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正當電梯門要緩緩合上時,一個手掌突然插了進來,硬把電梯門再彈回去。

打照面的兩個女人,都是微微一愣.

『有趣,我以為你不會再來上班了。』衝進來的托蘿譏誚說道。

『原本就在電梯里的芳菲好整以暇地微笑。『我本來是這麼打算,但是轉念一想,躲什麼躲?我又沒殺人放火,為什麼不能出來見人?』

『爪子變利了,大小姐。』托蘿不再偽裝成好同事假面,冷哼。

『不是爪子變利,而是以前收著不想放,才讓你以為我很好欺負。』

托蘿一指按下暫停鍵,電梯立刻卡在樓層間不動。『讓我清楚地告訴你,你最好立刻給我滾回去,否則一定會後悔莫及。』

『我一直很想知道,後悔莫及是什麼滋味。』芳菲不甘示弱。

她已經決定了,不再逃避,不再介意別人的眼光。她就是要做她自己,趙芳菲,如果身邊的人嫌這樣不夠精彩,非得給她冠上一堆頭銜,還要卑躬屈膝地對待她,那是他們家的事,恕她不陪着玩。

托蘿湊近一步,眼中凶光大盛。『你這個富家女,你不知道死活是不是?你聽好,如果你不乖乖回家去,我就會接下伊莎.克萊斯的委託,讓這位一舉得男的金髮辣妹把趙家拆得分崩離析。』

芳菲老神在在,並不在乎。『凱恩已經接受我母親的委託。』

『這跟雪若琳、凱恩都無關,我有獨立接案的自由。你想清楚,現在滾回去,你就不會在新聞快報上看到伊莎挺著肚子哭泣的畫面.』

為什麼托蘿千方百計要逼退她?芳菲仔細想着。

『癥結是什麼?』她一臉研判地看着她。『是凱恩,對嗎?』

托蘿坦言不諱。『對,我要他,他也需要我,一個女鬥士,而不是你這種溫室里的花朵。』她激動地敘述自己如何從貧民變身律師的歷程。

芳菲聽完后,拍拍手,很用力地鼓勵她。『你果然是很厲害。』

『我會更厲害!要是你不順從我,就算不擇手段我也要讓你好看!』

『你知道嗎?我很佩服你的毅力,但是我討厭你的想法。』芳菲看着她,眼中沒有一絲憐憫。托蘿只想踩着別人的頭顱往上爬!『你是個可悲的人,更可悲的是,這個封號還是你給自己封的。你吃過苦,但就因為這樣,你自以為最有資格評判別人。你認為只有你受的苦才是苦、你付出的心血才是心血,只有你的成果才是努力得來的成果,別人全是僥倖,你無法接受別人也跟你一樣努力過的事實。』

『本來就是!像你這種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幸運兒,你懂什麼?』

『我懂什麼不勞你來分析了解。托蘿,我不會退縮的,你可以打電話叫伊莎什麼的化好妝,準備上電視台去哭了!』

芳菲用力再拍一下暫停鍵,電梯又開始動了。

『差點忘了說,上次你在會議上整我,我有完整的證據可以指控你,事實上,我正積極聯絡被你欺負到不得不離職的助理,一起控告你。』

托蘿冷笑。『要是我幫伊莎打贏這場親子官司,你以為那些小事情還擊得倒我嗎?』

門開了,芳菲走了出去。『像你這種吃過苦又有才情的「大律師」,或許會在「小事情」上栽跟頭也說不定--我想你大概不知道,一個助理的控訴或許不算什麼,但一票前助理帶着被你陷害的證據一起控告你,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情景?到時候,你還能繼續當律師嗎?』

說完,芳菲毫不在意地走向自己的工作區。

而中午十二點一到,打開午間新聞快報,那個金髮辣妹伊莎什麼的,果然在電視上哭得很傷心。

當天晚上,新聞大爆炸!

身懷六甲的伊莎在各個頻道里哭得唏哩嘩啦,內容無不是她與趙英東真心相愛,並懷有身孕,可那萬惡的雪若琳卻死不離婚,硬要霸著對她已無意義的『趙夫人』寶座,不肯成全真愛。

紛擾中,雪若琳、趙英東先後來到芳菲的小窩,而凱恩也早就在那裏等著了,芳菲為了怕刺激到任何一個人,連忙把電視遙控器藏了起來。

趙英東一到,看到凱恩也在場,微微愕然。『你在這裏做什麼?』

『他來幫我們辦離婚。』雪若琳坐在餐桌邊,面無表情地說道。

趙英東一聽蹦蹦跳。『我什麼時候說過要離婚了?不離婚!』

芳菲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跟凱恩偷偷交換眼色,不敢說話。

『那個伊莎什麼的,根本不可能懷有我的孩子,我絕對不會跟你離婚去娶她!』趙英東不改暴躁脾氣地吼道。

『我想跟你離婚,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那你又為什麼要離婚?』

雪若琳頓了一下。『我很累了,想要休息。』

『那就去歐洲,那邊又不是沒有私人度假別墅讓你散心,居然「累了」就說要離婚,哼!』趙英東被這不是理由的理由給氣壞了。

凱恩覺得,身為雪若琳的律師,他該出面來說幾句話了。

他清了清喉嚨。

『根據雪若琳女士的說法,她認為兩位的生活中有無法協調的歧異,因此提議離婚。她要求擁有未成年子女的監護權,但不要贍養費。』

『我們之間什麼時候出現過「無法協調的歧異」了?』

『除了八個孩子之外,我們的婚姻本來就是一大錯誤。』事到如今,她認了。

『媽!』芳菲忍不住驚呼。她在說什麼呀!

趙英東的老臉都漲紅了。『你再說一次!』

『說幾次都一樣,孩子們也都清楚,我們沒有感情基礎。三十年前結婚,是你需要一個背景,三十年後,你都可以當人家的靠山了。』雪若琳疲憊地抹了抹臉龐。『我現在所做的,跟一個專業管家沒兩樣,不如放彼此自由吧!』

『說到底,你還是在氣電視上那個哭哭啼啼的女孩子。』

真是……講不聽!雪若琳的雙手顫抖著。『說到底,你還是很哈電視上那個胸無大腦的女孩子。』

『媽!』芳菲發出第二次驚呼。

太嚇人了,母親居然說得出這種『俚俗』的話。

『我……』趙英東忍無可忍地站起來拍桌子。『我都說我跟她肚子裏那個孩子沒有關係了。』

『趙先生,克萊斯小姐宣稱已經去做過初步的DNA化驗。』

『驗得出來才有鬼!查理一出生后,老子就去結紮了!』查理是趙家唯一的男孩。『這是最近的檢查報告,我不可能再當誰的爹。』

『結紮?』雪若琳皺了皺眉。『查理一出生?我為什麼不知道?』

趙英東的臉已經紅到不能再紅,紅到脖子去了。

『幹嘛說?萬一你又哭着要再生一個,那該怎麼辦?醫生都說你再生下去,會把身體搞壞,我還能讓你生嗎?』

雪若琳瞠了一下,原本毫無情緒的眼睛亮閃閃地泛出淚光。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這就要哭了,娘兒們,真受不了!』

『凱恩,過來一下。』芳菲把他叫進起居室里。『我看他們不是真的想離婚.』

『相信我,令堂來找我的時候,態度很堅決,她非常想。』凱恩也回頭觀望一眼。『但現在好像不是這樣。』

『再把他們撮合回來看看。』如果她知道父母是相愛的,或許……她看了凱恩一眼,或許她對豪門婚姻會抱有一絲希望也說不定。

『你很愛當媒人耶。』他白了她一眼。『至少這次不算亂點鴛鴦譜。』

兩人又摸回去位置上。然,情勢又變了!

『不要說的好像都是為了我,其實結紮了也方便你出去風流快活。』

『你!你到底要我怎麼說?』

『還是離婚吧!反正我本來就是扭曲了個性來當你的妻子。』

『扭曲個性?我看你當社交界女王當得挺稱心如意的嘛!』

『我才不是。』她一把抓過離婚協議書,簽上名字,拔掉婚戒,丟給趙英東,才把幾十年來的秘密說出口:『三十年前,你向我的父親要求娶他的女兒,你是這麼說的:『請把一個女兒嫁給我,誰都可以,我只需要她幫我建立起門面,讓我打進你們的圈子。』

『老頭,你也太猛了吧!』芳菲忍不住驚嘆。

『閉嘴,沒你說話的份兒。』趙英東握著妻子戴了三十年的婚戒。

『因為我從第一次見面,就非常笨地愛上了你,聽到你的「求婚」,即使我根本不是你需要的那種女人,我還是竭力去爭取。』

『不然你是哪種女人?』芳菲想不出母親除了完美女王之外,還有什麼角色可以扮演。

『像你一樣不喜歡被約束,覺得做木工比學美姿美儀好玩的女人。但是從那天起,我自動到禮儀教室報到,把槌子榔頭都收起來。』

她感傷地看着自己的手,續說道:

『我太想爭取那個台灣男人的心,可他只要一個新娘,來自布萊恩家族的適婚女子都行,他不是只要「我」。

雖然爭取到他,我很開心,但他很少看我一眼。我雖然失望,卻還是想得到他的認同,他愈是不看我,我就愈努力想做到最好。終於,人們開始說,那個趙英東娶了個賢內助,幫他打理所有的家事。但他還是不怎麼瞧我,我曉得他是怨我沒給他一個兒子,於是我一次一次懷孕。我知道很多人在背後笑話我,卻從來不在意。』

說到這裏,雪若琳的眼淚一滴滴掉了下來,趙英東握緊了婚戒。

『趙英東,每當你皺眉說芳菲心太野的時候,就好像拿把刀插在我心上。她是最像我本性的孩子,你對她的意見卻最多,你對她的不滿,一再提醒我,我原本就不是你理想中的妻子。我努力幫她改,但就是改不過來,我只好一直改造自己,但是到了最後,我連自己是誰都恍然了。』

芳菲抽出一把面紙,遞給她,自個兒也掉眼淚了。怪不得母親總說,她的行為會讓父親很難堪,拚命要她改,她現在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生活中無法協調的歧異。』雪若琳吸吸鼻子,擦掉淚,抬起臉。『我不想再辦什麼晚宴,不想再為你招呼賓客,不想再為一個沒有愛過我又不斷出軌的男人付出。我想過我自己的生活,像芳菲這樣快活,所以,「趙夫人」的人選,你重新選擇吧。』

『媽!』芳菲喊,眼眶紅通通的。

『你真的會做木工?』趙英東突然問。

『你坐的椅子就是我釘的。』

趙英東沉默了。他把雪若琳的手拉過來,重新戴上婚戒。

『以後你要做什麼就做什麼,就是不準跟我離婚。就算你像芳菲那丫頭喜歡跑到很遠的地方去,也不許逗留那麼久。』他抬眼一瞪。『還有你,莫里斯家的凱恩,如果你再敢替她辦離婚,我們之前的約定就取消。』

『什麼約定?』芳菲眨著淚眼,好奇地問。

『等一下再說。』凱恩有點不自在。

『你以為沒有任何感情,我能跟你生活那麼久嗎?傻瓜!』趙英東一把撕破離婚協議書,看着雪若琳的碧眼。『當初我想,嫁給我的那個美國女人一定心不甘、情不願,所以才……其實我……』

凱恩向芳菲指了指大門,兩人偷偷摸摸地溜出去,把溫暖小窩留給這對時隔三十年才訴情衷的老戀人。

雖然是夜晚,但散步道上看得到星星與月亮,涼風吹來,很是舒服。

『看來,他們是不會離婚了。』凱恩微笑着說。

芳菲捶了他一拳。『你很遺憾失去一個委託嗎?』

『我像那麼惡質的人嗎?不過,我看你剛剛也跟着哭,怎麼回事?』

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說出心裏的秘密。

『其實,我一直以父母的婚姻來看待豪門婚姻,我總覺得兩個有錢人結婚,一定不脫聯姻,也不脫同床異夢的痛苦。但我剛剛發現,好像不是這個樣子耶--雖然時隔三十年才互相吐實,好像太可怕了點。』

三十年耶,母親一直以為父親正眼不瞧她,父親一直以為母親心裏有怨恨,直到今時今日才說開,白白浪費了三十個精彩年頭啊!

凱恩點點頭。『我有同戚,所以,在此我要給你一個任何人都不能承諾的終身基層工作。』

怎麼會說到這個來?『我還是事務所的助理喔。』她提醒他。

『對,但除了那個以外,你有個更棒的終生職。』

終生職?莫非凱恩想……笑意點上了她的眉梢。

她懂了,故意問:『就算一輩子都不思長進也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他含笑,很高興兩人有默契。

『不會有任何升職的噩耗?』

『保證沒有。』

『可以照我的意思,盡情享受生活?』

『當然可以。』

『即使我窩在角落裏混吃等死都無所謂?』

『要是有所謂,我就不會特別把這肥缺閑差介紹給你了。』

她故做害怕狀。『這個終生職也不會要我去辦晚宴、搞社交吧?』

『除非你想。』

『我一定不想。是什麼工作,待遇這麼好啊?』

『你會接受嗎?』

『我得親自跟老闆面談過,才能決定。』

『你已經在跟他談了。』他的眼中有一閃一閃的笑意。

『你?』她忍不住提高音量,作弄他。『你最好祈禱,這最好不是你求婚的招式,太爛了。』

『原來你早就預期到我要求婚,那代表我們很有共識嘛。』

他攤開手掌,一枚戒指魔術般的出現,他單膝跪下。『嫁給我,當我的女人,保證有終身俸,絕不隨便升職--』

她輕哼。『當老婆哪還有「升職」的機會?』

『如果我到外面拈花惹草,你就會從「老婆」升等為「大老婆」。』

『這哪叫「升職」?這是「明升暗降」!』

『所以我絕對不會讓你「升職」的。』

『好啦好啦,我考慮看看。』

『不讓你考慮!』他一把抓過她的手,為她套上精緻的鑽戒。

她看着一閃一閃的戒指,眼神也是一閃一閃的.『對了,你跟我老頭之前約定了什麼?』

『約定他要把女兒嫁給我。』他微笑地看着她發直的目光,O型的嘴唇。『嗯,我還跟雪若琳說過,我會給你幸福。』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都不知道?』她好驚喜。凱恩的下一句話就打敗了她。

『在你還以為我跟恩尼是一對的時候。』

『啊,呵呵。』她只能傻笑了。現在回想起來,那真是個無敵大烏龍啊!

『好啦,跟我回家,今晚把你溫暖的小窩讓給你父母吧。』

『嗯。』她坐進他的車裏,微笑着從副駕駛座看着他俊美深刻的輪廓,覺得冥冥中,神所安排的這一切,真是太巧也太妙了。

如果他們沒有在巴黎的街頭相遇過,他們又會如何呢?

轎車發動,往前駛去,她輕輕把手放在凱恩握在方向盤的手上,兩人相視微笑。

未來的幸福與否,都掌握在他們的手中。

編編註:欲知賽巴斯丁與潔絲的精采浪漫情事,請翻開棉花糖553《豪門獵妻遊戲系列》四之一『英倫灰姑嫂』。

欲知冷御覺與吉川百合的精采浪漫情事,請翻閱棉花搪565《豪門戳妻遊戲系列》四之二『大和季季女』。

欲知奧洛夫.海特與野玫瑰的精采浪漫情事,請翻閱棉花糖583《豪門獵妻遊戲系列》四之二『巴黎野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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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嗆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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