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本段略

再纏綿、再甜蜜的美夢也終需醒來。

當太子終於捨得揭開被子，伸着他懶洋洋的尊腰時，已經是日上三竿了。他還沒睜開眼睛就反射性地一想摟住身旁人，可是很遺憾地，他只摟到一堆被子，枕邊人不像他那麼懶，早早就起來了。

「真是的，也不先跟人家打個招呼，纏綿一下再走。」太子一邊收拾自己的殘局，一邊抱怨起小愛人的沒心沒肺，「昨天那麼激烈，連勇猛進攻的人家都有點消受不了了，真不知道那傢伙是怎麼挺得住的？」

穿戴整齊后，太子神清氣爽的跑到庭院去找小愛人的身影，遠遠的他就看見鑲王和孫若離在一個亭子裏，不知在商量着什麼大計。

「小順，我也知道你會很不甘心，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要諒解……」鑲王的語氣是少有的正經和無奈。

「……我知道……」孫若離同樣無奈而不甘，一向高昂着的頭也垂著。

不知十七叔是怎麼惹若離傷心的？不過也罷，反正這個十七叔的狗嘴裏能吐出什麼樣的象牙來呢？他若是傷了若離的心，那自己豈不是正好有安撫美人的機會嗎？太子邪笑着想。

本着想嚇他們一跳的想法，太子並沒有直接打招呼，反而是偷偷摸摸地潛到他們身後，悄悄準備着偷襲，可當聽一清楚了他們的談話內容之後，他卻頓時楞在那裏，一步也不動了。

「他畢竟是太子，將來是要為整個江山社稷奉獻一生的，而現在他已經成年了，為了鞏固勢力，他非得跟有實權的派系聯姻不可！」鑲王從容地說出讓太子幾乎當場吐血的話，「那是很早之前就已經註定的結果，你理解嗎？」

「……」

孫若離的表情太子看不清楚，但從他抖顫著的背影可覷見他肯定很難受。

可惡的十七叔，沒事提這種事情幹什麼？我跟若離的感情好不容易才剛剛起步啊！要是害我被若離拒絕了的話，絕對要你好看！

「你應該知道，他打勝仗雖然值得欣慰，但這卻也恰好刺激了擁護其他皇子的派系，有些人已經漸漸有點坐不住了，再不採取保護舉措，太子別說是皇位了，連安全都可能會成為隱憂！」

鑲王說的話雖然逆耳，可卻全都是事實。太子轟轟烈烈的凱旋歸來，慶功宴上朝野一派歡天喜地，但在平靜的表象之下卻是波濤暗涌，不知多少陰謀與殺機已經暗自滋生。

事實上，已經下定決心要歸隱山林的鑲王，之所以會重入朝堂，不是為了會見久違的親人，而僅僅是為了要保護太子。

相較於其他有母親後台輔助的皇子，太子就顯得非常身孤勢弱。他的娘死得太早，缺少了一個重要的後台，而他的外表偏向陰柔，作為一國之君，是不被許多大臣看好，僅有太子的空頭銜再加上皇帝的寵愛，其實算不了什麼，太子此刻的處境就好像是站在距離龍椅僅一步之遙的台階上，但台階卻是紙做的，一路上去就會摔個粉碎。

幸好鑲王始終是站在太子這一邊的，不單純因為跟太子的感情特別要好，更因為太子的後台單純，登基後會少惹些不必要的麻煩，而且，太子的性格內柔外剛，看似弔兒郎當，但實則狡猾冷靜，其智謀列眾皇子之冠；沒有了母親的輔助，從小就自己應付來自各方的傾軋，這也恰好鍛煉了他足夠堅強的心志，由他執掌國事，他一定能妥善地處理好各種內憂外患，致使國泰民安。

「……那麼，我是不是該從此遠離他，再也不靠近朝廷一步？……」

對於鑲王的苦心，孫若離是理解的，但理解不等於不傷心。他等了太子這麼久，終於等到他回來了，躊躇多年，現在終於與他確定了彼此的情意，然而，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卻提醒了他，他只是一個凡人、一個男人，之於太子而言是毫無用處的，他的存在只會耽誤他的前途，給他埋下更多艱險。

為了前途、為了江山社稷，太子必須要離開他，去娶一個對鞏固他的權力有作用的女子為妃，他們的感情，才剛剛開始，馬上就又要結束……

「小順，本王也感到非常抱歉……」

「抱歉有個屁用！」

這時，太子再也按捺不住的跳了出來。

孫若離和鑲王都沒察覺太子一直在後面，對他的突然出現都頗感驚訝。

「之慳……你什麼時候來的？」

雖然驚訝，但鑲王卻沒有驚慌，相反的，這些事他遲早是要對太子說的，他的出現正好省了不少麻煩。

太子沒有理會鑲王，直接走到孫若離跟前，他悲哀的發現，聽完鑲王的話后，孫若離竟然再也沒用正眼看他，雖然沒有躲開他，卻也沒對他表示歡迎，昨夜的旖旎纏綿彷彿只是一場夢，醒來後面對的卻是他不勝負荷的冷漠！

「若離！」太子忍不住了，扯近孫若離就一把將他摟抱住，「你別聽十七叔在這裏說屁話，他腦袋摔壞了，不管是什麼理由都不能讓我離開你！」

孫若離從容的推開太子，「不要在我面前侮辱王爺，他說的話句句都是道理！」轉過頭看了鑲王一眼，又對着太子，孫若離慘然一笑，「最殘酷的較量，現在才正式開始，而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立場站在這裏！」

看見孫若離認真的樣子，太子慌了，連忙拉住他的手，「怎麼會沒有立場？難道你不是打從心底支持我、站在我這一邊的嗎？以後我需要你的地方多的是，你該不會想就這樣放下我不管吧？」

確實，作為大內最有實力的侍衛，並且是過去的抗敵英雄的遺裔，孫若離的存在無論是對太子還是對鑲王而言，都是非常重要！可是……

「我在你身邊，註定會讓你分神，而且，我們之間的事情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會有什麼結果，你想過沒有？」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孫若離冷漠的表情才終於應聲破裂，露出極為痛苦的眼神。

那註定是會遭到世人唾罵、遺棄的事情，還是不要發生在一國儲君的身上為好。

「那麼，就永遠不要被他們知道！」太子絲毫不關心他人會怎麼說，能讓他揪心胸只有眼前這張惹人心疼的臉，捧起它，與孫若離四目相對，「咱們將這個秘密永遠藏在心底，除了救你、養你的十七叔以外，誰也沒必要知道，我們表面還是可以像以前那樣，作為玩伴、同窗摯友，和睦相處！」

聽起來，好像還真的很完美，但是……

「你將來的妃子呢？你要將其置之何處？我跟她們，又將如何相處？」

一句話，頓時把太子問得木然。

他還真的由始至終都沒想過這回事！

確實，無論是為了這片江山還是為了父王，太子都必須留下子嗣，因此，他的生命中必將有陌生女人的介入，甚至還不止一個。

看太子一下子楞在了那裏，孫若離又是凄然一笑。

算了，我彷彿已經可以看得見自己的結局了！

苦笑着，孫若離拍了拍太子的肩膀，「算了，之慳，你對我的情意我懂。咱們真的……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也沒什麼會比你繼承大業更重要，之後，我仍然會跟王爺一樣站在你身邊，你有任何需要我都會二話不說就趕到你身旁……僅以一個侍衛的身份……」

「可我不要！」太子緊閉雙眼，大喝一聲，「我不要你用那種意義待在我的身邊！我要你在一旁扶持我，不僅僅是作為手下、作為臣子，我要你和我長相廝守──像妃子、像終生伴侶！要是連這一個小小的願望也達不到，我還要那狗屎皇位幹什麼？」說着，太子真的摘下了自己的頂戴，砸到地上一踩，「這狗屁不如的太子頭銜，我不要了！誰想要，儘管拿去！」

見狀，鑲王跟孫若離同時被震驚住，不是震驚於太子的剖心表白，而是料不到他竟然會說出這麼任性的話！

鑲王氣得直發抖，可不等他先動手，孫若離就已經走到了太子跟前，劈頭蓋臉的打了他一巴掌！

「真想不到……那麼多人為你出生入死、煞費心機，連王爺也打斷了他的清修回來幫助你，你竟然說出了這樣不負責任的話來！」孫若離沉痛的訓斥着，「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撫摸着火辣辣的臉頰，太子何曾不是滿腔委屈，嘴唇抖動了好幾次，但就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好。

見他們這樣子，鑲王也有一點於心不忍，把他們兩人的手重新疊在一起，他說：「你們別在這裏爭吵呀，別忘了其實咱們的目標是一致的，與其浪費心力自己為難自己，不如先想想辦法來應付接下來的事情吧！」

孫若離羽睫扇動，彷彿可以清晰的看見附在上面的水珠，但他很快就把它擦去，憂愁地看着太子，而太子也定神地在看着他。

這樣拆散一對璧人，鑲王也真的很不忍心，所以他只好把兩個人都摟在一起，像哄小孩一樣的哄道：「算了，別兩人都一副被人拋棄了的表情好不好？我吃虧一點，力撐你們到底，行了嗎？」

抬起頭來，孫若離問：

「你撐我們也不能改變些什麼的。」

事情註定會朝着某個方向發展，不是任何人說改變就能改變的。

「雖然還是有點危險，但如果你們真的離不開對方，並且可以為對方犧牲的話，那你們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好……」鑲王嘆了一口氣，「只是，你們得放聰明點，這事除了我以外，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你們的事情我會盡量掩護，並且幫太子打點接下來的婚事。」

幫找一個對太子利處最大、害處最小的女子為妃，這大概是能力有限的相王所能幫太子做的最大事情了。

「小順，到時候……千萬別吃醋。」鑲王鄭重而憂愁地凝視着孫若離的眼睛。

「……嗯。」

知道鑲王想方設法也是為了幫自己和太子，孫若離認真地點了點頭，可太子卻不是這麼想的。

雖然太子知道這是他必須要做的事情，但讓一個陌生女人介入他的生命，他無論如何還是非常抵觸，更何況，他現在已經有孫若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