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終章

毫無疑問,這賊人一定是從福建提牢官手中逃脫了。

他疾步往谷底飛奔。

她正揮劍刺向對手,孔老二也舞動着鐵鎚砸向她。但婉兒靈巧的身子避開了鐵鎚,孔老二卻沒能逃過短劍的銳芒。

孔老二受傷了,在一聲哀號中,他狂怒地扯掉了婉兒的頭巾。

聽到孔老二發出狂笑,看到他高舉著鐵鎚砸向婉兒時,郭逸海發出一聲長嘯。

那嘯聲激昂清亮,在山谷中形成綿延不絕的迴響,令孔老二停住了進攻,張惶失措地四處張望。

婉兒先是驚訝地愣住,隨後笑了開來。

「逸海!」她輕喚,而他聽到了,他與她只隔着最後一道溝壑。

「我來啦!」

然而就在這時,孔老二忽然喪心病狂地舉起雙錘,砸向婉兒。

婉兒迅速跳起,想避開他野蠻的進攻,可是右腿仍被其中一錘砸到。當即,狂猛的力量讓她往後退了兩丈,跌倒在斜坡上。

劇痛穿透了她的身軀,也刺穿了目睹這一幕的郭逸海的心,「孔老二,你該死!」他怒吼著,隔着樹林朝他發出一掌。

樹木崩裂,孔老二匍匐倒地,但他很快爬了起來,不理會嘴邊的血,對着向這邊奔來的郭逸海說:「就算死,老子也要拉個墊背的!」他轉身對着婉兒狂叫;「你就是墊背的,所以,去死吧!」

婉兒看着他高舉的鐵鎚,不由握緊寶劍,平舉向前。她知道這將是她的最後一擊,失去跳躍移動的能力,她的短劍也失去了優勢。

就在孔老二的鐵鎚砸向她的那瞬間,一股力量打飛了他手中的鐵鎚,並將他推向前,直接撞上了婉兒高舉的劍尖。她順勢用力,手中短劍刺入了他的心窩。

那一刻,孔老二和她都愣了。

「你……怎麼做到的?」孔老二抓着胸口的劍,瞪着茫然的眼,倒在她面前。

「是我把你送上了她的劍尖,你這個該死的混蛋!」郭逸海的聲音震得峽谷內碎石飛濺。

轉眼間,他已經躍至孔老二身邊,抓住插在他胸前的劍柄。

一腳踢向他,取回寶劍,說:「你早就該死了,所以,去死吧!」

作惡多端的孔老二倒在地上,咽下了最後一日氣。

「婉兒!」郭逸海撲到婉兒身邊,臉色蒼白得可怕。

「我沒事……」她用手撫摸他的臉。

他快速點了她身上的幾處穴位,視線從她血肉模糊的腿,到她鎮定得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的臉——帶着笑容的臉,心彷彿被撕碎了一般。

「婉兒……」他抱起她,顫抖地說:「該死的,我來遲了!」

「不遲,你來得正好……」她輕聲說,隨即在看到自己的腿時,笑容散去,眼裏充滿了淚水。「腿斷了,我會變成瘸子嗎?」

「不會,我保證幫你把骨頭接上!」他親吻她的眼。

「我相信你能!」她笑了,然後黑暗襲來,她暈倒在他懷中。

他抱着她跑向谷口,用他的心對她說:「婉兒,我以我的愛起誓,一定讓你的腿復原!」

明亮的陽光照亮了房內的每一個角落,婉兒雙手抱在胸前,靜靜地躺在床上,淚水盈滿了眼眶。

她受傷的右腿已處理過,斷骨也被郭逸海接上,妥帖地放置在墊高的床架上。

而且,她已經得知,藍庄的危機解除了。幸虧官兵到得快,藍大哥這次除了磨坊和牲畜欄外,沒有遭受太大的損失。

可是,她卻無法遏制想大哭一場的衝動。

帳頂的陽光跳動,耳畔響起熟悉的聲音:「為何流淚,傷口很痛嗎?」郭逸海俊廁掛滿擔憂,伏在她身邊輕柔地問。

「不痛,你幹嘛又嚇我?」她很高興看到他,但仍怨道。

「我沒有,是你想得太專心了。」他坐在她身邊。用手臂環着她的背,將她抱起,靠在胸前,擦着她臉上的淚,濃眉緊鎖地問:「如果不是傷口痛,你為何傷心落淚?」

「爹爹來過,他來看我,說他很後悔過去對我不好,他還說你是個好青年,他以前看錯你了……」想起不久前爹爹悄然出現,滿臉愧色的樣子,強忍多時的淚水終於奔涌而出。

她說不下去,將臉埋在他胸前。

郭逸海明白了,一定是她冷漠的父親昨天看到她血肉模糊的傷腿時,突然良心發現,而她竟為此感動得流淚。

他了解她,知道她儘管被父親傷透了心,但仍愛着他。因此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緊緊地抱着她,讓她的淚水浸濕他的衣服。

好久之後,她慢慢平靜了,抬起臉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既懊.惱又要強地說:「噢,我從來不是愛哭鬼,從十六歲以後,我就沒有哭過,所以你不準笑話我。」

他低頭看着她,從沒想過哭過的女人還能這樣美麗。

他俯身吮去她睫毛上的淚滴,親吻她哭紅的鼻頭,最後碾壓着她柔軟的嘴唇,輕嘆道:「我不會笑話你,只要你哭泣,不是因為痛苦就行。」

「不是的,它不是痛苦,是喜悅。」她喃喃地說,心想就算有痛苦,只要跟他說說,被他親親,就會變成了快樂。

他吻掉她眼睫上的最後一滴淚珠,輕柔地問:「這麼說,你原諒他了?」

她點點頭。「無論他過去對我如何,他都是我的父親,沒有他就沒有我。我或許對他有氣,可是今天看到他那麼痛苦,我不氣了,我為他難過,這麼多年,爹爹從沒走出失去娘的悲哀。他深愛我娘,娘卻因我而早逝,所以他遷怒於我,無論公不公平,我都能理解。」

他雙手捧起她的臉蛋,輕輕吻着她的前額。「婉兒,你是個善良孝順的姑娘,我愛你,我想做你的夫君。」他的額頭頂着她的。

她微笑。「會的,等我們成親后……哦,對了,你看這個。」

她將一直緊抱在胸前的雙手攤開,露出手中的白色絲絹。

享醫逸海看到裏面有一對翡翠玉手鐲和相同材質的耳環、玉佩和五簪。

她愛惜地撫摸着它們,說:「這是我娘最珍貴的寶貝,是成親前爹爹送她的,今天爹爹把它們給我,可是我不想要。」

「為什麼?」

她低沉地說:「這些東西是娘的遺物,應該由爹爹保存,時常看到它們,他心裏也會有所寄託,可是我又怕送還給他,會令爹爹難過。」

「那你何不對他說,請他代你保管這些珍寶,等以後再給你?」他建議道。

她想了想,高興地說:「這主意好,不會傷爹爹的心,又能把東西還給他。」

他輕輕吻了吻她的鼻尖。「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是世上最好的珍寶?」

「沒有,你從來沒有說過。」她嬌羞地說。

「那麼我現在告訴你,而且以後每天都要跟你說一遍。」他低下頭,輕輕地吻住她的唇。

「爹爹打算辭官歸隱,回老家給娘守墳、辦私塾。」過了一會兒,婉兒說。

「唉,若是論文采,你爹爹確實不賴。」郭逸海輕嘆。「看看他在衛所各處留下的題字和橫區,誰不讚賞?可惜當朝采文官治軍之策,讓他做武將。」

她想了想,悲傷地說:「可是那樣的話,他會很孤獨。」

他將她擁入懷中,輕聲安撫道:「別發愁,無論他去哪裏,他都是你的爹爹,我的岳丈大人,我們會去看望他,在他需要時照顧他。」見他毫無芥蒂地寬恕了她的父親,她激動地說;「逸海,你真的很仁慈,我好愛你!」

「很好,因為我正好也非常愛你。過幾天,我會帶你回家,去見我的家人,然後安排我們的婚事。」

她滿臉憂色地說:「我很高興你大哥收復了合歡島,可是聽說你娘受傷了。」他長嘆了一口氣,面色陰沉地說:「是的,我娘受了傷,我見到娘了。」

「你回島了?」她驚訝地問。

「我剛從合歡島回來,只在那裏待了很短的時間,就被娘趕了回來。」

「你娘的傷怎麼樣?你妹妹好嗎?」

見她自己都傷成這樣,仍如此關心他的家人,他心裏充滿感激和溫暖,在她鬱結的眉心親了一下。「娘的傷不算重,芙蓉很好,只是芙蘭——」

得知郭老夫人的傷不重,她感到安心了,可是見他說到芙蘭時似乎有點遲疑,她急切地問:「芙蘭怎樣?她也在島上嗎?」

他的目光黯了黯。隨即一掃陰霾,樂觀地說:「她已經從林家堡回家了,雖然傷得很重,但她會好的。」

「你說得對,她一定會好的。」婉兒撫摸他的鬍鬚,拉下他的臉親吻。「我想見她,想見你娘和芙蓉……」

「會的,你很快就能見到她們!」他捉住她的手貼在嘴邊,呼吸轉而粗重。她露出甜美的笑容,雙眼痴痴地望着他。

他曾經傻得以為可以忘掉她,殊不知早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就用這雙令人屏息的美目,在剎那間融化了他所有的意志力,征服了他的心。

他低下頭親吻她,在她唇邊喃喃地說:「再告訴我,說你愛我,說你是我的,我可以碰你……」

「是的。」她俏臉發熱,他的嘴唇緩緩地拂向她的頸項,直至前胸。衣襟敞開,她仰起頭,讓衣服從肩頭滑落,讓他碰得更多,喘著氣把話說完:「我早就告訴過你!」

「我還要聽。」

她甜蜜地重複了所有她曾告訴過他的話,其中最多的三個字是: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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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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