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哥們,我戀愛了。」

梁家勇這一句打頭炮,衛靈嘴巴里的東西全噴了出來。

靠,真是浪費,三十六塊錢一碗的牛肉蓋飯。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啊?」梁家勇看着眼前這傢伙就只低頭猛吃,自己一片傾訴真心變成菜里的蘿蔔片——擺設。

「聽着聽着,很好,說下去。」衛靈抽空抬起頭,眯眯一笑。

「沒跟你開玩笑,這次我是認真的。你也認識,許娟。」

沒印象,似乎是長得特平凡的女孩子:「訓練館的那個。」

「嗯,我已經跟老爸攤牌了,他嫌她配不上我家。」

「你是認真的?」衛靈頓時對食物失去興趣,瞪大眼睛問。這傢伙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什麼女人沒泡過,現在居然喜歡起清水的類型,還鬧這麼大動靜。

「當然認真,所以要請你幫忙。」

「跟我什麼關係,我又不認識你爸,再說,我一個小人物的話他能聽嗎。」

「我跟老爸約定,要是拿下世博大樓那個項目,他就同意我們的事。」

「那很好啊,你加油。」衛靈笑了笑,繼續低頭進攻那盤牛肉。

「你知道這次都誰參加,那是好玩的嗎,我大哥那裏請了高更,高更你知道嗎?她是我最崇拜的偶像。」梁家勇急得搶他的碗。

「因為她胸大吧。」衛靈翻了個白眼。

「那是,我琢磨著肯定有C……靠,我們現在不是說這個,你也知道我有多少本事,那麼高層次的東西我怎麼可能上。你要幫我。」

感情這頓飯是另有企圖,衛靈甩了筷子,說:「別的事還可以,這事你別找我,我也沒多大本事,你要請不也是應該請著名的大師級人物才好。」雖然有興趣,可也不想通過這樣的途徑來接觸,「英雄」的口碑在這一行里並不好,梁雄裔的態度實在太蠻橫了,和梁家勇談得投機,並不等於喜歡他老子。

為英雄做事他不樂意,和立天唱對台,他更不樂意。

想到立天,就想起梁家俊,他的心裏頭立刻湧上一絲甜意。

「我對你的實力有信心啊。」梁家勇連說好話。

「謝了您哪,還請另覓賢才的好。」離座走人,反正吃了八分飽,賺了。

梁家勇當然不會輕易死心,汽車上說,到了健身中心又說,在他換衣服的時候還在說:「好兄弟,同患難,你就幫我一次啊,不管成不成,我都燒香拜佛謝你。」

「得了,得了,我還沒死呢,燒什麼香。」衛靈一邊做準備動作,一邊笑着說:「我看你是在推卸責任懶得動,要不要我來給你拉拉懶筋。」

「去你的,還指不定誰拉誰的。」梁家勇嗷嗷叫起來。

和梁家勇打鬥是件很有趣的事,他的招數路子和他的性格很相似,都是直統統坦蕩蕩,出拳提腳講究快狠准,一點迂迴都沒有,七分進攻,三分防守,是用最積極的攻勢去彌補防守的漏洞,豪爽得讓人佩服。有這樣的對手,難道自己還會鬆懈嗎?衛靈也全力上前,和他一博高下,每一次出拳都用盡全力。

「居然會這麼開心,像個傻瓜一樣。」梁家勇喃喃說,力氣用盡,兩個人都不顧形象攤在地上:「我現在這樣子,要是叫我那些寶貝看見,可就丟大臉了。」

「省省吧你,大情聖,起來收拾一下,還是萬人迷。」衛靈掙扎著爬起來,踩着他的臉去浴室。

洗完一身的汗,身心清爽,大冬天的冷風吹在臉上卻更添一份舒適。梁家勇堅持要送他回去,兩人就去停車場。

昏黃的路燈下面,居然埋伏了一群人,黑衣黑褲黑壓壓的,慢慢圍上來。

梁家勇懊惱地啐了口唾沫:「這兩天撞邪了,老是遇上麻煩,又要把你拖下水了。」

衛靈笑了笑說:「我沒事,倒是你,剛才把力氣全用完了。」

「胡說,都是些小垃圾,看誰放的多。」

正說着,那群人已經到跟前,一個領頭的站出來,很有禮數地垂了垂眼,說:「請問二位,哪一個是衛靈衛先生。」

衛靈一愣,沒想到這些人是找他,答道:「我是衛靈。」

「你好,衛先生,我們老闆希望你能賞光。車子也準備好了。」那人指了指路邊那輛黑色平治,很客氣地說。

「你們老闆是誰啊,我不記得有這樣的朋友,你們還是請回吧。」

「既然這樣,我們只好不客氣了。」一抬手,旁邊兩個黑衣人就衝上來。

梁家勇一個箭步上前,把衛靈攔在後面,眼准抓過一人的手腕,扭了個麻花,一記手刀放倒他。右腳一甩,橫掃另一個,左腳跟進,踩着他脖子。

「要想帶人走,先過我這一關。」梁家勇洋洋洒洒地說。

「他們是找我,你不要攙和進來。」衛靈急了,想伸手拉開他。

「打也打了,你說他們會放過我嗎,一起上吧,你左我右。」梁家勇笑着說。

沒等衛靈回答,另一撥人又上來了,這次是四個。兩個人默契地對看一眼,反手上。

拳頭一對上,衛靈忽然感到一陣壓力,這些人不簡單,絕不是街頭小混混,一招一式都是練家子,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這麼大的對頭,派專業人士來對付。心裏念頭無數,手下卻一點不含糊。扯著對方的袖口一帶,猿臂鎖上他的脖子,翻身一腳命中另一個腦門,應聲就倒。梁家勇斜眼看見,揮拳中間還不忘喊一句「爽」。

為首的一看情況不對,一揮手又上來六個,手裏還操了鋼管。梁家勇一人敵三,頓時感覺吃力,避開迎面一擊,卻沒顧及腳下勾腿,一個踉蹌險些摔倒,猛退三步一抬頭,對方鋼管迎頭而下,眼看正中。

衛靈猛得跑來推開他,那個鋼管就落在他肩上,劇烈的疼,震得他單膝跪倒在地上。梁家勇一看,心頭火起,一發狠,奪了一根鋼管橫掃四周,可是一拳難敵四手,左右肩各被一人擰住,向後一拖摔倒在地,雙腳還要反攻。左小腿剜骨一樣的疼,想來是被鋼管打到了。

可是憑着一股擰勁,梁家勇還是牢牢把衛靈護在身後,大聲說:「你們要想帶人走,就從我梁家勇身上過。」

為首的臉色一變,走近來仔細看了看梁家勇的臉,忽然手一揮,四周的人散了,轉眼間走得乾乾淨淨。

衛靈捂著肩,搖晃着站起來:「這是演哪出啊,你們認識?」

「扯淡,要真認識,能打成我這樣的。」梁家勇死命咬自己的嘴,從來沒這麼疼過。

「你沒事吧,趕緊上醫院。」

「不成,我家老頭這兩天正查我呢,讓他知道我出事非扒了我皮不可,我去你家吧,抹點跌打酒就好了。」

衛靈沒轍,扶起他,兩個人踉踉蹌蹌摸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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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你和我大哥認識,居然還住他這。」梁家勇驚訝得合不上嘴,要知道一向忙於工作,沉穩安靜的大哥有衛靈這樣年紀的朋友,還住一塊,實在很不可思議。

衛靈虛應了幾聲,臉上卻紅的泄底,幸虧梁家勇這個老大粗看不出來。

剛才他們一進去,梁家俊也驚訝極了,不過還算沉着,當即把梁家勇扶到床上,找了藥箱給衛靈,問清楚來龍去脈,他的臉色有點變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知道搞什麼。

衛靈倒了藥酒,挽起梁家勇的褲腳,使勁揉,疼得他直哼哼。小腿肚子上整片都紫了,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頭。

「喂,和我說實話,你這傢伙和我大哥是不是有什麼特殊關係?」梁家勇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問。

「什麼是特殊關係。」衛靈勉強和他打迷糊。

「嘖,你還跟我裝傻。」梁家勇不滿意:「你還當我是兄弟嗎。別告訴我,你還不知道我大哥的性向。」

「啊!」

「啊什麼,我大哥喜歡男的,在家裏是公開的秘密。他好命,在外面怎麼玩都沒問題,不像我,上頭一個老爸管得嚴。我還沒見過大哥把一個外人留在家裏住的,你就老實承認吧。」

「沒騙你,我們真是普通朋友。」衛靈招架不住,索性板起臉說。

「這樣啊……」梁家勇覺得很失望,說:「我還以為大哥終於能從小羽的事裏跳出來了呢。」

「小羽,誰?」衛靈壓抑不了強烈的好奇心,明知故問。

「都是陳年老帳了,告訴你也沒關係。」梁家勇壓低聲音說:「小羽是我姑媽的小兒子,加上大兒子家聲,我們四個是堂兄弟,從小一塊玩大的,感情都很好,沒想到大哥不知什麼時候起和小羽搞上了,你可以想的,他們都是男的還是血親,這不是亂了套了,當時家裏雞飛狗跳的,大伯,姑媽全都極力反對,大哥被送到美國,小羽被關在白露園。整整分開了6年,後來到大伯去世,姑媽勉強答應的時候,小羽卻生病死了。

「你想啊,他們兩個堅持了這麼久,經歷那麼多坎坷,最後終於能在一塊,卻是這樣的結果,老天真會作弄人啊。」梁家勇感慨說:「我那會正在英國念書,聽說大哥整個人都快崩潰了,可想是傷心到了極點。這兩年,他精神很多,我想他多少能放下了,要是身邊再有個人陪陪他就好了,你們走得這麼近,多和他說說話。」

衛靈默然。手裏一個不留神,捏到梁家勇痛處,他嗷嗷叫起來。

「我看,還是到醫院檢查一下比較好。萬一……」

「沒事,還能動,我自己知道,你呢,你肩上不也挨了一下,我給你看看。哼,下手這麼狠,看我也把你弄得疼點。」不由分說,他三下兩下扯開衛靈的衣服。乍一看,好傢夥,這傷也夠難看的,整個肩頭都充血了。

「怎麼就不見你叫疼啊,你到底是得罪什麼人,至於嗎?」

衛靈苦笑說:「誰知道,沒想到這次是我連累了你。」

「別,要這樣說,我上次還欠你呢,我們兩個之間還算這些幹嗎。喂,人轉過去,我給你擦藥,你那頭也別停啊。」

衛靈依言轉過身,感覺肩上火辣辣的疼。好像賭氣一樣,他們你來我往,越發狠地加重力道,誰也不認輸,直到最後,也不知道誰先放手的,總之兩個都攤在床上,相互看了看,不禁為剛才的孩子氣大笑起來。

他們都沒有發現門邊,梁家俊一閃即過的眼神。

「老大,查清楚了,梁家聲在萬馬那找了一批人,梁雄裔不知道,不過現在八成已經知道了。」

「你去佈置一下,前陣子撤掉的人明天再繼續擺上去。」梁家俊放下手裏的電話,若有所思,今天是他疏忽了,居然沒有想到老二會在大街上出手,要不是有小勇在場,不定出什麼事,真是一點也不能放心。

看見兩傻小子在屋裏鬧,覺得有趣,卻不知怎麼的笑不出來,輕輕嘆了口氣,慢慢把門關上。

梁家勇仗着自己是傷患,硬是死皮賴臉住下來,明明大客房在那空着好幾間,偏偏要和衛靈擠一張床,吃喝拉撒,全張口要人伺候。

房子裏面誰供他使喚?當然是衛靈。兄弟是用來出賣的,有難當然要同當。所以……

「衛靈,我肚子餓,拿點東西吃。」

「衛靈,我要看電視,遙控器哪兒?」

「衛靈,嘴巴乾死了,有沒有啤酒。」

「衛靈,我內急,要上廁所,扶我一把。」

電話第N次響起。

衛靈第N次從圖紙堆里抬起頭,一個晚上就畫了半張圖紙,效率創歷史新低,為了躲這位爺,他都搬到書房,和梁家俊面對面了,這屋受煎熬,那屋他居然用手機打電話使喚人,沒完沒了。

嘆了口氣,正準備過去,梁家俊一手按了免提。

「梁家勇,你有什麼事,給我一次性說清楚,別讓我發火。」

「呃……」梁家勇在電話那頭悻悻然,大哥平時挺和藹,發火樣子卻能嚇死一頭牛:「大哥,我只是剛剛想要去小便嘛,你知道,我動不了。」

梁家俊臉上泛起一絲冷笑:「動不了嗎,那上廁所幹嘛,太麻煩了,衛靈,你去找個小口塑料瓶,在床上給他解決了。」

衛靈憋著一肚子笑出書房,正好聽見對門自己那屋傳出一聲狼的哀號。

「大哥,你也忒損點了,我好歹也是你弟弟。」梁家勇看見親哥慢慢走進來,小聲抗議。

「沒你損,你的存在已經打擾到我們兩個上班族的生活起居,你想白吃到什麼時候,明天趁早給我捲鋪蓋回家。」

「您再收留我幾天,我老爸正找我呢,你也知道他最恨我去打架,要被他發現,我這一個月就別想出來玩了。」

「既然知道就守點規矩,你以為躲我這兒,二叔就不知道,他下午已經打電話叫我送你回家了,一大攤工作積在那裏等着你。」

「瓶子拿來了。」衛靈笑着跑進來。

梁家俊一手拿着瓶子,一手欲挽高袖子:「那麼,就讓我這當大哥的來伺候伺候你,啊,衛靈,你幫忙打打下手,替我按着他,我先來解開他褲子……」

梁家勇煞白張臉,連忙大叫:「等等等等等,我沒……哈,不知道怎麼的,我不想上了。」

「早說啊,浪費我感情,衛靈,咱們走。」梁家俊一手把瓶子丟他身上,一手拉着笑翻地的衛靈出去,臨了還不忘說:「待會要想到上了,自己解決不了,打電話。」

梁家勇欲哭無淚拽著瓶子,心裏暗罵,混蛋大哥,你向著衛靈,你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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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梁雄裔那邊派人上門來接太子爺。

衛靈到自己房間里找人,正看見梁家勇在那胡鬧。他打橫歪躺在沙發上,地上橫七豎八的到處是空酒瓶。這小子,昨天還好好的,怎麼一大清早就灌酒。

再怎麼說,也不能不管自己兄弟,衛靈走過去拍他的臉:「喂,醒醒啊,怎麼回事?」

梁家勇一睜開眼看見他,就像個半大的小孩抱着他哭:「她要跟我分手。」

「啥?」

梁家勇跌跌撞撞站起來,又從床底下里拿了瓶啤酒,咕囔說:「好兄弟,一口悶,今天,你就陪我喝。」

「到底怎麼了?」

梁家勇酒勁一上來,激動地抱着他嚎啕大哭:「昨天還好好的,連個心理準備都沒有,花都沒送到,我們計劃年後去旅行。晚上我打電話去,她就說要分手,為什麼會這樣?」

他停下來,死死瞪着酒瓶,說:「一定是老頭做的手腳,硬逼她和我分手。」

衛靈無奈抱着他,慢慢哄:「要真不行,不是有私奔這條路嗎,再說你爸不是給你機會了嗎?」

梁家勇抬頭,無神喃喃說:「世博那個,全完了,我找不到合作人,腳又傷了,項目都給別人了。」

看他這麼無助的樣子,衛靈汗顏,他這次的腳傷好像是被自己拖下水:「給了別人,你不會去把他搶回來,你爸應該說話算話,給你這個機會。」

「就算搶回來,我也沒那個真本事,我不行的,我還是先去找她,兩個人走遠遠的。」

「笨,那是最後一步,對自己有點自信好不好,還有我幫你啊。」

好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木頭,梁家勇驚喜的說:「你真答應幫我?」

「不是好兄弟,同患難,你的事我擔了。」

「那大哥那兒,你……」畢竟這個項目大家都是競爭對手。

衛靈臉上一紅,皺眉說:「他管他的,我做我的,這事跟他有什麼關係。」

梁家勇一聽就安心,酒好像全醒了,腳也不疼了,沒事人一樣的,拉着他上車回家去找自己老爸。

「我說你小子不會是給我演苦肉計吧。」衛靈坐在車上,猛然醒悟。

梁家勇狡猾狡猾的說:「你剛才可是答應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看你怎麼跟家俊解釋了。」

「沒關係,一切有我家老頭子去說呢。」

到家,梁雄裔正在小花園裏打太極,聽見兒子興奮的介紹,收了手眯眼仔細打量了衛靈一番。

「原來你就是小勇常提到的衛靈啊。」貌似慈祥的目光卻讓衛靈非常不舒服。果然如傳言一樣,一隻陰險狡詐的老狐狸。

衛靈點頭虛應。

「你的作品我見過,連梁太太都對你另眼相看,小夥子不簡單啊,呵呵,我就喜歡年輕人,好好乾。」梁雄裔繼續說。看這陣子,家俊對他的保護程度,這小子在他心裏的分量可不輕啊,如果善加利用,說不定能贏個大頭。自己這個傻兒子,真本事沒有,運氣卻不差,居然結交了這樣一個人物。真所謂傻人有傻福。

★☆凡間獨家錄入☆★★☆謝絕轉載☆★

衛靈不知道這個新年是怎麼過來的,年初幾天去老家探奶奶,回來居然大變天,什麼套籠都趕上了。忽如一夜春風來,自己在本市多出一大堆朋友同事,最離譜的是,元宵節那天,自己居然以秦山十大有為青年的身份,參加市政廳茶話會,自己那點破履歷在記者的生花妙筆之下,佔據各大報紙雜誌的頭版,電視台宣傳市容規劃的訪談里,被扣上傑出青年建築工程師的他也有重要表現。

精心策劃的做秀最後的收官當然是「英雄」地產高薪聘請衛大工程師,全力角逐世博大樓項目。

「衛大師,富貴不棄糟糠之妻,你可不能過河拆橋把我們甩了。」張偉扔了報紙,苦苦哀求。說考察實蜜月的,他才出國渡假幾天,死黨就改頭換面了,怎麼說都得給自己隊里留點後路。

「少來,我說過要辭職嗎。」衛靈兩手不離設計圖,白了他一眼說。

「要得,這才叫好兄弟,老婆,我怎麼說來着,咱們那是同窗五載的鐵哥們,絕對不會過河拆橋的。」張偉使勁拍他的肩。

梅麗走過來拎起他耳朵笑罵說:「活寶,現什麼,衛靈,你要是過去英雄那邊,我們這裏怎麼辦?」

「那邊專門成立了一個工作組,老實說,以我的閱歷資格遠遠不夠,但梁家勇執意要拉我下水,所以……」衛靈笑了笑說:「反正我是以個人身份進去的,單項目的合作,當然這邊我要請假,如果能批有薪假期,我會很感激你的,兄弟。」

「你現在這麼高的身價,還在乎那點錢。」張偉嗤之以鼻。

「我這不是窮怕了嗎?」

「要不要做點投資啊,我們合夥干。」張偉說到投資就眼睛雪亮:「房地產怎麼樣。大家都是圈裏人,有消息有路子,我看立天年末推出的陽光公寓不錯,跟梁先生打個商量,爭取優惠價,多買幾套。你不也缺住的地方,留着一套給自己。」

梅麗賞他一個爆栗,教育道:「你瞎折騰什麼,盡出餿主意。」

「我這不是教他怎麼生財有道嗎?」張偉委屈地摸頭。

衛靈笑不答話,低下頭幹活。晚上他得早點回去,梁家俊對他回家探親的五天意見極大,加上入英雄的事本來就是自己理虧,現在還不得想法子把大少爺給哄回來。看來得提前請假,空出三天來陪他。

照片上,衛靈笑得很自然,連陽光都無法媲美,三天前衝出來的照片,梁家俊立刻寶貝一樣地挑選好,放大的放大,配框,塑貝,放在自己能看見的大小角落,沒事就盯着看。衛靈昨天去英雄報到了,接下來的日子只能靠這些照片過日子。

忽然,錢夾被抽走了,對上的是特別助理冷冰冰的眼睛:「總裁,我們現在正在開短會。」

「咳咳,是,你們繼續。」梁家俊笑着挺挺身。四周人也挺挺身,沒有人發言。

葉沖低聲說:「各部門都已經彙報完了,請您說話。」

梁家俊愣了愣,反應還是挺靈敏的,立刻站起來說:「年初各部門表現非常喜人,一年之計在於春,良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希望大家再接再厲。」

眾人鼓掌聲里,他整整西裝走出會議室。回到辦公室,桌上六寸高的衛靈又等着他。

「俊,我知道你這幾天很幸福,輕鬆過了就專心工作,OK?」齊銳虎著臉怒吼,可是眼前的人無動於衷,一邊看着案上的相片,一邊神遊,絲毫沒有把他的抗議聽進去。

「少爺,這是一個月來業界的動態和新聞。」

梁家俊掃了眼,滿篇幅又是衛靈的照片,那上面他西裝革履,別有一番風采:「不錯,當年的小猴子終於有出頭的機會了。」

「少來,又不是不知道這是媒體炒作。俊,梁雄裔誰都不請,偏偏讓沒名氣沒經驗的衛靈擔當世博的總設計師,他的意圖,你不會不知道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們花了很大的力氣,拆了他在海外的經濟後台,把他國內國外的合作商都掐了,就等一個機會全面收網,你可不要白送他個翻身的機會。」

「你認為有這個可能嗎?」梁家俊終於抬起頭,反問。

齊銳玩味地看了他好幾眼,這才鬆氣說:「那就好,你剛才可是極度反常。」

梁家俊笑了笑,接過葉沖手裏的文件,刷刷簽下自己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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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二月的風還很利,把剛發芽的小草吹得東倒西歪,躲在枯草下面瑟瑟發抖。灰澀空曠的土地顯得十分荒涼。衛靈坐在路邊,怔怔發獃。看着天邊的太陽,漸漸失去耀眼的光芒,沿着地平線一點一點落下去。

梁家俊不知道自己在他身後站了多久,這小孩一點也沒有回頭的意思,輕輕嘆口氣,脫了身上的大衣,就着手臂,把他圍在自己懷裏。

衛靈這才會過神:「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梁家俊不答,只是一味揉他的手,在野外凍了大半天,手心冷得跟冰塊一樣,「到車上去,看你快凍成冰棍了。」

衛靈任他拉着手跟上車,悶悶地說:「我是不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人家給你台階下,卻天真地順勢往上爬,還以為自己多了不起似的。」

今天上午那些不好的回憶好像封凍的冰,經車上熱氣一吹,全化成水涌了出來。五天的努力被貶得一文不值,「英雄」內部對自己這個半調子的蔑視全變成一句句指責:

「請問,衛先生,作為一個一流的展覽中心,供熱,水電等配套設施的建設難道只有民用房的水平。你讓世貿的代表在一個幾百平米的大廳里喝西北風嗎?」

「一個大型的集會場所,你有沒有考慮過安全問題,不用說火災,斷電之類。單單秦山夏天最常見的颱風暴雨,就可能把會展大廳淹了,你連地下排水系統都沒有考慮到,難道我們是在搭積木嗎?」

「花園,水池,噴泉,不過是一堆好看的廢物,拿出去只能變成世人皆知的笑話。」

會後,梁雄裔親自到他辦公室,寥寥幾句安慰話后,很體貼地拿出另一套方案,示意他只要簽上大名就萬事OK了。原來人家根本不屑讓他動手,只需要他的名字。衛靈想不通其中的環節究竟。

「圖紙家裏有備份嗎,我想看看,或者現在到你辦公室去。」

「看什麼,根本就是一張廢紙,什麼價值都沒有,早就給我撕了。」

「不要妄自菲薄,要讓別人承認你,首先你自己要學會評價,正確客觀地看出缺陷,才能得到相應的改進,不對嗎?」梁家俊從後視鏡里嚴肅地說。

衛靈低下頭,小聲說:「家裏還有張草稿。」

仔細看了草圖后,梁家俊很中肯地說:「很漂亮,但也只是漂亮。」在衛靈的設計意圖裏一直貫徹圓的概念,圓形的外觀庭院,圓形的主體大樓,所有的線條圓潤流暢,比例結構恰當,看上去舒適大方。

「你有想法有創意,但是想得不夠周全,年輕總是缺少經驗,不過這些都可以後天學起來。其實大型的建築群不外乎需要配合更多的設施空間而已。」梁家俊從自己電腦里調出許多同類型的作品,衛靈立刻瞪大眼睛看起來。其中有些建築他以前也見過,可經過梁家俊另一角度的解釋之後,居然有更近一層次的理解。

梁家俊簡單點了幾個,看見小孩一副求知若渴的樣子,十分可愛,不禁摸摸他的頭,以示鼓勵。走到廚房,悄悄準備的燭光大餐看來是無用武之地。用小碗盛了送到書房裏,小孩根本看都不看,全神貫注傾注在電腦上。

梁家俊嘆了口氣,自己多什麼事呢,今天晚上的性福生活是要泡湯了。

「家俊,你聽見嗎?」衛靈在書房裏喊。

梁家俊回神,走過去。衛靈正忙着穿衣服,過於興奮的他沒注意梁家俊的反常:「我剛剛和家勇打了電話,我們打算根據你說的幾方面再討論一下,這次一定要打個翻身仗,挽回名譽。」

操起圖紙,他起腳似乎想起什麼,回頭害羞一笑,說:「我們準備全面返工,時間很緊,可能這幾天都回不來,你可別見怪。」見梁家俊不說話,他遺憾的聳聳肩,靠近他的唇深深印了一個吻。

「回來我會補償你的。」丟下這麼一句,紅著臉落荒而逃。

梁家俊沉浸在他那旬的餘韻里,半晌才反應過來:「這麼晚了,我開車送你過去。」

等追出門,眼前情景讓他大吃一驚。兩個黑衣人拖着衛靈使勁往街對角拉,旁邊圍着一群人四處望風。

衛靈狠命用胳膊肘撞擊左邊的人,扭轉身體對付右邊的。「你別過來。」看見大叔有衝過來的架勢,連忙喝止,他那種拳腳別拖人後腿就行了。

「吳浩,你給我安排的人呢,要是再不出現,我剝了你的皮。」梁家俊對着手機大喊。而衛靈冷不丁被鋼管挨了下背的樣子不禁讓他心疼得抽筋。「你們竟敢這樣,竟敢……」梁家俊猛得沖了上去,還沒靠近,就被人一拳撂倒在地,接着右手臂上一陣劇烈疼痛,兩眼一黑,人事不知。

再睜開眼睛,一片光明,自己的頭正枕在衛靈的腿上,小孩的手捏著被子蓋他身上,閉眼打瞌睡。想坐起來,右手受傷處絞得他猛然叫出聲音來,衛靈立刻被吵醒了。

「怎麼了,哪裏疼啊。」

梁家俊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才說:「你沒事嗎,受傷沒有。」

「我沒事,倒是你有事,右手小臂骨裂,怕是十天半月不能動了。」

「噢……」梁家俊掩面嘆息:「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還說,不是叫你不要過來的。不會打逞什麼英雄。」衛靈笑着糗他,摸摸他受傷的胳膊,心裏倒多了份甜意。

梁家俊卻立刻遷怒:「後來呢,吳浩有沒有到啊!玩忽職守,看我怎麼罰他。」

「老大,做人要講道理的。」吳浩小心翼翼的從門後面探出腦袋來:「不是你說這兩天可以放鬆點,我才叫人撤的,原以為梁家聲那邊……」

「你還說。」梁家俊殺人的眼神讓他閉嘴,喝道:「立刻在我眼前消失。」

衛靈看吳浩灰溜溜地縮走後,正色說:「你給我老實說,今天是怎麼回事,到底誰要害我,你是不是知道,想着法子把我關起來。」

「知道。」梁家俊老實回答:「就一個星期不出門,好不好?」

「到底是得罪誰了,我一個小人物,值得這樣對付?」衛靈拿起傷葯開水喃喃道。

梁家俊趁勢往他臉上偷吻:「你變成了我的寶貝,就有這個價值了。」

「去你的,說實話,到底怎麼回事。」

「如果說,你現在有六千萬的身價,是不是有理由被人追殺。」

六千萬,衛靈猛得跳起來,喊:「開什麼玩笑,我哪來那麼多錢。」

「有啊,姑媽想把她名下所有的不動產,股票都以饋贈的方式給你,這個星期天就簽字過戶,我想明天她的律師就會聯繫你。」梁家俊索性接過杯子,自己喝。

衛靈呈獃滯狀態,吃吃說:「六千萬,那是多少錢?」

「不多啦,要是蓋房子,頂多只有30層高。」

「她為什麼要送我?」衛靈抓起他領口問。

「我怎麼知道?你看你多有魅力。姑媽那麼喜歡你,小勇把你當親兄弟,我把你捧在手心裏。一個小鬼,居然把梁家人迷得團團轉。」梁家俊笑着抱緊他。

「她把錢都給我了,那她兒子不是一分錢都拿不到,所以……」

「沒錯,離過戶那天越近,你就越危險,乖,和我一塊呆在家裏,別出去了,一個星期就好,之後,那些錢都轉到你名下了,他就沒辦法,只能放手。」

「你們有錢人的想法,我真是……」

梁家俊嘆了口氣安慰他:「你什麼都不用想,只管心安理得拿這筆錢,姑媽也是全然死心,才留給你的。」

衛靈忽然記起第一次見梁連珠時聽到的話,心裏有些懵懂,卻又有個地方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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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梁連珠的律師果然打電話給他,這一整個星期,衛靈都被梁家俊牢牢綁在家裏。星期天辦過戶手續,他專程派車把他送過去。

看着窗外景物飛馳,衛靈忽然發現這不是去梁連珠家的路,他曾經就孤兒院的事去過。

「家俊,我們到底去哪?」

「去白露園。姑媽這陣子身體不好,一直在白露園休養。」

衛靈心裏一震,記憶里,那個在落地窗后遙望的白色身影,那段午夜夢回的往事,隨着車下不斷延伸的路越來越清晰。

已經兩年多了,小羽,你還在那兒嗎,這次回去我還會見到你嗎?

轉頭看看自己身邊,梁家俊很自然地用手圍着他,還不時低下頭親親他的額頭,報以安慰的微笑。

「一下子拿那麼多錢,不是心裏接受不了吧,你就當是中了彩票。我可不想車到一半,還要送你上醫院急診。」

衛靈努努嘴,說:「你當我沒見過錢嗎,告訴你,我再窮也不是見錢眼開的人。」

「知道知道,那就不要皺着眉頭,開心點。」梁家俊笑着摸摸他的眉間,輕輕撫平:「那些錢是你應得的,不必覺得心裏有愧,見到家聲不用理睬,凡事有我。」

我才不擔心這些。衛靈呼了口氣,把頭靠在他胸口,找了個最舒心的位置。窗外的景色已經是一望無垠的農田,遠處大山的影子連綿起伏,白露園不遠了。

事過境遷,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踏上這條路,還是個大三學生,那時的快樂,那時的輕鬆,以及那時見到小羽的一份朦朦朧朧的感覺,如今也只能抓到一絲半縷。全然改變的是,自己已經無可自拔地愛上了身邊這個男人,不想放棄這份感情。

但是該怎麼面對小羽呢,那張一個年復一年期盼等待,哪怕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面容,這樣的小羽在知道自己和家俊的關係后,會怎麼樣。

他知道自己很難坦然,就像是小偷無法坦然面對被偷去珍寶痛心疾首的失主一樣,冥冥中,他對這次旅行產生了莫名的恐懼,如果家俊知道些什麼,知道小羽依然在白露園徘徊,他們的關係還能繼續嗎,他對家俊沒有信心,對自己也不自信起來了。

懷裏這個一直在不安份動來動去的小孩,讓梁家俊心裏只痒痒,最後實在忍不住,低聲威脅:「你要是再動,我可不保證在車裏做點其他事情。」

效果不錯,衛靈立刻不動了,梁家俊笑着低頭親吻他的額頭,安慰說:「還有半個小時的路,要是真覺得不舒服,就閉上眼睛睡一會,到了我叫你。」

衛靈埋下頭,正貼着他那隻受傷的胳膊,聞着他帶藥膏的熟悉味道,心裏有點點安心,或許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也可能小羽已經不在了,沒錯,都兩年多了,世事總是在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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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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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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