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攝影師看着有趣，又照了幾張，指著熒幕給凱莉看說，「像不像飲料廣告，『魔王御用礦泉水』之類的。」

凱莉噗嗤一聲，模仿魔獸的聲音說，「黑暗口味。」

魔王見狀，很快的擠進兩人中間，若無其事的問，「在笑什麼，我也要看。」

攝影師轉過熒幕，講了啥他也不知道，內心只想着：保衛家園。

不是第一次交女朋友，確實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做吃醋，看到她跟其他工作人員說笑，就一定要擠進加入才行，會妒忌，會不安，以前不曾想過的佔有慾也會浮現心頭。

於是他知道，真命天女出現看，乃是他親愛的皇上大人是也。

凱莉的飛機定在九月十五。

起飛前一天，林陽風特別排開工作，跑去凱莉的小公寓幫忙收拾－－其實也不用怎麼整理，因為他已經跟高雅全把這件套房買下來，她不用清東西，只要帶走需要的即可。

凱莉沒想到他會這麼做，有些感動，但也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不用這樣，雜物寄放很方便的。」

「要你回來馬上跟我一起住，你一定不肯，可我希望你落地之後就有地方可以休息，睡覺也好，發獃也好，悠閑的調整時差。」

女人微笑摸摸他的頭，「愛妃考慮甚詳，朕銘記在心。」

「謝皇上。」

雖然不用搬，但還是要做好裝箱跟覆蓋的動作，不然幾個月沒人住，東西怕也不能馬上用。

跟奧熱的台北不同，法國那邊已經是秋天，接下來就是冬天，習慣穿短袖的女人，正在跟那幾箱的衣服奮戰，適合微涼天氣的，保暖超級有效的，厚襪子，毛絨帽，羽絨大衣必備。

一旁，毛毛跟林陽風玩得很開心。

毛毛很親人，林陽風第一天出現在她家，吃完早餐后，只逗了逗他，他立刻把他當成自己人，加上最近常常出現，會帶零食，又肯陪他玩，親熱程度自然不能同日而語，她都懷疑毛毛要暗戀林陽風了，就某種程度來說，她跟毛毛也算母子同心……哈哈哈……

旁邊傳來一聲悶響，然後是一句，「毛毛！」

不用懷疑，毛毛撞翻東西了，正在想辦法把毛衣捲成最小形狀的女人無暇回頭，反正林陽風會善後。

等她順利把第一個箱子的拉鏈拉好，這才發現怎麼都沒有聲音？

一回頭，發現男人一邊收拾一邊看得津津有味，待認清楚毛毛打翻的是哪個箱子，凱莉只覺得一陣風吹過，瞬間石化。那是她放的DVD跟周邊的箱子……

毛毛開心的哈著氣，完全不知道她現在已經是三條斜線的狀態。

男人拿着公關版的CD笑問，「你連這也收集？」

她好像挖個地洞鑽進去。

「哎，這是什麼？」

是他剛出道那年出的日曆手冊，限量一千本，早就絕版，她話了N倍價格從拍賣網上買來的。

男人的表情興緻盎然，凱莉卻覺得彆扭得要命，走過去要把箱子合上，「別看了。」

「不行，你都不說你愛我，害我一點真實感都沒有，現在看到這箱子，我心裏踏實多了。」他說完，拿出手機往裏面一拍，「紀念一下。」

「這有什麼好紀念的啦。」

闖禍者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咬着球跑來跑去，一臉想玩的樣子，漂亮的尾巴搖啊搖。凱莉哀怨的想，臭毛毛，我平常給你吃好喝好，居然這樣對待我……

「老實說吧，你應該從很久以前就暗戀我對不對？」

「才不是。」

「那你收的這麼齊？」

「我高興啊，誰沒有一點小興趣。」凱莉把東西一個一個依序放回去，「你自己不是也收集了一堆美女寫真集。」

男人很冤枉，「我丟了好不好。」

「騙人，你捨得丟？那裏面最少有兩百本。」

「真的啦，我跟你在一起之後就丟了，手機電話也刪了好多，我現在根本就是聖男，連我媽都快不認得我了。」

凱莉想笑，「真的？」

「真的。」男人坐正，扳着她面向自己，「我啊，很懂吃喝玩樂，但我真的不太懂愛情，所以我用最簡單的方式，將心比心，如果我是你，我想看到什麼，不想看到什麼，然後很快的，有些東西就可以馬上處理掉了。」

男人沒說的是，那天被她拒絕後，回家想了很久，總也不明白，明明喜歡他，自己也親耳聽到了，可為什麼不接受呢？

雖然自己一向女友沒斷過，可是在問她能不能交往的當下，他是單身的－－

「我一直覺得，只要單身，就有資格可以求愛，後來才慢慢懂，這樣不行，對於你這樣的女生來說，喜歡一個人跟接受一個人是兩回事，我必須有所表現，才能讓你從喜歡轉換為接受。」

凱莉看他這樣認真，有點感動，「其實不只是你的原因，我自己也有一些問題，我習慣慢慢熟悉，沒有辦法馬上轉換模式，我的緩衝時間，一向比別人長。」

「我想也是，我出道時就連續兩年得到夢中情人第一名，這麼帥的臉都不能讓你一見鍾情。」

「你希望我一見鍾情嗎？」

「不。」林陽風拒絕得很快，「這樣很好，我喜歡你是因為跟我相處才愛上我，因為我也是這樣，累積起來的感情，很踏實。」

女人猶豫了一下，低聲說，「我也是。」

「我們這樣，算不算知心遊戲？」

「算吧。」撐過身子在他臉上啾了一下，「晚上你還是去開會吧，不用送我了，反正會再見的。」男人同意。

離去之前，林陽風一把抓起原本要請佳恩代為照顧的毛毛。「這傢伙就押給我了。」

「你又不養狗。」

「我現在開始學着養，放心，我會把毛毛視如己出。」

然後不由分說的搜到了毛毛的碗，床，外出袋，尿布，玩具等等東西，等凱莉回過神來，一人一狗已經消失在門板後面。女人想了想，大概知道他為何挾狗逃竄，忍不住放聲大笑。

十二月的巴黎很冷，這幾日下的都是濕雪，地上都是泥潭，十分難行，但即使如此，凱莉還是出門了，她要去拿蛋糕。

聖誕節怎麼可以沒有蛋糕呢。

從公車站到家裏還要走上十來分鐘，地很濕，凱莉走的小心翼翼。

她步上階梯，拿出鑰匙開了門，「我回來了。」

小朋友蹦的出現，大喊，「姑姑回來了。」

她摸了摸佷女柔軟的頭髮，「是你最喜歡的巧克力蛋糕哦。」

「喔耶。」五歲的小朋友很開心的跳了起來，「姑姑，蛋糕夠不夠大？」

「放心，很大。」因為姑姑也愛吃，所以明明只有六個人，硬是買了十二寸的大蛋糕。

「有客人耶。」

凱莉把蛋糕先放在地上，解下圍巾跟大衣，接着開始跟鞋子奮戰，「客人？」誰啊？他們家在法國並沒有其他親戚，是在想不通有誰會在這種時候到訪？

官母大概是聽到孫女的喊叫，咚咚咚的跑出來，「你這孩子真是的，朋友要來也不先講一聲，媽媽只準備了幾個菜，這樣多不好意思。」

凱莉冤枉，「我沒有啊。」

自從聖誕舞會時間過後，她就很不愛跟外人過聖誕節，對她來說，最棒的方式就是跟家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哪可能叫什麼人來家裏。

換上拖鞋，迎上母親喜滋滋的臉，「還說沒有，人都來了。」

然後大嫂也跑出來，極其興奮的說，「翠寧，幹得好。」

什麼跟什麼啦，提着蛋糕，在媽媽跟大嫂的半推半拉下，凱莉進了餐廳，看到那個在餐桌旁跟自家老爸喝酒的人，瞬間傻眼，「你怎麼在這？」林陽風為什麼會出現在她家？

老爸喝的紅光滿面，看來很開心啊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家在巴黎！

老爸看到她，笑嘻嘻招呼，「翠寧啊，快點過來啊，人家這麼遠來看你，過來謝謝。」

凱莉氣勢洶洶的走過去，拉起他的手，往樓上自己的房間走。

後面隱約傳來官媽帶笑的聲音，「翠寧，不餓的話就不用急着下來，我們自己會看着時間開飯的。」

嫂嫂抱住跟屁蟲佷女，「筠筠過來，別上去吵姑姑。」呃啊……

把男人拉進房間，才剛關上房門，男人抱着她就吻下來。

許久，才終於戀戀不捨放開她。

凱莉原本想問他怎麼回來，看到他臉上的神情，突然就無法開口了－－這時間，機票不好定，她家又是在巴黎郊區，積雪加上佳節，今天路上車子塞的，就算有錢也未必找得到計程車，從下機到她家過程一定有番曲折。

「累不累？要不要先睡一下？」

「不累。」男人死不肯放開她。「再讓我抱一下。」

「你怎麼跟顧姐推掉工作來的？」

「我說今天關係到我一生的幸福。」

凱莉噗嗤一聲，「她接受？」

「她不接受，但高雅全接受了，所以我就來了，我很想你。」男人將臉埋在她的頸窩，「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一個人，我還會跟毛毛說話，而且我甚至有一種感覺，他聽得懂。」

凱莉笑出聲，毛毛好偉大，以前聽她講心事，現在聽他講心事，有兒如此，她這當媽的真的太驕傲。

「我都跟你說已經訂一月五日的機票了，也沒差幾天，等我回去就好了，這樣跑來跑去，多累。」

「不行，我一定要今天見到你。」

凱莉想不通，今天不是她生日也不是他生日，更不是情人節，為什麼非得見面不可。

男人從口袋拿出手機，很快的放了一首曲子，把音量調到最大，很耳熟，是某首聖誕舞會必備曲目。

男人對她伸出手，「可以請你跟我跳舞嗎？官翠寧小姐。」

凱莉只呆了一秒，旋即覺得眼眶微濕－－

她在知心遊戲時跟他說過，在那個舞會被拒的事情，於是每到佳節，她就是會想起這件事，無關情愛，但心情鬱悶。

凱莉把手放到他的掌心，男人扶着她的腰，隨着老歌的旋律輕輕搖擺，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順着時間的軌跡，慢慢浮上心頭。

第一次見面時，只覺得，喔，這就是林陽風，皮膚還可以，希望人好相處一點－－寫真集的合作，大抵上還算可以，他配合度頗高，人也可以溝通，最重要的是，他信任她的專業。

原本他以為兩人就那一次交集，沒想到半個多月後顧姐約她吃飯，問她有沒有意願擔任他的固定化妝師，除了國內的通告跟雜誌攝影，還要跟着跑行程，到國外工作時也得前往－－陽風對你的手藝讚不絕口，直誇你是最好的，要我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把你拉進團隊。

以技藝自傲的女人當場就被說服了。

顧姐說，林陽風的行程至少都在三個月前排定，其他時間，她可以自己接其他的活動，當時只覺得這樣收入可以多一點，從來都沒有想過後來會對這人動心，更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在自己的屋子裏抱着毛毛看電視，跟她一起吃飯，話家常，一起洗碗，然後明示暗示，一個人孤單啊，他想結婚。

現在，他跨過半個地球來到她家，問她是否願意共舞……

「你來這裏，就是為了跟我跳舞？」

「是啊，我想讓你開心，以後的聖誕節，你都會記得，情歌王子林陽風千辛萬苦飛到這裏來，就為了跟你跳一支舞。」男人還是擁着她，在她耳邊小聲說，「凱莉，我愛你。」

坦承心意后，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不管是喜歡還是愛，她從來沒有說出口，但現在，她覺得自己可以說出來。

「我也愛你。」

「那……我很愛你。」女人低聲一笑，「我也很愛你。」在愛情中尋尋覓覓的男人終於有了踏實的感覺。

他的真命天女，不需要嬌態可掬，也不需要小鳥依人，重要的是良人對感情的真誠以對，所請的愛情不在時遊戲與玩樂，而是一個屋檐下，一頓早餐，一個共享的寧靜夜晚，見不到時會想念，面對面時會微笑。

一曲既終，風塵僕僕的男人在女人耳朵上親了一下，拿起手機，將曲子按了重複播放鍵，音樂再度響起。

窗外的雪不斷落下，房內兩人輕輕擁舞。

這一刻，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