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沈蓉清懷孕又落水,沈家兄弟還沒上船就先暈了,一路提心弔膽,終於來到河間分舵,懊悔都能糊滿一面牆了。

「三哥都開了這口,陸某能不給面子嗎?這裏請。」對沈容堰稱三哥,對沈容燁稱御史大夫,這親疏遠近真夠沈家人喝一壺的。

陸長興招呼四人進屋,直接領到廂房內,一打開門,濃濃的葯汁味撲鼻而來,沈家四子紛紛皺起眉頭。

「蓉清,你瞧瞧誰來了。」陸長興率先入內,坐到床邊,將她扶了起來,將卷好的棉被墊在她的后腰處。

她這陣子孕吐得厲害,已經沒幾兩肉的身子又消瘦了一圈,臉色有些蠟黃,頭髮更是褪去光澤,眼睛水泡泡的,有些浮腫,看上去十分令人擔憂。

「小清!」沈容堰看到妹妹黃花憔悴,與她離京時的模樣差了十萬八千里,忍不住一聲驚呼,奔到她床邊來。「你怎麼變成這樣子?下巴還有些紫青,是落水時跌出來的傷嗎?」

陸長興默默撇過頭。

「三哥,你怎麼來了?」沈蓉清訝異極了,難道是陸長興通知他的嗎?她想撐起上身招呼,卻有些吃力。「長興,幫我一把。」

她知道三哥提起她下顎的傷,無意間觸及了陸長興最在意的事,每天替她上藥兩回,回回都是苦着一張臉,末了就抱着她直說對不起、他混帳什麼的,聽得她直揪心,氣也沒有一開始旺盛了。

加上懷孕后,她突然變得很愛哭,連窗外吹進來一片落葉,都能讓她感傷地掉兩滴淚水,陸長興一說他自個兒錯,她馬上紅眼眶,只是嘴上還不饒他而已,心裏早就軟得一塌糊塗了。

「不只我來了。」沈容堰心疼地扶起妹妹,卻讓陸長興制止。

「大夫說她有滑胎現象,至少要卧床半個月,你讓她靠着就好,別讓她坐起來。」陸長興草木皆兵,彷彿她腳一沾地就會見紅似的。

沈蓉清氣呼呼地打掉他的手。「又不差這兩天,我躺到都快生病了,我要下床走路!」

「不行!」陸長興沈了臉,看她一臉沈鬱樣,又敗下陣來,軟言相勸。「你懷孕又落水,差點一屍兩命,在大夫說你能下床前,你都得乖乖躺着。都要做娘了,你不聽話,孩子以後怎麼聽話?」

沈蓉清撇過頭去,不想跟陸長興說話,又發現她轉錯邊,看不到沈容堰,又轉了回來,卻瞧見他身後站了三名男子,神色緊張地瞧着她。

「大哥……」沈蓉清不自覺地往床上縮,眼眶立刻蓄淚,在沈容燁開口前掉了下來,虛弱的模樣看起來不像懷孕,反而像久病纏身。

「小清,你……」沈容燁被沈容柏推了一把,踉蹌來到床邊,是既心疼又愧疚,偏偏他這人就是學不會道歉,只好生硬地說:「我回京述職了。」

「哼!」陸長興冷諷一聲,坐在床邊,溫柔地揩去沈蓉清流下的淚水。

沈容燁額角一抽。別人覺得陸長興是門好親事,可若交給他安排,絕對不會把妹妹嫁給這頭豺狼,滿滿心眼。

「以後這人欺負你,儘管回來跟大哥說,大哥給你作主。」沈容燁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撫上她清瘦的臉龐,瞧她瘦成這樣,心裏難受極了。

「以前的事都別說了,你好好養身子,倘若陸大人錯待你,未來迎娶的正妻容不下你,儘管把孩子帶回沈家,大哥替你養老。」

陸長興眯起眼,怒極反笑。「不勞沈大人掛心。蓉清是我心頭肉,割了我就沒命了,怎麼捨得讓她受罪?而且我已經聯繫陸家宗老,等蓉清胎象穩定了,就要回宗祠上牒,將她扶正,蓉清豈會自個兒容不下自個兒?」

眾人震驚。

「這事你怎麼沒告訴我?」沈蓉清啞著聲問,心裏一陣暖和。

「瞧你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說。你快把身子養好,後頭的事還多著呢。」她就算只是亮個相、過個場,其他事情都由典儀負責,也是需要體力站着讓人擺弄的。

「這事南國公知道嗎?」沈容柏多嘴問了句。

「關他何事?他自己也有老婆孩子熱炕頭,我吱過什麼聲了?」提到陸隨,陸長興就沒好臉色。

沈蓉清拍了拍震怒的陸長興,回頭向沈容柏賠罪。「二哥你別介意,最近南國公走訪得勤,長興挺不習慣的,眼下南國公世子還在河間分舵里呢。」

「啊?他都承世子了,還來找你做什麼?」沈容堰相當錯愕,他在陸府住過一段時間,從來沒見過陸隨、陸長興私下有什麼往來,更別提陸揚了,秦王世子還說過他對陸長興成見頗深,怎麼會跑來這小分舵?

「我也不曉得他們父子倆在發什麼瘋,鬼話連篇又趕不走。」陸長興實在不想多談,臉臭得跟什麼似的。「一筆寫不出兩個陸字,我不會多寫幾筆嗎?」

眾人想笑又不敢笑,大抵是南國公想認回兒子,陸長興卻不想認這個爹吧W而南國公世子在朝堂人脈尚淺,一有動靜就全散了,不如傍棵大樹好乘涼,陸長興這棵樹就挺穩的。

連他們都看得出來,陸長興豈會不知?

「幫主。」房外傳來消息,是駱雨的聲音。「縣太爺前來拜見諸位大人,正在議事廳候着,請問是否接見?」

「請縣太爺候着,我隨後就到。」陸長興朝門外吩咐了句,隨後對沈家四個兄弟笑了笑。「縣太爺可是沖着四位妻舅來的,不如你們先請?」

「你呢?」相較於其他兄弟被陸長興一句「妻舅」定了魂,已經受過三哥之稱的沈容堰還能自在開口。

「蓉清該喝葯了,算算時間也該送過來。」陸長興皺眉望向門外,故意大聲地說:「銀花還沒來嗎?」

「來了來了!」銀花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知道裏面都是京官,每個都是沈蓉清的哥哥,嚇得不敢進去,就怕被人知道她曾輕視過沈蓉清。

銀花把葯端了進去,交給陸長興后,一刻也不敢多待就退了出來,縮得像只耗子似的。

沈蓉清嘆了口氣,責怪地看了陸長興一眼。「跟個女流之輩計較,你羞不羞?」

「人貴自知,我只是幫她認清自己斤兩。」見她真的生氣,陸長興只好求饒。

「我也沒多刁難她,只要她安分,我何必時時敲打?來,你先喝葯,別多想。」

沈蓉清接過葯碗,皺着眉頭,邊喝邊吐舌,見他從懷裏拿出用油紙包裹的蜜餞,捻了一塊含進嘴裏,就瞪着眼警告他。

「這葯看起來苦,蓉清喝不快的。大哥,我看我們先出去吧,別讓縣太爺久等,以為我們沈家人眼睛長在頭頂上。」沈容堰搭著兄弟的肩膀往外走。他就算沒見過陸長興的把戲,也聽過沈蓉清院子裏的丫鬟碎嘴大人是怎麼消葯汁苦味的。

「多謝三哥。」陸長興對沈容堰的上道滿意極了,笑着目送他們四人步出廂房,又眼巴巴地回來盯着沈蓉清喝葯。「乖,快喝,葯汁冷了更苦。」

「你真的是——都不知道怎麼說你才好。」沈蓉清捧著葯碗,低下了紅撲撲的臉龐,葯汁雖苦,她心卻是甜的。

她喝完葯汁,吁出一口氣,見陸長興湊過來就要索吻,連忙抬手制止他,巧笑情兮。

「再過兩天,我就躺足半個月了,等大夫說我胎象穩定,敢問陸大人何時可摘?」陸長興差點一咕嚕就把含在嘴裏的蜜餞核吞下去。

「一定得摘?」

「我還問過你才摘呢。」表示他沒過問就辣手摧花,她本人算客氣的。

「……唉。」陸長興嘆了口氣,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就、就大夫說你胎象穩定的那天,我自綑雙手送你床上,你愛怎麼玩就怎麼玩吧。」

「真的?」沈蓉清雙眼晶亮,看着他猶如壯士斷腕的神色,笑得更開心了。

她當然不可能對他做什麼過分的事,如果他真的自綑雙手,不用送到床上,她就會原諒他了,以後也不會再提這件事。

也不曉得是不是跟他處久了,她居然對這件事情頗為期待。

「那我等著了。」沈蓉清招手要他靠近,捧着他苦苦的一張臉,笑着把自個兒充滿苦藥味的唇親了上去。

苦盡甘來就是這等滋味吧,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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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戲烈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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