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蒸烤爐的功能的確令人期待,不知它烤出來的牛排會不會比一般烤箱烤的更好吃……

「還有這個,這是幹麼的?」他緊皺眉,佯裝不懂眼前的玩意是什麼。

讓她忙着看新廚具,她就沒空拒絕他任何提議,亦可順勢的一起用餐,這算是一種投其所好的策略。

「這是麵包機。」

「噢,麵包機。」

「你不知道,為什麼買它?」

「我沒空一一去看,只交代廚具公司,廚房該有的電器用品,放得下的都買。」他故作無辜樣,「這個買錯了嗎?」

「也、也不是,只是,應該用不到。」

「只要願意去使用,沒有用不到的。還有這個咖啡機,和那個葯膳鍋,爸媽來住,可以燉補品給他們吃,天氣寒冷,是進補的時候了。」

他一項指過一項,沒停歇,她的思緒跟着他起舞,從進門到現在,眼神熠熠地看着每一樣新穎設備,沒想到要拒絕他、避開他、逃離他……反倒一回又一回地更接近他,人靠近,心,亦同。

將一束粉紅色的阿卡波克香水百合插在花瓶中,放在客廳桌上,滿室的百合香氣令人心情愉悅。

坐在早上才送來的新沙發上,侯芳儀閉着眼睛,聞着花香,頓覺心曠神怡。這間房子採光好,白天明亮,晚上溫暖,一進到屋內,她整個心情感到非常輕鬆自在,不像之前那個家給人沉悶透不過氣的感覺……

倏地張開眼,真是的,她又不是真的要住下,幹麼認真的做起比較!

她,是被迫的。爸媽來住的這段期間,她得「留宿」這裏,等他們回南部,她還是會回花店的宿捨去。

心頭突然有一絲戀戀不捨,捨不得的是這個新家,絕不是他。她只是捨不得離開自己花心力佈置的家。

因為他急着入住,室內設計部分暫不動工,一些家倶只好買現成的,該有的都有,包括客廳沙發、酒櫃,房間的床和衣櫃還有洗衣機……等等,明天她爸媽要來,還要辦簡單的喬遷茶會,她用一些外型特殊的花瓶插上鮮花小小佈置一下,希望不會太糟。

原先她還氣他自作主張幫她請兩天假,現在她反倒覺得他有先見之明,為了明日的喬遷,她這個「女主人」突然覺得很緊張,好像有很多事都沒處理好。

對了,廚房還有一束吳教授最愛的洋桔梗,她還沒將它們插入花瓶中。

她起身,心情略緊張,可是忙得很快樂,她也意外發現,在佈置這個新家時,自己又找回了插花的樂趣。

在廚房專註插花時,家路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

「為什麼選擇洋桔梗?」

突然有聲音,她小小嚇一跳,不加思索地回答:「因為這是吳教授……最喜歡的花。」察覺自己說溜嘴,她怔住。

「你記得吳教授喜歡洋桔梗?」把買回的晚餐放到餐桌上,他淡問,沒有特別驚訝。

「這……是學長告訴我的,我們婚禮佈置的主花就是吳教授喜歡的洋桔梗。」

侯芳儀不自在的乾笑,心虛的轉過頭去。

「噢。」他淡應,裝出一副沒起疑的模樣。

經過這兩天合力佈置新家的相處,她處處露餡,總以「荷芯說的」、「學長告訴我的」,自圓其說。

早上送寢具來的搬貨工人請他簽收時,人在廚房的她,坐在中島桌前列出喬遷茶會的「夫人幫」名單,驚覺露餡忙不迭將紙張揉掉,丟入垃圾桶,但還是被他暗中發現,種種跡象,顯示她確實早已恢復記憶。

恢復記憶的事,她不想明說,他也不戳破。

也許她寒透的心,尚未暖和起來,他會再加把勁,讓她感受他火熱的愛,努力為她的心加熱,讓她願意主動說她記得他了。

「芳儀,別忙了,先吃晚餐。」他溫柔輕喚。本想和她一起煮晚餐吃,但還有一些瑣碎的事要張羅,不忍她陪着他又煮又清洗,累壞身子,他遂決定去買外食回來吃。

「嗯,好。」環繞在一股家庭幸福美滿的氣氛中,她溫柔甜笑回應,但一對上他深情凝視的黑眸,笑容倏地斂起,眼神慌忙避開。

低頭欲吃飯,看到他遞過來的牛肉燴飯,熟悉的餐盒,令她眼底露出驚詫。

不想讓她露餡后,又得忙着找理由自圓其說,他直截了當說:「這是在你以前開的花店那條巷子裏買的,你說過你最喜歡吃這家的牛肉燴飯。」

原來他跑去那裏買,才會這麼久才回來,她還以為他又回醫院去了。

她真的很喜歡吃這家的牛肉燴飯,以前她每星期幾乎都會吃上三、四回,嫁他之後,她很少……不,幾乎沒再去光顧過,因為他不喜歡她再到花店去,他不喜歡的事,她總是小心翼翼避開。

她詫異的是,他居然記得她喜歡吃這個,還特地開車去買。

眼底蓄滿感動之餘,卻又覺得心酸和納悶,結婚一年多他對她的好都不及這陣子來得多,他好得像一個完美的好好丈夫。

若依她先前臆測,他只是不想背負拋妻的罵名,索性做足表面功夫,還可添加一筆愛妻美名,倘若如此,私底下他也不用待她這般好,可他……

她了解他的個性,他若不是真心想做,絕不可能做到這麼細微深入的地步。

但,以前他不做,現在為何又要做,他大可不必這樣……

「你很久沒吃到這家的牛肉燴飯。」他語頓了下,主動供出自己的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去以前開的花店。」

拿着湯匙的手僵了下,她愣看着他。他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怎可能承認自己有錯,但,他的確說了不是?

他吃了一口燴飯,「的確很好吃。」

察覺自己傻愣的看着他,她忙不迭低頭,吃起晚餐。

他喃喃續道:「我的老師吳教授對我很好,他資助我讀書,盡全力提攜,對我來說,他亦師亦父,我在他身上學了很多,不只是學問、醫術,在潛移默化下,連他的倔脾氣和大男人個性,我都學得入木三分。」

她沒抬頭,繼續吃飯,耳中專註聆聽他告解似的喃喃自語。

「我希望我的妻子是個以家為重,溫柔賢慧的好妻子,我也自認養得起一個家,所以我不要我的妻子外出去工作。」他時而看她,時而低頭吃飯。

現在,他暫時還當她是失憶,這樣他才能很自然的將內心的話全部說出來。

「我要你去參加「夫人幫」的聚會,純粹是擔心你在家無聊,當然,它是有附加價值,但那不是我的初衷。」他低沉地補了句,「很多事,我不習慣做太多解釋,以為你會懂。」

心口一怔,侯芳儀低垂著頭,赧顏的不敢抬頭。不,她不懂,她一直以為他要她參加「夫人幫」的聚會,是想藉由她和醫生夫人彼此間熱絡的交流,提升他和院內醫生的友善關係,原來,她錯怪他了。

她的丈夫如此替她着想,她竟然不懂丈夫的苦心,她真是一個……自以為完美、委屈求全的失敗妻子!

「我以我自認「善待」的方式對你,卻沒想過你的感受,也許我真的是個很糟糕的丈夫。」

「不,你不是,我才是一個不懂丈夫苦心的失敗妻子……」她急急的脫口,察覺自己說溜嘴,她硬轉回,「我是說,我失憶了,我一點都不知道你的用心。」

自覺無法在他面前繼續裝失憶,害怕再和他獨處,自己會露出更多馬腳,她慌張的急急起身,「我要回宿捨去了。」

他繞過桌旁,拉住她的手,將想離開的她拉回。她跌入他懷中,想掙脫,然而他卻緊緊抱着她不放。

「芳儀,我已經徹底反省過,我會改掉自大的個性,該說的,我也一定會解釋清楚。」他低沉說着:「我不是不帶你去美國,而是擔心你去那裏人生地不熟,我要進修,肯定會比在台灣時還忙,一個星期要見上一面說不定都很困難,所以我才會說你想留下就留下。」

聞言,她心口一震,原來他……

他的大手輕撫她的臉,深情款款的對她說:「我會很努力的朝一百分好丈夫的目標邁進,我相信,等你「好了」,我一定能達到目標。」

她感動的眼眶泛紅,差點說出自己已恢復記憶時,他突低下頭,緊緊摟着她,深情的吻住她的唇,將自她車禍以來的渴望、思念注入這個吻中。

不說話,兩人緊緊相擁,沉醉在愛的親吻中,此刻,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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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死神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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