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是我要放棄……」她沒有回頭，傷心地開了口，聲音很輕，有些顫抖。「放棄的人……是你。」
打開門，她走了出去。
關上門后，她在眼淚湧出眼眶之前，快步地走向電梯，擠著電梯下樓離開。
巫勁剛沒有追出去，他一臉陰沈地走到灑櫃前，倒了一杯白蘭地，一口喝光。
灑燒灼着他的喉嚨，也燒灼着他痛苦的心。
她競然為了攝影、為了巫勁陽而放棄了他……
回家后，韓靜初哭了一筱晚。
她終於了解被愛情傷透的滋味，原來是這樣撕心裂肺的難受。
她不想結束這段感情，她好愛他，才會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給這個男人。
只是沒想到，為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他競然輕易就讓這段感情結束掉，他怎麼可以這樣狠心？
一直躲在棉被裏哭着，韓靜初哭腫了雙眼，核晚都沒辦法入眠，也終於體會到當初大姊誤會姊夫背叛她的感情時，一心一意想逃離的念頭。
她現在，也想逃開。
到另一個城市，去療傷止痛。
她張著盛滿傷心的眼眸，就這樣躺在黑暗中，靜靜地等著明天的來臨。
她想離開台北，離開得遠遠的，那樣，或許心就不會這麼痛了……
夜，是那麼的漫長，感覺像是等了一輩子那樣的煎熬。
終於，等到天明了。
韓靜初強打起精神，洗了澡，換上輕使的服裝，拿起行李、背包以及裝着單鏡反光機的袋子，簡單勉強地吃過母親準備的早餐后就出門去了。
她想，也許等她遠行回來后，她的心就不會再那麼痛了……
韓靜初搭著計程車離開國際機場，返回台北家中。
這越去布拉格拍了很多的照片，不論是人事物或漂亮的街景，她透過鏡頭捕捉了每個令人感動的畫面。
每天，她跟着攝影同好們一起出門暢遊拍照，這兩個星期的行程充實而美好，夥伴們帶來的歡笑，讓她忘記了情傷。
只是，一回到台北，心情頓時又變得沈重起來。今天天空下着雨，讓她連呼吸都覺得不舒服。
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家后，不知道是因為在布拉格水土不服還沒好的關係，還是長途飛行太累所致，韓靜初一進房間馬上往浴室里沖，趴在馬桶前乾嘔起來。
飛機上提供的長點，她沒有吃多少，只喝了一些果汁，一直感覺胃不太舒服。剛剛在機場的洗手間里她已經吐過一回了，也跟現在一樣，都是干吐。
仔細想想，她在布拉格時都跟朋友們吃一樣的食物，但全團只有她水土不服，老是想吐，體力也不太好，總是覺得倦累。
她以為這樣的情況應該會慢慢好轉，但顯然她太樂觀了，從抵達布拉格的第五天起到現在部回國了，她還是一樣不舒服。
時差的問題讓她好疲憊，簡單的梳洗過後，韓靜初直接上床休息，行李中放着的禮物等晚上爸媽回來后再拿出來給他們。
一沾枕，她很快就睡沈了……
時間從上午十點多來到了下午五點半，雨停了，天色漸暗。
有人敲了敲房門，床上的韓靜初動了一下，微微張開眼，神智半醒。
接着，房門被打開來，然後又輕輕地關上。韓靜萲穿着一身寬鬆輕便的衣服走進來，坐在沫沿。
「姊，你什麼時候來的？」韓靜初揉了揉怪松睡眼，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來。
「我三點去醫院做完檢查后就回來了，看你在睡覺，我不好吵你，所以也回自己房間睡了一覺。」剛剛檢查出來自己原來己經懷孕了，難怪最近她變得很嗜睡，醫生說這是正常的。
「你身體不舒服嗎？」看姊氣色不錯啊，臉蛋紅潤潤的，怎麼看都不像生病的人。
「剛剛檢查出來，我懷孕了，剛懷上一個多月而已。我老公是第一個知道的人，爸媽剛剛也知道了。」回來時她先去樓下餐館一越，一跟父母提及自己懷孕的消息后，老人家立即開心地說晚上要燉雞湯給她補一補。
「你懷孕了？太好了！姊夫和爸媽一定開心極了。」她也是，要當阿姨的人當然開心哎！「接下來你得好好顧好自己的身體，一人吃兩人補，以後媽燉給你喝的補湯別老是塞給我。」
自從姊結婚後，偶爾回娘家來串串門子吃頓飯時，彼桌上總少不了一鍋補身的雞湯。
「你才需要補吧，你看你，不過出國半個月而己，怎麼臉色這麼不好，看起來瘦了一圈。」韓靜萲早就注意到妹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下還有暗影，好像睡不好的樣子。「這趟旅行的行程很趕嗎？還是時差還沒有調過來？如果你還要睡覺的話，我就不吵你了，你再多睡一下，等晚餐時我再來叫你。」
「現在幾點了？」她睡多久了？
「五點四十。」
「睡得夠久了，我也該起床——」邊說邊掀被下床，雪白的腳丫子剛踩在原木地板上，眼前驀地一黑。
她纖弱的身子見了見，趕緊扶住床頭櫃才沒跌倒。
「你怎麼了？」韓靜婆擔心地扶她坐下來。
「有點頭暈……沒關係，可能是躺太久突然站起來的關係。」她頭暈的感覺因為坐下來的關係稍微好一點了，但怎麼又想吐了？
手拍著蒼白的唇，韓靜初再也忍不住，赤着腳朝浴室飛奔而去，趴在馬桶嘔吐起來，吐出來的全是一些酸水。
「你還好吧？」韓靜萲一臉擔優震驚地走進浴室里，她拿起毛巾弄濕擰乾后，
遞給蹲跪在地上的妹妹。
「好像不太好……」嘔吐過後，移覺好多了，但還是不太舒服。拿起冰涼的毛巾擦掉額頭冒出的冷汗，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小初，我看稱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韓靜萲蹲下來，輕輕拍撫着她的背。
「我只是水土不——」韓靜初要姊姊別太緊張。但話只說到一半，驀地沒了聲音。
她看着姊姊。小臉煞白。
「……小初，你上一次生理期來是什麼時候，你還記得嗎？」韓靜萲輕輕地嘆口氣，以過來人的口吻說道：「我想你有可能是懷孕了。」
妹妹的癥狀跟她有夠像，早上起床后常會感覺輕微的頭暈、會嘔吐。
「我……懷孕了？」一順震撼彈，炸得韓靜初腦袋空白，聲音顫抖。
「嗯。我猜你有可能是懷孕了，不過沒檢查前都不能確定。我看我陪你去醫院一越吧，如果真的懷孕了，恐怕你得跟巫勁剛談一談，看他作何打算？如果能儘快舉行婚禮，那就再好不過了。」未婚的妹妹懷了身孕，自然不好像她這個當人妻的，快樂地公開宣佈。
「我……我們不會有婚禮的。」韓靜初苦笑地搖了搖頭，沒想到上天開了她一個大玩笑。「出國前，我跟他已經分手了，如果我真的懷孕的話，孩子是我一個人的責任，不用他負責。」
她跟巫勁剛才剛分手，她卻懷孕了？
低頭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她沒想過那裏可能有個小寶貝。
震驚與驚喜交加，假如真的檢查出來是懷孕了怎麼辦？韓靜初一時矛盾得不知自己是該苦惱還是該開心？
「那孩子……我是說，如果真的懷孕的話，孩子你會生下來嗎？」沒有追問分手的原因，韓靜萲了解妹妹的個性，她想談的話就會告訴她，不想說的話最好替她保留私隱。
不過韓靜萲知道。不管妹妹作何決定，家人都會支持她。
「我會。」完全不用考慮，韓靜初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想也是，你身為醫師，理當知道生命有多可貴。」韓靜萲也毫不遲疑地支持妹妹的決定。「這樣吧，明天一早找陪你去婦產科檢查好嗎？」
「姊，我自己去就好了，你還是多休息，免得姊夫擔心。」姊夫很寶貝姊姊的，現在姊懷了孕，想必姊夫會變本加厲地把姊姊捧在手心裏呵疼。
真羨慕！
韓靜初好羨慕姊姊有個愛她的丈夫，如果她跟巫勁剛沒有分手的話。應該也是很相愛、很相愛的。
不過，那己經是不可能了。
一切，都結束了。
翌日。
韓靜初走出婦產科，心情傲盪不已。
檢查結果出來，她確實懷有身孕了。
從現在起，她的身體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的。醫師要她減少工作量，並且避免長途旅行，因為她懷孕的狀況不太好。
自己也是醫師，結果卻輕忽了自己的身體狀況。
韓靜初有點懊惱和自責，不過幸好肚子裏的寶寶一切良好，並沒有因為她的輕忽而有小產的狀況。
一個人慢慢走在街頭，這時間街上的人不多，韓靜初試着讓激蕩的心情沈澱下來。走到一間嬰兒精品專賣店的櫥窗前，她停下腳步，眼眸發亮地看着裏頭漂亮的白色嬰兒床，看着嬰兒床上頭懸掛的可愛吊飾，她目不轉睛地看着，渾然未覺身旁出現了一位老婦人。
「是韓小姐嗎？」頭髮斑白的老婦人親切地跟她打招呼。「韓小姐，好久不見。」
訝然轉頭，韓靜初的眼睛對上了老婦人含笑的圓眸。
「巫奶奶？」一眼就認出來，帶着親切笑容的老婦人是曾經見過面的巫老夫人，巫勁剛的奶奶。「巫奶奶，你怎會自己一個人在這裏？」
「我到對而的公園散散步，活動活動筋骨啊！我就住在這條巷子頭，阿剛很孝順，特別買了這間在靜巷裏的小洋房給我住。這裏環境很不錯，而且買東西很方便。」巫奶奶抓起韓靜初的小手，開心地拍了拍。「韓小姐，你怎麼一直站在這看裏面的嬰兒床啊？你……」
老人家雖然老了，但腦袋還精得很，馬上作聯想，視線也放在轉靜初的肚子上。
「巫奶奶，我……我姊懷孕了，再過不久我要當阿姨了，所以想送這張嬰兒床當小貝比的滿月禮物。」她急中生智，立即說了一個理由。
「呢，原來是這樣啊……」巫奶奶心裏其實有點小小的失望了一下。她剛剛還以為韓小姐己經懷有阿剛的孩子了。才會站在翻窗前一直盯着嬰兒床看呢！「幫我恭喜你姊姊啊！」
「好，謝謝巫奶奶。」她點點頭。
「韓小姐今天不用上班嗎？如果有空的話，要不要到家裏坐坐？阿剛他媽回高雄去了，家裏只剩下我跟傭人，傭人出去買菜了，我一個人很無聊，很想找人聊聊天、說說話。」老人家臉上掛着期待的表情。
韓靜初捨不得拒絕老人家，只猶像了一下便點頭答應。
巫奶奶很高興，親暇地拉着韓靜初回家，彷彿她就是自己的孫媳婦一樣。
她們坐在一樓裝演得頗為溫馨雅緻的客廳里閑話家常。
巫奶奶的話題繞着巫勁剛轉，說着一些他小時候的事情，韓睜初的臉蛋始終掛着淡淡的笑意，沒多說什麼，心情一片苦澀。
聽着巫奶奶述說他從小到大的頑皮糗事，她覺得好笑，但臉上的笑愈越深，目光一落在肚子上，心裏卻越苦，畢競，她跟巫勁剛已經分手了。
「韓小姐，我聽阿剛他媽說，你也認識阿剛的弟弟阿陽對不對？」糗事說完了，巫奶奶不知想到什麼，話題突然一轉，談到了已經死去的巫勁陽。
「我……認識。」巫媽媽想起她來了。幾年前在巫勁陽的喪禮上，韓靜初曾跟她們照過面一次。
「說起阿陽啊，我也不知道該講什麼，但我知道，阿陽是做錯事了……阿陽都死那麼多年了，阿剛還是沒辦法忘掉阿陽搶了他未婚妻的事，這些年來，家裏都忌諱談起阿陽，就連阿陽的忌日都沒去祭拜過，每年部只有找媳婦自己一個人回高雄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