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煩死人了!

昨天沈妍丟出一個惱人的問題,她在經過一整晚的思考後,還是無法找到答案。

萬一那個人真的跑來找她,要她接下展示會的工作,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對方。

老天爺,阿彌陀佛,耶穌基督,聖母瑪利亞,阿拉真主——

希望那個人不要再出現在她的面前。

沈佩站在店裏,手撫著額,看着滿地一捆又一捆的花朵,突然有股欲哭無淚的無力感。

也不知怎麼了,今天的她,好似剎那間失常,手忙腳亂的——

叮叮噹噹。

沈佩緊張地抬起頭,「歡迎光臨。」

「佩佩,今天我想要一束插在餐桌上的花。」一個肥肥的大娘踏進店裏,揚高分貝嚷着。

「好。」

沈佩迅速彎腰,拆開還捆着的百合花。

「不要百合。」大娘急忙出聲制止。

沈佩仰起頭,用徵詢的眼神注視大娘。

「那你想要什麼樣的花?」

「我想要——」大娘環顧四下,手指向另一端,「波斯菊。」

「波斯菊?你確定?」沈佩質疑起眼前這位大娘的審美觀。

「就波斯菊。」大娘堅定地說。

好吧,反正顧客至上,只要大娘高興,她又有何不可?

「好,我馬上幫你挑。」

沈佩抬起腳,小心翼翼的跨過橫在腳邊的花,就怕一個不注意傷了腳下的花。

叮叮噹噹。

沈佩急忙抬頭迎視進門的客人,「歡迎光臨。」

一位大叔急匆匆喊著:「佩佩,今天是我老婆生日,幫我挑一束花。」

「好,要等一下。」沈佩回應。

「等一下是要等多久?」大叔沒耐性的嚷着。

「要不了多久,等我幫這位阿姨挑好了花——」

大娘不等沈佩把話說完,一陣炮火轟向大叔。

「先後秩序你都不懂嗎?你這個人也真是的,沒瞧見佩佩正在忙,等她幫我挑好了就輪到你,急什麼急?」

大叔氣黑了臉瞪着大娘,「我是隨口問問,干你什麼事?」

大娘一陣炮火轟得沈佩目瞪口呆,但大叔的火氣也不容小覷。

「叔叔,我馬上就幫你挑。」沈佩真怕才剛開門做生意,就被眼前火爆的大叔、大娘給掀了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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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南熙和昨天一樣,車子停靠在花店的對面,透過車窗望着花店。

他琢磨著等一下見到沈佩時,要如何開口請她幫忙。

話說回來,任何人都抵擋不了賺錢的誘惑,他又何必胡亂揣測?

跨出車外,他橫越馬路站在佩佩的店門口。

叮叮噹噹。

沈佩的心隨着門上的鈐響而緊繃。

今天是怎麼一回事?大家全擠在同一時間!

她強逼自己著抬起頭,「歡迎光臨。」

那高大的身影,好眼熟——

剎那間,她彷彿被定格似地呆在原處。

「你好,還記得我嗎?」

他就是昨天進來跟她買花,還將薔薇當成玫瑰的那個人——

高大、英俊……

完全符合!

印應雷嘴裏所說的童南熙,該不會真的是他吧?

「我想——」童南熙欲要開口。

怒火衝天的大叔斜睨他,「買花,要排隊。」

「排隊?」童南熙斂起滾在嘴邊的話,疑惑地望着眼前的大叔。

「佩佩正在幫我挑花,那傢伙排在我後面,所以你必須排在那傢伙後面。」大娘得意地指稱。

「哦。」童南熙禮貌地微笑頷首。

「對不起,你真的要等一下。」沈佩向他致歉后,急急忙忙將大娘所需的花捧到工作枱上,包裝整理。

只見她一雙靈巧的小手又剪又修,裝飾紙一層又一層——一眨眼功夫,一束美麗的花在眼前展現。

沈佩朝着大娘露出最美的甜笑。

「阿姨,好了,四百。」

大娘瞧了花,開心地咧嘴直笑,「還是佩佩厲害,隨便一弄,花看起來就是特別漂亮。」

她大方地付了錢,捧著花推開店門走了出去。

「謝謝光臨。」沈佩轉身,微笑面對大叔,「叔叔,你說你的夫人今天生日是嗎?」

大叔臉上的怒氣隨着大娘的離開而消逝,他眉開眼笑地看着沈佩,「對,要幫我弄漂亮一點。」

「我一定會幫你挑一束最美的花,只是不知道你的夫人喜歡哪種花?」她必須問清楚客人的喜好。

「只要是花就行了。」大叔不停地搓著掌心。

「玫瑰花代表愛情,紫色鬱金香代表最愛,白色的香水百合代表心心相印,不知大叔想以哪種花為主題?」沈佩詳盡地解說。

「這——」難住了大叔,他一臉困擾。

「不知道能不能給你一個建議?」童南熙突地開口。

大叔迎視一臉笑意的童南熙,「說說看。」

童南熙環視店裏的花色,臉上露出笑容,指著店裏的彩色海芋。

「就以彩色海芋為主,再配上滿天星。彩色海芋代表真情,滿天星意味着真心喜歡,兩種花配在一起也突顯出高雅,以大叔高超的氣度看來,相信尊夫人的氣質必定不凡,我相信尊夫人會喜歡。」

大叔聽了頻頻點頭,「有道理。」隨即愉悅地高聲嚷:「佩佩,就以彩色海芋為主,再配上滿天星。」

「好。」沈佩欣然點頭。

她由衷佩服眼前這位帥哥,他對花卉確實有一套,連花語都瞭若指掌。

沈佩挑着彩色海芋,童南熙跟着揀選幾枝茂密的滿天星交到她面前,沈佩訝異地抬頭看他一眼。

「謝謝。」

「不客氣。」他漂亮的薄唇彎出燦爛的笑意。、

很快地,一束花束完成了,沈佩將花捧至大叔的面前。

「你的花,六百。」

大叔喜笑顏開,掏出錢遞給沈佩,捧著花愉悅地走出去。

「慢走,謝謝光臨。」

沈佩不忘揚起愉悅的聲音送客,隨後轉身繼續面對童南熙,強擠出一絲微笑。

童南熙沖着她露齒一笑,「我想請問你——」

請問?

難道真如印應雷所說,他就是童南熙嗎?

就是他想找她做展示會……

「我還沒想好,無法回答你的問題。」沈佩急急脫口而出。

她一眼就洞悉他的心意?童南熙一臉訝異地看着她。

「你要回答我什麼問題?」

難道她會錯意,他不是童南熙?

不是來找她做展示會?

她誤會他了……

糗了——

沈佩臉紅的說道:「對不起,我今天神經好像打了結。」

他瞄了她一眼,看得出她的緊繃,「我讓你緊張?」

沈佩為了掩飾自己的失常,呵呵假笑,「你長得又不像凶神惡煞的樣子,我為什麼要緊張?」

「那就好。」

沈佩咧著嘴,獃獃地強笑道:「請問你今天需要什麼樣的花?」

「今天……」他怔愣了一下,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片零亂。

「我想要——」

沈佩站在他身邊,掃視店裏的零亂,不自覺地臉紅起來,「現在亂得看不出來有什麼花喔。」

「是有點亂。」

「不過沒關係,只要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樣的花,只要店裏有,我一定能幫你找到。」她猛然抬頭。

哇!

他好高——

她仰起頭,充其量只看到他的下顎,他媽媽是給他吃了什麼增高食物?

經過思考後,童南熙說道:「請給我六朵海芋和十朵愛麗絲。」

「六朵海芋和十朵愛麗絲?」沈佩詫異地看着他,「你確定是要送給女朋友?」

「不是送女朋友,我想送給一個未謀面的朋友。」他神秘笑着。

「噢。」她心裏納悶,眼前這個人明明很懂花的含意,為什麼偏偏挑上海芋和愛麗絲?

管他!

只要是與她無關,管他要什麼樣的花。

沈佩依着他的指一不,挑了六朵海芋和十朵愛麗絲,裝飾后遞到他面前,「四百就好了。」

「謝謝你。」童南熙接下花,付了錢,轉身走出花店。

沈佩一臉納悶地望着高大的背影,「謝謝光臨。」

確定他離開后,她重重地鬆口氣——

看來是她多慮了,要怪都怪印應雷昨天那番恐嚇,害她一大早就神經緊繃,當他出現在店裏時,她還以為他就是印應雷口中所指的童南熙。

倘若他不是童南熙,那童南熙是哪一個?

「真笨,剛才也沒跟那個人要張名片,這樣不就知道他是不是童南熙了。」

沈佩自我嘀咕,甩甩頭,開始着手整理攤在地上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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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南熙握著花束走進辦公室,將花擱在辦公桌上,沉着臉坐下,想着自己都到了她的花店,一句誠摯的邀請卻說不出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肘抵著桌面,手搓著額頭,他沉思著——

叩、叩、叩。

「你在想什麼?」印應雷斜倚著門,瞅著辦公室里的童南熙。

童南熙放下手,抬頭迎向印應雷,「我想的事情多到不可數,光是煩惱展示會會場佈置進度,就夠我一個頭兩個大了。」

「會場佈置?」印應雷納悶地來到他的桌前,拉開椅子坐下。「你還沒考慮換商家?」

「是有這個打算,可是——」童南熙頓時語塞。

印應雷不解地皺起眉,瞥向擱在桌上的花,包裝紙上印着「佩佩的店」四個字,很顯然童南熙已經見過了沈佩——

「是不是我介紹給你的那個女孩,沒通過你的審核?」

提及沈佩,童南熙的臉上閃過一抹輕而淡的笑意。「說到這個女孩,我還得謝謝你,她對花的見解確實很豐富。」

「從你的表情看來,你很欣賞沈佩。展示會的時間已經逼近,你怎麼還不考慮換商家?」這是印應雷不解的地方。

「我想馬上換,但,也不知怎麼回事,今天見了她卻說不出話。」童南熙為難的斂下眉。

童南熙今天才去看沈佩?

那昨天沈佩嘴裏說的人不是童南熙……

「你今天才見到沈佩?」印應雷質疑地挑起眉。

「昨天我就去花店,今天又去,所以我才說不知怎麼回事,想邀請她卻說不出口。」童南熙一臉困惑。

印應雷銳眼乍現一抹興味,「你什麼時候變得畏怯了?」

「不是畏怯,只是——」思起那雙充滿惶惑的眸子,他突然心生憐惜,「今天我到她的店裏,她忙得團團轉,我想徵求她的意願,卻說不出口。」

印應雷訝異地瞅着他。

這哪是他所認識的童南熙?

「你什麼時候懂得憐香惜玉?」

「喂。」童南熙不悅地瞟他一眼。

印應雷皮笑肉不笑地瞅着他,「言歸正傳,你到底要不要請沈佩負責會場工作?」

真不懂,時間不等人,這小子不知道在磨蹭什麼?

童南熙居然聽不出印應雷話中明顯的盤算,怔怔地望着桌上的花,「我當然很想請她,問題是——我有種感覺,她好似知道我的意圖。」

「知道你的意圖?此話怎講?」印應雷雖然心裏有數,但沒有表現出來。

「我還沒說明目的,她卻毅然拒絕。」童南熙納悶的皺起眉。

「不會吧?難不成她是巫師,賣花只是掩飾身分?」印應雷心裏正樂得大笑,表面上卻是嘲諷的。

「她是巫師?」打死他都不相信,「別逗了,快幫我想想辦法,看怎麼請她接下這份case。」

「辦法……我沒有。」印應雷毫不猶豫地搖頭。

他竟然沒人性地搖頭!

童南熙氣急敗壞,「你不幫我?」

「這是你的事,我能幫你什麼忙?你本來就應該親自跟沈佩接洽。再說,如果她點頭接下這份case,往後你們將天天碰面,難不成我這局外人還得卡在你們之間做翻譯?」

「你這話也不無道理。」童南熙承認印應雷的顧慮是對的,「問題是,現在要怎樣開口請她幫忙?」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依我看,你還是費心點,親自跑一趟佩佩的店,當面邀請她。」印應雷誠懇地給他建議。

這道理他懂,問題是道理歸道理,行動歸行動。

印應雷起身,繞過桌面來到他身旁,用力拍童南熙的肩膀,「只要你付諸行動,就會知道事情並沒有你所想像的那麼難。」

童南熙苦笑一聲,「再去一趟花店?敢情我是個吃黃蓮、喝膽汁的苦命人。」

「沒這麼凄慘吧?」

「行了,不跟你這種目前陷入蜜缸的人說了。」童南熙滿心不是滋味地諷道。

「不鬧你了,我答應沈琳一起用餐,假如去晚了,恐怕餐廳會被她拆了大半。我先走,有事再聯絡。」印應雷竊笑。

「嗯。」他懶得再回應,哼聲算是回答。

腦子裏不斷地思索著一個老問題,他要用什麼樣的借口接近沈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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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南熙委託手下員工,將今天買的海芋和愛麗絲送至佩佩的店。

沈佩收到回籠的花朵,不由地一怔。

這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納悶的時候,店裏的電話鈴聲大作,沈佩放下花,急匆匆跑去接電話——

「佩佩的店,你好。」

「請問你收到我的花了嗎?」

是他?

沈佩的心口猛然一緊!

「收、收到了,請問我的花有問題嗎?要不然你為什麼會退還給我?」

「退還?」童南熙苦笑,「不知道是你會錯意,還是我派去的人沒說清楚?那束花本來就是要送你的。」

「送我?」

沈佩驚得瞠大眼睛。

「我說過,這束花是要送一個未曾謀面的朋友——」

「可是我們今天已經是第二次見面,不算是未曾謀面。」

「但是我們從來沒有正式自我介紹,我知道你叫沈佩,可是你知道我是誰嗎?」

沈佩用力喘口氣,最後還是將「知道」兩個字咽了回去。「對,我不知道你的大名。」

怎麼會不知道?印應雷早就替他泄了底,她只是不想挑撥印應雷與他之間的友誼,只好裝傻強忍一口氣。

「我叫童南熙。」

她屏住氣,等他說出名字后,她已經暫時停止呼吸好幾秒。

「沈佩,你還在聽我說話嗎?」

「我我我在聽……」沈佩慌得連舌頭都跟着打結。

「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糟了,他還是說出口。

怎麼辦?她還沒想清楚——

「對對對不起,童先生,我不知道我能幫你什麼忙?」就算明知道,還是以裝蒜拖延時間。

「是這樣的,目前我急需一位懂得花卉的夥伴,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幫我?」

沈佩倒抽口氣——

「我所懂的花卉知識並不多,只怕幫不了你的忙。」

「不,以你的能力,應付一個展示會綽綽有餘。」童南熙終於說出口。

「展示會——」沈佩整個人呆若木雞。

「一年一度的國際傢具展,每年都會吸引許多國際人士參觀,所以展示會必須突顯出傢具的魅力與特色。會場不能單調地只擺出傢具,要以佈置來彰顯參展傢具的獨特。」童南熙以極平和、冷靜的語氣,解說傢具展佈置的重要。

沈佩靜靜聽着他的解說。

她當然知道傢具展的重要,她家的傢具也在其中,只是——

「童先生,我個人非常認同你的說詞,可是據我了解,傢具展不是正在如火如茶的籌備中嗎?按理說目前已經有人在幫你——」

童南熙不知道她的消息怎麼會這麼靈通,他無奈地苦笑着。

「你是否還記得,昨天我指著薔薇說是玫瑰。」

「嗯,有這件事。」

「現在負責展示會會場佈置的商家,就是硬將薔薇說是玫瑰,我一再反應、糾正,他仍然置若罔聞、一意孤行,我怎能將會場交給這樣的一個人?」他說出了無奈和慍惱。

沈佩沉默不語。

「我之前說過,傢具展是一個國際矚目的展覽,怎能讓他毀了所有贊助的傢具公司聲譽?」他的聲音隨着抑不住的怒氣而逐漸高昂。

沈佩蛾眉驀地挑了一下,他的憤怒動搖了她,「如果我願意幫忙,之前的商家怎麼辦?同樣是經營花店,我不想得罪同行。」

「關於這一點請放心,我會根據合約的條款,付清屬於他的工資,絕不會牽連到你。」他試着消弭她的疑慮。

「這樣——」他真誠的語氣,讓她感到不知所措。

「你可以不必馬上回答,明天我會再撥電話與你聯絡,希望能聽到好消息。」

他還真體貼,沒逼她馬上回答。

「我會好好考慮。」

「沈佩,你可知道海芋和愛麗絲的花語?」他輕聲提醒。

「嘎?」沈佩愣了一下!

「海芋和愛麗斯?」

她知道,可是怎麼突然間想不起來?

真糟糕!

「海芋代表希望,愛麗絲代表好消息,六朵意謂著一切順利,十朵是十全十美這樣的寓意,是希望能順利得到你的好消息,明天靜候佳音。」童南熙說完即切斷電話。

握著已經發出嗡嗡聲響的話筒,沈佩完全傻住。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誠懇,讓她不忍心拒絕,可是從中硬是攔劫他人的財路,不是她的作風。

這下她更是慌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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