家俊走後,梁雄裔又一個人獨處了一會,心情卻同慢慢熄滅的雪茄一樣急轉直下。聽家俊的說法,他一定是得到什麼消息,雖然靠世博扳回一成,綜觀全局自己還是處於下風,這個大侄子咄咄逼人,他也不得不讓步。

哼,古有勾踐卧薪嘗膽,比耐性,難道還輸給你這毛頭小子不成。

剛想拿電話,電話自己先響了,給他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你說什麼,讓他溜出來了,你立刻給我把他找出來。」梁雄裔氣急敗壞地喊。

「不用找了,二叔,我在這。」梁家聲慢吞吞地從窗子裏爬出來。現在的他鬍子拉扎,穿着一件發黑的襯衫,就像一個剛從監獄里逃出來的現刑犯。

「是不是覺得特別麻煩,你把我騙到鄉下,派些蠢貨糊弄我,我只好自己跑過來找你,要怎麼着,您說個話吧。」

「你看你這是怎麼說的。」梁雄裔一邊說話,一邊站起來挨桌子:「我不是說讓你等機會的嘛,你看你這麼跑出來多危險,今天這房子上下都是外人……這……」

「我來的時候聽說了,慶功宴會是吧,大哥把世博讓給您,你們兩個一定暗中有交易,是不是?」梁家聲掏出手槍,獰笑着說:「別這麼緊張,把手放在桌子上,我知道那裏有個按扭。我現在心情不好,說不定在保鏢來之前,就對您下手。」

梁雄裔只得作罷,低聲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梁家聲給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說:「啊,好味道,是上百年的葡萄酒吧,您看您多幸福,我可再也享受不到了。讓我猜猜,你和老大約了什麼,那本帳,然後是不是準備把我交出去。」

「我怎麼可能把你送出去……」

話說一半,梁家聲就伸出一根手指,說:「別,我雖然傻,有些道理還是懂的,您當然不會親自把我交出去。您從來都不會親手弄髒自己的名聲,什麼壞事都是我幫您做的,不是嗎?您不覺得您的算盤打得太精了。我還沒傻到乖乖等人來抓我。」

梁家聲一口喝光酒,又猛地倒了一杯,說:「二叔,您這麼精明,難道就沒有想過,除掉我之後,老大反過來會對付你,小羽的事你也有份。」他拿起杯子,對着燈光喃喃說:「這顏色真好看,紅的像血一樣,二叔,我給您倒一杯……」

咣鐺,他顫悠悠地把酒杯遞上去,連打翻酒瓶都不顧,梁雄裔當然沒有接,只是用眼神緊緊盯着他,梁家聲嘻嘻一笑,說:「您怎麼不接,呵,是不是怕了,別擔心,這酒里沒毒,我只下過兩次葯,我不是殺人狂,要不是您唆使,我會對小羽下手嗎?」

他忽然歇斯底里地喊:「小羽是我親弟弟,我怎麼會對他下手,我根本沒打算殺他,我只是想拿回帳本,警告他一下,誰讓他不聽的,他居然就那麼死了,就在我面前,吐出來的血就跟這酒差不多紅。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我完了,我覺得他每天都在看着我,在白露園角角落落里看着我,還有現在,您看,他現在就跟在我背後,是不是?」

梁雄裔慢慢從他眼睛裏察覺出渙散的味道,只見他越說越迷離,舉止也越來越奇怪。

「既然我註定要被盯上了,再多一個也不怕,誰讓你不把錢給我,老太太,你瞪着我沒用,有本事你就來殺我啊。」梁家聲仰頭看着天花板,手指著虛無的空氣,大聲叫罵,連手裏的槍掉在地上都沒有發現。

梁雄裔第一個反應就是撿起手槍,拿在手裏,試探地問:「小聲,你沒事吧,你看看我,認識我是誰嗎?」

梁家聲回過頭,呆立半晌,忽然着急地說:「二叔,你看見小羽了嗎,我好好地跟他捉迷藏,居然把他丟了,媽媽回來一定會罵我的。」在他成人化的臉上居然出現孩子般的純真表情,說不出的詭異。梁雄裔一時驚嚇得說不出話來,梁家聲猛地轉過頭,衝出書房:「我得趕快把他找回來,他還在感冒呢。」

梁雄裔看見他跑遠,驚訝得甚至沒有阻攔,電話里的消息居然是真的,這個侄子已經神經不正常了,趕緊拿起電話,他可不能在這裏被發現。

衛靈走過走廊,一個人猛得衝上來,差點和他撞了個滿懷,揉着胸口站起來,發現來人居然是在逃的梁家聲,看他獃獃的樣子,不會是摔傷了吧。

「梁先生,您沒事吧。」

梁家聲猛得抬起頭,像看仇人一樣死死盯着他,說:「我認識你,你是衛靈?」

「我是衛靈,梁先生您……」

梁家聲像野獸一樣,猛得撲在他身上,雙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獰笑着說:「是你,就是你把我的錢都拿走了,你去死。」

衛靈覺得脖子上的手越來越緊,呼吸越來越困難,窒息讓他的臉發白,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難道他就這麼完了,心裏只有一個恐怖的念頭,再也看不見梁家俊了嗎?

「二哥。」

「家聲。」

兩個聲音從走廊兩頭響起,脖子上的手總算鬆了下來,憑着一口氣,衛靈猛地拉開梁家聲的手,用手肘狠狠瞧他的前胸,趁他吃疼畏縮,推開他身體滾到一邊。梁家勇也同時飛奔過來,使勁制住梁家聲,大聲喊:「二哥,你瘋了。」

梁家俊一把扶起衛靈,抱在自己懷裏,蒼白的神色和多年前的回憶重疊在一起,又一次,他差點又一次失去了心愛的寶貝。

衛靈摸著喉頭,猛烈的咳嗽之後才恢復呼吸。看見梁家俊嚇得失色,只能斷斷續續地安慰他說:「沒事……我……沒事……」

怎麼能說沒事,梁家俊小心地捧起他的臉,脖子上有數道深深的淤痕,怒火中燒,拎起梁家聲的脖子,使勁揍下去,直到梁家勇拼盡全力把他拉開才罷休。

梁家聲抬起臉,茫然地問:「幹什麼大哥,你怎麼打人?」

梁家俊還待再打,梁家勇急着喊:「大哥,別這樣,你沒發現二哥不正常嗎?」

「不正常?他好得很,這人最會演戲了,你能信他?

「不管怎麼說,我們是親兄弟,有話好好說啊。」

「好好說是吧,好,我們等他進監獄再說。來人,來人呢。」梁家俊摟着衛靈大聲喊。

「大哥,你別這樣,你要害二哥坐牢嗎?」梁家勇扶起他二哥,梁家聲忽然對他呵呵一笑,說:「小勇,你怎麼在這,你後天有馬球比賽吧,放心,二哥到時候一定給你加油,絕對不會忘的。」

梁家勇一愣,皺眉說:「二哥真的不對,大哥,我們最好送他去醫院。」

「他好著呢,哪裏都不能去,等他的只有坐牢一條路。」梁家俊陰冷地說。

「大哥……」

「小勇,你什麼都不知道,最好靠邊站,否則我連你都不放過。」

梁家勇覺得脊梁骨發冷,他從沒見過大哥這副樣子,看他的眼神,就像一匹餓極的狼,充滿噬血的味道。

「家勇,不許和你大哥頂嘴。」梁雄裔匆匆趕過來,身後跟着一大群手下:「我已經報警了,家俊,如果你信得過我,就把家聲交給我來處理。」

「老爸,二哥他……」

「你閉嘴,這裏沒你的事。」梁雄裔狠狠地罵,又回頭對梁家俊說:「這點面子還是得給二叔的吧。」

梁家俊點點頭,說:「就聽您的,衛靈有點不舒服,我們先告辭了。」

大廳的氣氛依然歡暢無比,享受快樂舞曲的人們完全沒有想到此時此地所發生的突變。梁家俊摟着衛靈走出大門,腳步穩健紮實,臉上依然是一副鎮定自若的表情。

只有衛靈明白,他的手在輕微的顫抖,十個手指緊緊地鑲嵌在自己的手腕上。坐上汽車,梁家俊把他整個抱在自己懷裏,貼着他的額頭深深地吻著,不肯放開。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只能不斷地重複這句話,衛靈反握他的手,輕輕地安慰他。像饑渴到極點的旅人終於感受到水源,梁家俊死死抓着他的手,不住地親吻他的額頭。衛靈忽然覺得心涼,他在害怕什麼,難道是勾起他什麼不好的回憶嗎?

~f~a~n~j~i~a~n~

衛靈拖着酸疼的腳往浴室里跑,沖着溫熱的水,身心俱疲的感覺才能減淡一點,這次的性愛全然沒有平時的甜蜜,梁家俊像是要把他完全控制在手心的瘋狂,不斷奪取他的意識。

難以讓人沉迷,梁家俊反常的原因他最清楚不過,過程中,他很怕看他的眼睛,因為下意識里能感覺他是在透過自己看另一個人,再熱情的擁抱也是對着另一個人,另一原因是自己,每每在高潮處,總會出現小羽絕望蒼白的臉,他在墓地苦苦尋找的背影,如此難以跨越的鴻溝,讓他怎麼沉浸在歡娛里。

「衛靈,你在幹什麼?我能進來嗎?」梁家俊還沒說完就拉開玻璃門。

「靠,你你你,你進來幹什麼,變態,你給我出去。」

梁家俊躲過飛來的毛巾,沐浴露瓶,慌忙逃竄,邊跑邊說:「你害什麼臊啊,該看的我都看了,我出去還不成嗎?」

衛靈滿臉通紅,不知道是被熱水悶的,還是急的。看看自己胸口上斑斑點點,慌忙捲起身子,半蹲在水裏,怔怔出神。身為一個男人,居然心甘情願像女人一樣被人壓。他不是瘋了,就是愛傻了。

「衛靈,我就想問一下,你那邊有沒有一枚戒指,就是我掛脖子上那個,可能剛才洗澡的時候掉了,你幫我看看。」

梁家俊話打斷他思緒,衛靈坐起來,四處看了看,說:「沒有啊,你會不會掉其他地方了。」

「你再仔細看看。」梁家俊聽口氣好像挺急的,說:「我也去找找其他地方。你一定要仔細看啊。」

衛靈又看了看四周,盥洗台上,浴缸台上都沒有,擦乾身體穿上衣服,忽然看見角落裏一個閃光的東西,拿起一看,就是那枚戒指。

這枚戒指一直都掛在梁家俊脖子上,每次睡在他胸口見過,但沒有仔細看,一個很普通的白金男戒,尺碼很小,自己也只能帶在小手指上,內圈好像有刻字。

LJJ&LJY

什麼意思?揣摩了下,恍然大悟之餘的冰冷,LJY不就是梁家羽的拼音縮寫。

拉開玻璃門,看見卧室一片狼籍,梁家俊把所有的東西都翻了個遍,連笨重的桌子都搬動過,整床的被子抖在地上,他們剛剛還在那上面做愛。

為什麼你要這麼緊張?只是為了一個戒指嗎?衛靈默默地站着,鬼使神差地把戒指放在身後。

「我想我一定是拉在裏面的,你讓一讓。」衛靈出神沒聽見,一霎那就被梁家俊推到一邊,自己衝進去找。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

看他心急火燎的樣子,衛靈喃喃說:「你找什麼,不過就是一枚戒指,再買一個不就成了。」

「你懂什麼,那不一樣。」梁家俊沒好氣地沖他大吼,從來沒有過的強硬態度讓衛靈也上火,大聲說:「還找什麼,要真丟在這裏,早就衝到下水道去了,有本事你就撬開水管子再找。」

梁家俊一愣,低頭又開始找起來。

「別找了,家俊,我很累,先睡覺好不好?」衛靈幾乎哀求地說。可梁家俊根本沒有抬頭。

去死吧,你就給我找,找到死也別想找到。衛靈咬咬牙,猛得轉身跑到自己的小房間。床上的被子整整齊齊的,有多久沒有回來睡過了呢。

即使打開滿屋子的燈,一個人裹在被子裏還是覺得冷,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怕黑怕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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