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不要再去了！」
緹娜和溥弈彤是很成功的逃了出來，但是溥弈彤卻陷入昏迷之中，急需立刻進行急救。
緹娜知道了之後，再度不顧一切的想去幫她做急救，克羅雷剛從差點失去她的惡魘中稍微穩下不安的心，豈知她又——無怪乎他會氣的直發火。
「該死的，你敢再去，我立刻殺了你！」他憤怒至極地恐嚇她。
「那你就殺吧！」她毫不畏懼地抬頭挺胸面對他。
「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我是真的會動手的。」他抽出一把劍抵在她纖細的頸子上。
緹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轉身離去，不想再理他，她料准了他不會殺她。
「你再走一步，我就殺了自己。」在她背後，他改以自己的性命來威脅她，他知道他這一招絕對會有效的。
可惜他錯了，緹娜連腳步都未稍作停留的快速離去，絲毫未受他的影響。
望着她堅決離去的背影，克羅雷徹底地傻在原地。
他萬萬沒想到，連用自己的性命去阻止她也阻止不了，她不是一向最擔心他有個萬一的嗎？怎麼現在卻——
這是為什麼？！
一股濃烈的不安只竄進他的心頭，克羅雷的心就像破了一個大洞，而且這個洞愈破愈大，他的心愈來愈慌，他覺得緹娜這一走，彷彿就要永遠走出他的生命般，他似乎……要失去她了！
「緹娜——」他心慌意亂地大喊，震耳的呼喚聲傳遍整個王宮，走在半路的緹娜也聽見了他的聲音。
她閉上眼，在心中傷痛地和克羅雷道別離。
她知道他們這次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她輕觸著自己的心窩處，感覺到自己心臟的跳動已經非常的緩慢、非常的無力……
永別了，吾愛！
「醫生，你怎麼一直在冒冷汗？」幫緹娜擦著汗的護士愈來愈覺得不太對勁，緹娜的情況似乎有異。
「我沒事。」緹娜甩甩頭並眨眨眼，試圖把眼前愈來愈模糊的景象給甩掉。
手術就快要完成了，她絕不能在這個時間倒下，她必須要動完這輩子最後的一個手術，這是她送給雷可斯王國所有人民的最後一個禮物，她要救回他們未來的王后。
「醫生，你先休息下，讓別的醫生來接受好了。」護士們在一旁看得心驚膽跳，她們好怕她們未來的王后好起來后，緹娜卻倒了下去。
「就快好了，相信我，我可以撐到那個時候。」
她在進手術房前已經和她的家人們全見過面了，他們臨時被她找來也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只知道她想見他們一面。
她什麼也沒跟他們說，只是不斷的交代他們千萬不要難過，害他們更加一頭霧水，根本不曉得要難過什麼，她的話對他們而言只是一陣莫名奇妙。
一想到他們霧煞煞的表情，緹娜就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該見的人她全見了，她是可以無憾的離去了。
在手術完全完成之際，緹娜就像凋零的葉子般緩緩地飄落在地。
在合上眼之前，她看見了護士驚慌失措的朝她沖了過來，耳邊也傳來她們尖叫的聲音。
然後她看見了一直守在手術房外，聽見尖叫聲而衝進來的克羅雷，他傷心欲絕地擁緊了她，他流下的淚水滴到了她的臉上，她能死在最愛的人的懷裏，夠了，真的一切都夠了。
她徐緩地合上了眼，在克羅雷的懷裏咽下最後一口氣。如她之前所言，她死時，臉上是漾著一朵幸福、滿足的笑靨……
「不——不要——」克羅雷抱着已經香消玉殞的緹娜痛哭出聲，「求求你，睜開你的眼睛看我，不要離開我——」
護士們震驚地捂住嘴，每個人都不相信緹娜居然——
「怎麼回事？」北力安和緹娜的哥哥們見到克羅雷突然衝進手術房間，他們也忙着跟進，當他們見到克羅雷懷中的緹娜時嚇了一大跳。
「緹娜怎麼了？！」北力安緊張地問著悲切到無法言語的克羅雷！他的模樣讓他好害怕，「三皇子你快告訴我，緹娜她怎麼了？！」
緹娜的大哥伸手去探緹娜的鼻息，當他什麼都探不到后，他的臉色瞬間丕變。
「怎麼了？大哥，你快說，緹娜她怎麼了？！」其他人急着朝緹娜的大哥尋求答案。
緹娜的大哥怔然地掃了大家一眼，顫抖的說出驚人的消息，「她……她死了，緹娜死了。」
他此言一出，北力安是第一個承受不住事實而昏倒過去的。
「這是怎麼回事，緹娜好好的，怎麼會死呢？！」緹娜的其他哥哥們全部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三皇子！請你告訴我們，為什麼緹娜會死？！」
「緹娜她……她會回國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所剩的日子不多，她……心臟出了毛病，救不了。」克羅雷痛心疾首地道出事情的真相。
「什麼？！」他們面面相覷，個個一臉震驚，「難怪她在進手術房前突然把我們全找來，然後還對我們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原來她早知道自己無法活着走出這裏，為什麼我們一點都沒察覺？為什麼？！」
「因為她不想讓大家為她的病擔心，因為她是如此的為大家着想，因為她是那麼的美好……」望着緹娜猶帶着笑意的容顏，克羅雷心痛地緩緩抱起她，朝手術房外跨出腳步。
手術房外的人一見到他抱着緹娜走出來，大家全是一臉驚訝地自動退出一條路讓他們通過。
「三皇兄？」希爾本想上前詢問，但一見到他臉上的淚痕，問題卻哽在喉中說不出口。
克羅雷僵硬地轉頭看了希爾一眼，眼前突然一黑，連同他手上抱着的緹娜，兩人一塊癱倒在地上。
「三皇兄——」
昏睡之中，克羅雷彷彿穿越了時空，他返回了過去，回到他們小時候的快樂時光，看見了自己和緹娜相處的種種情形……
（「哇！克羅雷；我好想你哦！」
「人家整整一個月沒看見你，所以我要多抱你久一點。」
「以後我要嫁給你，我要你當我的丈夫。」
「我要出國了，下午的飛機。」
「去美國讀醫科。」
「我本來想和克羅雷道別的，可是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他。」
「我要很久很久以後才會回來，以後就看不到他了。」）
不要走，你不要走，緹娜，不要走！
克羅雷不斷在緹娜的耳邊呼喊著、可惜她聽不見，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離開王宮，獨自出國去讀書。
在他扼腕之際，夢境突然一轉，他看見了她回國后的樣子，他記得她向他訴說自己病情的那一次……
（「我活不久了。」
「這裏，它曾經停止跳動過，我之所以個性會改變那麼大，不是我自己願意變的，而是沒辦法；情況不允許我再擁有多餘的熱情及活力。我現在要是沒定時吃藥；我的病隨時會發作，一旦發作，能不能活下來就是個未知數。」
「如果我能獲得過今年，已是奇迹。」
「我本來是打算就在國外結束這一生的，但我一思及向來最疼我的爹地及哥哥們，我捨不得他們，因此我才回國，想趁着我這輩子所剩不多的日子和他們多多相處。」
「我是為了你才去學醫的。」
「我不需要你的甜言蜜語，你是討厭我的，我知道，我向來都知道，只是我臉皮太厚，才會一直纏着你，十五年前，在我要走的那一天，你也是一直躲在樹上，任我在宮裏找了好幾圈，你也不肯下來見我，你是如此的討厭我，恨不得我永遠不在你面前出現的，這些我都知道。」）
對不起緹娜，我一直欠你一個道歉，我以前不愛理你，甚至說討厭你的話，其實都是假的，都是違心之論。緹娜，對不起、對不起……
我愛你，我比任何人都愛你，你知道嗎？你到死都無法相信我是真的愛你，你是抱憾而終的對不對？
你為我付出了那麼多，到最後還賠上自己的一條性命，你是否曾經後悔愛上了我？
你該後悔的，這樣你就不會那麼不開心，你的笑容也能繼續維持到永遠，你……
現在就算我說上千萬對不起也都沒有用，對不起？你已經拋下我走了，永遠的離開了我的生命，以後你只能活在我的記憶里，成為一抹幽幻，無聲無影，摸不著，也聽不見……
「三皇兄，你醒了嗎？」希爾湊向克羅雷輕問著，因為他看見在昏睡中的克羅雷的眼角劃下了一行清淚，所以他猜測，他可能已經醒來了。
克羅雷緩慢地睜開眼，黑眸里染著最深的悲傷，瞧得希爾唏噓不已。
「緹娜呢？」克羅雷沙啞地開口。
「北力安把她帶回家了，你要過去看她嗎？」
「嗯！」他坐起身，「對了，派人去造一具水晶棺，普通的棺木配不起緹娜。」
「好的，我馬上派人去做。」
緹娜被放在她家的玄關上，她所有的家人都圍在一旁哭泣著。
「三皇子來了。」緹娜的大哥首先發現克羅雷的到來，大家紛紛朝他看了過去。
克羅雷走到緹娜身邊，低頭望着臉上已經褪去所有血色的緹娜，他的心就像刀割一般，痛到難以呼吸。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隻戒指，直接套在緹娜的手指上，並在她冰冷的唇上印下一吻。
「三皇子……」
「北力安，從現在這一刻開始，緹娜就是我的妻子，你們都是我的見證人。」
「三皇子？！你這是……你怎麼可以這麼做，緹娜已經死了！」北力安震驚萬分。
「這是我曾經對緹娜許下的承諾，她活着時，我若娶不了她，她死後，我還是要娶她進門。她是我的妻子，是雷可斯王國的三王子妃，我將會用王族的下葬儀式處理她的後事，她會埋在我王族的墓園裏，成為王族的一分子。」他神情哀戚地低語道。
「三皇子，緹娜已經死了！她不值得你這麼做的。」
「北力安，你不要再說了，我的心意已決，不管是任何人都無法改變我的心意。」他揮了下手，不想再聽北力安勸他打消念頭的話。
北力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漠然地接受他的決定。
「緹娜，你渴望了一輩子的願望，如今我已經幫你達成，你開不開心？」克羅雷輕輕地撫着她蒼白的臉頰。
「你從小就嚷着要當我的妻子，如今我已經娶了你，你是不是很高興？我們是夫妻，我們要共同度過一輩子的，你有沒有忘了？」湛黑如夜的眸子盛滿著痛失愛人的淚水。
「我知道你很狠心，但是我完全料不到，你竟會狠心的拋下我一人獨自先行離去，黃泉路上沒有我陪伴，你不嫌孤單嗎？
你到死也不相信我是愛你的，但是我當大家的面，鄭重的再次向你宣佈，我愛你，你聽見了沒？我愛你，真的愛你！
不要再懷疑我的心了，這輩子除了你，我不曾愛過其他女人，你知道嗎？
從你還是嬰兒時，我就喜歡你了，你知不知道？！
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如果我有半句謊言，我現在就立刻死去……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對你說的話，你到底聽見了沒有？！」他緊緊地擁着她，傷心地說着，「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呀……」
一旁的人見狀，無不感動的為之鼻酸，他們都確切的感受到克羅雷對緹娜的濃烈愛意，只可惜緹娜無福承受。
北力安掬起一杯土往緹娜的棺木上灑去，把她的臉給遮去了一部分，克羅雷的心瞬間楸成了一團。
接着每個人都在緹娜的棺木上灑了一些土，灑完后，工人開始大量的講四周的泥土推上去，緹娜的樣子逐漸在眾人眼前被泥土掩蓋而消逝。
再也見不到了……他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克羅雷苦澀的心忖。
永別了……緹娜……
永別了……
克羅雷目光無神地盯着逐漸被填滿的洞，他緩緩閉上眼，然後絕望地轉身，踩着最沉重的步伐離去。
他的心死了，隨着緹娜死了……
喬狄站在遠方的一棵樹后，觀看者緹娜下葬的情形，直到每一個人都離去后，他才拿着一把鏟子悄然地走近，他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沒半個人後，竟開始動手把剛下葬的緹娜給挖了出來。
「緹娜呀緹娜！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在醫學院讀書時的一位教授是心臟權威，你居然連想都沒想到他，要不是我知道你病情后，四處幫你去打聽，我也不曉得那位教授最近剛發明了一種最新的醫學手術。
從你斷氣到現在，還沒超過二十四個小時，聽說還有得救，所以我把你挖出來，讓他幫你醫治看看，不過因為我沒把握他一定能救活你，因此不敢跟你的家人講，只能偷偷的挖你出來。
如果你好了，那我就絕對不會有事，相反的，如果你真的救不活，那我也可以偷偷的再把你埋回來。
如此神不知鬼不覺，我才不會惹禍上身，希望你不會怪我這樣亂動你的屍體，也一定可以體諒我極力想救你的一番心意吧！」喬狄邊挖邊對着空氣喃喃自語。
「你是如此優秀的一名醫生，這麼年輕就死掉實在是萬分可惜，你若多活幾年，不曉得在這世上有多少病人會受惠，我這樣也算是做一樁好事吧！你說對不對？」
躺在棺木中的緹娜十分地安靜，不曉得她有沒有把喬狄不斷自言自語的話給聽進耳里。
緹娜是否能再救活？
一個已斷了氣的人，如果重新再被救活，那她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是個沒人知道的答案，看來，只有天曉得了……
「三皇兄，你要振作，我相信緹娜若還在世，她一定不喜歡看見你如此喪志的模樣。」
自從緹娜死去后，克羅雷就變得不太搭理人，一天到晚都把自己關在房裏緬懷着過去和緹娜相處的種種情形，他就像失去了靈魂的人，只剩一副軀體活在人世。
他對四周的人事物都不再關心，沒有任何事可以再度引起他的注意，他的心已經隨着緹娜一塊死了，他這個模樣，讓大家見了無不擔憂。
克羅雷靜靜地坐在陽台的椅子上，雙眼的焦距散漫在遠方，對希爾的話完全置若罔聞。
「三皇兄！我能不能求求你不要再這樣下去了，你已經變得不像你了，你知不知道！」希爾實在看不過去，他走到克羅雷的面前擋住他的視線，並大力地搖晃着他的肩膀，企圖搖醒他的意識。
「三皇兄，你清醒過來，你醒過來！」
可惜，他這個舉動仍喚不回克羅雷早已飄遠的神智。
「該死的！」希爾挫敗的垂下雙肩，「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會理我？三皇兄，你告訴我，除了讓緹娜重新活過來這件事外，你要我做什麼我一定照做無誤。三皇兄，你說呀！」
「沒用的。」洛克斯走向他們，「現在不管你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的。」
希爾迅速地朝他望過去，「那我們該怎麼辦？難道就要任由三皇兄這麼頹廢下去？」
洛克斯搖頭，「我們當然不能任由他如此下去，但是我們必須給他一段療傷的時間，緹娜才剛死沒多久，要克羅雷立刻從緹娜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是不近人情的，我相信再過一陣子，克羅雷自己會想通一切，自動清醒過來的。」
「一陣子是多久？依三皇兄對緹娜投入的感情，我怕再久他都收不回來。」
「會的，你要對他有信心。」
「我沒辦法，除非是緹娜重新活過來站在他面前，否則三皇兄絕對不可能會有清醒過來的一天。」
洛克斯沉默不語。
克羅雷把他們的對話全聽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一點想開口說話的慾望也沒有，他只想就這麼枯坐着，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就這樣任由腦袋空無一物。
他想把自己的感覺完全化為零，喜、怒、哀、樂他都不要，因為那隻會讓她覺得好累好累，他沒有力氣去感覺每一種不同的心情，更沒有任何力量去對付。
就讓他維持這個樣子度過每個日出月落！
他不再想……不再聽……不再感覺……因為惟有這樣，他才能忘卻失去緹娜的痛……
那種椎心之痛，他要徹底忘記，他要把它摒除在自己的心房之外，永遠的摒除……
「教授，緹娜到底能不能救活？」喬狄緊張地詢問剛幫緹娜動完手術的教授，迫切的想知道緹娜目前的最新狀況。
教授的臉色十分凝重，「緹娜目前是已恢復所有生命跡象，這條命是確定撿回來了。」
喬狄聞言大喜，「真的？！太棒了！」
「你別高興的太早，她能活過來固然是件好事，只是……」
瞧教授一點喜悅的臉色也沒有，喬狄高興的心情忽然全降了下來，「有後遺症？」他狐疑地問。
教授點頭，「畢竟她曾經斷氣過，腦部缺了氧，所以……」
「即使她能活過來，但她也可能是個植物人？！」喬狄徑自幫教授接下他無法說出口的話。
教授點頭。
「不！如果她活過來後會變成植物人，那不如讓她死了，那樣她還會少受點罪。」喬狄萬萬不能接受這個消息，「教授，你剛開始沒跟我說過會有這個後遺症的，如果我早點知道，我就不會把她挖出來了，緹娜是個好女人，她不能遭受這種待遇！」他大聲抗議著。
「這只是可能會有的後遺症之一，也許她夠幸運不會成為植物人也說不一定。」教授急忙安撫著喬狄，「如你所說，她是個很好的女人，說不定老天疼惜她，捨不得她變成那副活死人的模樣。」
喬狄撇著嘴，「教授，我也是一個醫生，我知道她會變成植物人的幾率有多高。」
教授嘆了口氣，「我也已經儘力了，至少我救活她了。」
「她會生不如死。」喬狄開始後悔他的行為了，「我不該找上你的。」
「話先別這麼說，我的這項發明可是醫學界，甚至是人類史上的一項大突破，斷氣二十四小時內還能救活，這是以前想都別想的事。」
「如果是我，我情願死。」
「也許她不會變成植物人，你不要往最糟的方向去想，或許只會失憶而已。」
「失憶？」他一愣。
「對，這是比較輕微的後遺症，失去記憶。」
喬狄搖搖頭，衷心的期盼緹娜頂多只是失去記憶而已，她萬一真成了植物人，那他可就太對不起她了。
緹娜，願老天憐憫你……唉！
他已經無能為力了，如果她真成了植物人，希望她不會怪他才是……他滿腹憂慮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